第82章(1/1)

榜单名录上本不该出现的人, 成了重点的调查对象。要知道他们只在第一轮考核中就出局了,日后担任将官,对于本朝的兵力管理和边境守卫, 都造成了隐患。

过了几日, 顾辰飞派去的人, 查到了名单上面的家族,平日里同太子交往甚密。在没有公事的时候, 私下进行来往。在其中牵线的, 竟然是此次的主考官之一, 兵部右侍郎。

这些家族, 平日里同毅王府和太师府交情一般。太子此举, 无疑是想要培养自己的心腹,只效忠于自己的势力。

毅王府平日里的一些耳目, 顾辰飞也可以动用。利用他们常年隐藏的情报网,很快就查明了贿赂相关的银两地契来往。

证据都有了。顾辰飞唯一吃不准的,太子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儿子,陛下是否会惩治他。陛下早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人到中年,才将政务大多甩给了父亲,只在意着冯贵妃。若他执意袒护太子,别人也没有办法。

可此事涉及林兆源, 他不能不管,只是追查到底,太子必定深恨于自己。他现在的性子, 依旧不害怕得罪什么人,但有了许多牵挂后,难免束手束脚。

顾辰飞骑马走在路上,正巧在路上瞧见一个人。此人名叫洪树,是本次武举的举子之一,原本应当在榜单上,可却被太子的人挤掉了。

他正扛着大包,在店中忙活,天气凉了些,依旧汗涔涔的,转头看见了顾辰飞,行礼道:“将军。”

顾辰飞问道:“你家中住在此地?”

洪森摇了摇头:“我家中远在蜀地,原本因武功不错,便将全副身家带出来,来搏一条出路。可惜我眼界太小,低估了别人,技不如人,不小心输了。”

对于寒门子弟来说,来京考试,就要耗上几个月的功夫。顾辰飞自小长在富庶之家,听过贫寒人家的一些苦楚。乍见这种冤屈,心中一沉。

他对太子,并无特殊看法。哪怕知道他现在的位置,大约是自己的,也没有因此生出不满来。往事阴差阳错,说不定是误会。可这次为了培养自己的心腹,而随手改变没有背景的子弟命运,实在不可理喻。

“若你无事,随我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洪树心中十分钦佩这个在边境大胜的将军,忙说:“无事,将军请吩咐。”

到一僻静处,顾辰飞说道:“你的名字,原本应当在最后的榜单上面,有人动了手脚。”

洪树不解地看着顾辰飞,问道:“将军的意思,是有人顶替了我?”

“对。”顾辰飞说道。

“可我没权没势的,便是被顶替了,又如何呢。”洪树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我想彻查这件事情,让被顶替的人,名次恢复。你可有心助我一臂之力?”顾辰飞不疾不徐地说道:“此次涉事的人皆是有权有势的人,但你若帮我,我会保你安全。你考虑考虑。”

洪树是孤注一掷来的京城,他自小喜欢舞拳弄棒,心里觉得能靠这个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可事不随人愿,落了榜,正不知如何是好。如今自己钦佩的将军,为武举一事,找上门来,哪有拒绝的道理。他忙道:“小人任凭大人差遣。”

第二日,京城郊外的路上,有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慢慢地驶向皇宫。

马车里的人,是当今皇帝最小,也是唯一的叔叔。当年皇位争夺激烈,皇族不少人都在争斗中死亡。唯独剩下一个长辈,备受皇帝的敬重。

可这位老皇叔,行事却没那么让人敬重。生来富贵,整日游手好闲,斗鸡追狗。曾有人疑心他韬光养晦,可养了大半辈子,毫无建树,家中只有一个女儿,大家才没有继续猜测。

近两年,老皇叔住在京郊,每隔三个月,就进宫见见自己的皇帝侄儿。可今日不知怎地,平日里十分太平的路上,竟冲出了八个山匪。

老皇叔平日看上去不讲究,可自觉是去皇宫,只带了两个侍卫,此时哪里挡得住。正当侍卫想要在马屁股扎上一刀,帮助王爷跑路时,有一大汉冲了过来。仅拿一扁担,同侍卫们一同将山匪打炮。

老皇叔十分感动,问道:“壮士哪里人啊?”

“小人蜀地人士,本是上京参加武举,落了榜,如今没有盘缠回乡,便想帮人挑些东西,挣些钱财。”洪树说道。

老皇叔看他刚才的武功比自己的侍卫好多了,便道:“你救了我性命,我原该给你些银两,若是你愿意做我的侍卫,那就更好了。”

洪树露出为难神色:“可我想回到家中。”

“哎,你可以考虑考虑。”老皇叔笑道。

到了皇宫,老皇叔依旧同以前一样,将最近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讲了出来。他深谙做臣子的道理,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生活,能让皇帝更加信任。当中,包括路上遇到的山匪和侍卫。

皇帝得知后,忙问:“皇叔可有伤到?”

“没有,老臣无事,陛下莫要担忧。”老皇叔说道:“救我那壮士武功极高,是本次武举的举子,正好落了榜,待会带他回我府上,做我侍卫。”

“武功很高?”皇帝微微皱眉。昨日宿在庆和宫,一个夜间,飞来七八只鸽子,腿上都缠着信件,诉说武举作弊的事情,甚至还附了被替换的考生名单。

“对啊。”老皇叔说:“以一敌六呢。虽说山匪武功一般,但这气势比一般人强许多了。”

皇帝听完后,问道:“此人叫什么名字?”

