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1)

“为什么!”邓则宜不敢相信眼前的变化。供桌上的青蛙纷纷跳走, 只剩几块石头。

水愚亦是一脸的震惊,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说道:“按常理来说, 不当如此, 待我推演一番, 看看到底是何缘故。”

邓则宜想起先前变化,都无纰漏。当即按捺住焦急, 等着师父算完。

水愚闭眼掐算了一番, 睁眼肃然道:“你家中是否做过恶事?”

“没有啊。”邓则宜想起往日全家所为, 当下心虚, 却依旧嘴硬, 不敢承认。

“到此时还不肯说实话,真是不怕尊神降罪!你府上已经不可多待。”水愚甩袖转身。

邓则宜忙要追上去, 一柄刀斧,落于脚尖三寸之前。方才险有性命之忧,他吓得跌落在地。

“天谴已至,我得抓紧离开了, 否则会受到你的牵连!”水愚说道。

“师父救命啊!”邓则宜喊道,抱着水愚的大腿,说什么都不肯让他离开。

水愚挣扎了几下,没能挣开, 无奈叹道:“做恶事,种恶果,我无力救你。若你想要活命, 日后便要洗心革面,约束家人,方能消减灾业。”

“那我日后还能修习此术吗?”

“若是你改过自新,弥补以前的过失,祖师爷在上,必能见到你的诚心。”水愚道。

“徒儿定当改过自新!”邓则宜跪下磕头说。

水愚趁着他松开,开门便离去了。

等到邓则宜抬起头,眼前早就没人了。

那日同毅王妃商量完,顾辰飞便同沈瑶月去了街边的茶馆,命小厮传了街上那变戏法的过来。谁料变戏法的进到茶室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还是让顾辰飞先出去,才好生问话。

变戏法的听明白来意,便说自己有一个师侄,手艺极好,还擅长轻功等技。以前在江南一带做营生,最近正好过来看看。本来以为还要等些时日,没想到转瞬就有合适的人选,沈瑶月当时就要见他。

换了外地师侄过来,看见顾辰飞虽是拘谨,却无惶恐之色,便吩咐了一些事情,教了一通说辞。变戏法的师侄原本就是到处卖艺的,平素说的最多的一段话便是向观众们要打赏,如今的说辞都准备好了,并不觉得为难。

更何况这家人给的赏银极多,又派人暗中保护自己,全无任何隐忧。当下便染了眉毛,贴了胡子,将容貌改变了许多,前去哄骗。

他为人行事倒也讲究江湖道义,去之前同人打听了邓则宜的人品,发现邓家人平日做过不少仗势欺人的事情,当下便也放心。只是中途听说邓家大少爷性子跋扈,却从来不会当着自家表兄欺负人,不知道是为什么。

后面的三天,他将之前排好的剧本演了一遍,邓则宜全然信了。见如此,他便回去复命。

“一切都妥了。”顾辰飞在二门上等着小厮们汇报了,便回到上房:“都妥了。”

沈瑶月笑笑:“回头姑姑该约束姑姑,管教表弟了。”她幼年因为刑克一事,多受诽谤,深知这群信神弄鬼的人,有多吃这一套。

“姑太太来了。”绿果进来通报。

“嫂嫂。”顾锦走了进来,今日的步子,倒是比往日急切。昨天晚上,她听说陆家那女儿后日便要定亲了,儿子当即在自己面前发了半日脾气。她一向宠得要紧,怎忍心见他如此失落,心中只怨恨陆家说考虑考虑,转眼却偷偷定亲。一大早,用过早饭,她便出门。

出门的时候,本来想寻自己的丈夫。可听家下人说,他同一道人论道,如今不得空。她心下虽不满,也知道他不中用,便自己去了毅王府。

看清屋中坐着的人,顾锦原想着顾辰飞今日要去刑部,自己方能好好发挥,可惜今日竟然在此。她不慌不乱,笑道:“哟,辰儿今日为何没有去刑部忙碌?”

顾辰飞特意请的假等事情安排妥当,将变戏法的人送走,方才打算走。只是恰好等到姑姑,当下仿着顾锦那日的说法,说道:“我猜到姑姑今日会来,想到我们姑侄几日不见,特意在家等着。”

顾锦闻言勉强一笑:“辰儿快去刑部吧。若是你想见姑姑,我改日等你放了假,便来看你,莫要耽误了正事。”

“哎,不用,一家人客气什么。”顾辰飞打定主意不走。

顾锦见状无奈,想想期限就在明日,当下只好厚着脸皮,同毅王妃道:“那日我同嫂嫂说的话,嫂嫂考虑的如何了。”

“什么事情啊。”顾辰飞难得热情地凑过来道:“姑姑不妨说说,好歹不要辜负侄儿一片热心。”

顾锦看了颇感焦躁,她自是不会同侄儿讲自己儿子的婚事。毕竟若是顾辰飞在毅王府当家,听到此事,只怕直接撵出去。

更可气,毅王妃看着自己难堪,也不提点自己儿子。当下想起大哥反正马上要回来,她一向关心自己,无甚可怕的。

打定主意,顾锦突然拭泪道:“大哥哪日从济南府回来,多日不见,妹妹着实想念。”

看她又哭,毅王妃想起几十年都在看同一个情景,已经有些木然,可放她哭着,到底不像,便道:“好端端的,哭什么。”

“我被人看轻了。若是大哥在家,我怎能受这般苛待!”

“这又是怎么说。”毅王妃道。

“我不过是为了儿子定一门亲,到处奔波。可外人瞧不起我也便罢了,嫂嫂竟还敷衍我,如今除了大哥,我又能求谁。”

“毕竟定亲不是小事,好歹好生斟酌,两家合宜才是正理。快莫哭了。”毅王妃安慰道。

顾沈二人已然懒得开口,就等着她哭完了,回去就能见到姑父规劝她了。

顾锦继续哭道:“我当日嫁给一个没甚根基的人,苦苦熬了这些年,好不容易儿子成人了,眼看就要出息了。可是你们……”

“你还在这里嚎啕!”一人快步走进来。

“姑老爷来了。”绿果进来通报,却是晚了一步。

“你来做什么?”顾锦愕然后反应过来,当下骂道:“你还知道来!如今儿子想要娶亲,好不容易挑中了一户姑娘,我到处托人给他说项。你倒好,做父亲的,却是撒手不管。”

想起自己的半世执着,却因妻儿行径化作空梦,邓则宜心中悲痛,当即喝道:“够了!几十年为着蝇头小利,闹得家宅不宁,你还不足!跑来叨扰大哥大嫂。”

不光是顾沈二人,连毅王妃也愣住了。想起当年邓弘害了别人的事情发作,顾锦在府中朝毅王哭泣,换来心软。而邓则宜在一旁只是安慰妻子,丝毫不提如何安置受到迫害的人。

当时毅王爷命他们去赔偿,可他们表面答应,出门便抛之脑后。还是顾辰飞将补偿的事情料理了。今日,却见到妹夫正气凛然的样子,一时反应不能。

趁着众人发愣的功夫,邓则宜骂道:“我往日里待你温厚,不想纵了你,惯坏了儿子,败坏了家风!如今我必定要好好整治你们,平日这些狂悖之行!跟我回去!”

顾锦被一向对自己关怀有加的夫君训懵了,此时反应过来,便甩手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来指点我!”

“我算个什么东西?”邓则宜突然冷笑道,靠近了她的耳朵说道:“你平日行事,以为我一概不知吗?要不要