“洪树。”这个名字,正好同信里面的名字,对上了号。皇帝没有继续问,只关心老皇叔的身体。

老皇叔离去后,皇帝便召了一个与此次考试毫无关系的大臣,查一查武举一案。

顾辰飞知道,这个大臣也同太子关系不错。他在夜里,命人将他曾经犯过的事情,用书信投递进了府中的大门。

第二日,这位大臣便称病。

一连召了几位大臣,最后都以称病告终。皇帝知道背后之人,不肯罢休,只好换了几个清廉耿直的大臣,彻查此案。

顾辰飞得了消息后,依旧像往常一样,在当值的日子里入宫。午间的时候,在皇宫里遇见了太子。

太子笑问道:“世子当真要彻查到底?”

“太子是说武举一案?那是陛下在彻查。”顾辰飞说道,武举舞弊一事,宫内外已经是沸沸扬扬。

“我想听世子一句真话。”

“武举舞弊,有失公正,长此以往,不利于朝堂风气。”顾辰飞凛然道,依旧没有承认。

太子先前并没有想过为了此事同顾辰飞发生冲突。可是最近顾钧同自己往来密切,定要将林兆源从名单中挤出来的,他一查,林兆源家中没有朝廷根基,便做了个顺水人情,谁料惹出了后面的事情。

见他态度坚决,太子并不惊慌,只道:“那就祝早日查出真相了。”

三日后,大臣汇报了结果,贿赂兵部右侍郎的人,是赵太师门下的学生。皇帝便将涉案的几个臣子,贬的贬,罚的罚。

可太子殿下,从表面到内里,没有因此事受到一点创伤。反而是赵太师,因为学生私底下早早为太子效力,不得不为他承受着风波。

原本关系就不甚好的太师府和毅王府,斗争更加焦灼了起来。

事情的结果,顾辰飞并不惊讶,唯一吃惊的是太子的为人,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心思缜密。这一点,怕是一手教他的老师,都没有察觉到。

胡莲心回太师府,亦受了一顿训斥。赵诚在此事中,不得已将自己最得意的门生推出来,心中难过于太子如此不成器,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利用了。

胡莲心恭顺地听了一顿数落,末了不忘孝顺地安慰赵太师。

太子陈襄心情正佳,见到她回来,主动问道:“今日从太师府回来,太师可担忧我们?最近朝中多事,是我这个太子,有愧于恩师教导。”

“太子言重。”胡莲心忙道:“祖父不过是年纪大了,喜欢嘱咐晚辈,说久了,也是有的。”她知道,这两个人,一个都不好得罪,没必要在此时煽风点火。

“哦。”太子端详着胡莲心,没看出端倪,又微笑道:“太师没有怪罪我就好。方才我看你的神情,还以为出了事情。”

“怎么会。”胡莲心笑道:“只不过是听说了一件离奇的事情,又觉得做不得准。”

“何事?”

“前些日子,我在路上遇见毅王爷的侄女,熟络了些。她同我说,她母亲曾经见过,顾世子出生是个半夜,有人从外面抱了襁褓进来。”胡莲心只当做一件神秘逸闻来讲,一派天真好奇的样子。

太子心里一凛。对于顾辰飞,他心中一直隐有不安。“她还说了什么?”

“何氏后来还找人问过,都说是奶娘的孩子。可她清楚地记着,毅王妃当年早产,奶娘是白天临时找的。”胡莲心笑道:“我心中一边觉得这件事情离奇,一边觉得南诏国那群人,说话也不是全无根据。”待看清楚太子凝重的神情,她忙闭了嘴巴。

“事涉朝廷重臣,父皇金口玉言,说过他就是毅王爷的孩子。此事,你不可再随意提起!”太子寒声道,一改往日温和之态。

胡莲心忙道:“妾身明白。”声音听上去像是在颤抖,心中却在得意。

皇宫,皇帝召了毅王爷进宫说话。

皇帝说:“太子行事所为,让朕感到疑惑。”他对近几年的政事没怎么上心过,可以毅王爷为首的几位重臣,时常将重要的事情汇报于他。太子的学习情况,他也是了解的。

天家父子之事,毅王爷深知臣子本分,并不想多言,只听着。

皇帝叹口气:“像此次武举一事,更改的榜单名录,皆是因为他想养自己的心腹。可朕多年不问政务,只将政务交由你们几个大臣,太子在朝中,既无兄弟争位,也无父亲疑心,为何要绕开所有人,利用武举,暗中行事。”

“臣忠心耿耿,尽心办事,对太子从未有不敬之举。”毅王爷跪下说道。

“顾卿,你起来,我叫你过来,自然不是兴师问罪。”皇帝叹道:“不止这一件事情,许多事情,朕都感到不解,太子在宫中,对诸事,皆有防备。”

“请陛下明言。”毅王爷道。

皇帝道:“当年赵诚带着他,持信物,到了皇宫,我一看年龄和信物都对的上,就没多疑。只命人去了他自小长大的村落,调查他的过去,是一名无父无母的小乞儿。我如今有些怀疑,便想重新调查。”

“是。”毅王爷恭敬道。当年认回一事,十分匆忙,他不在京中,回去才听说东宫要立新太子。

“你将手头的事情吩咐了,便借巡视黄河河道的事情,悄悄命人去太子从小居住的村落,探查一番。”

“臣领命。”毅王爷知道,卷入皇位迷信,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可陛下当年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如今肝脑涂地,亦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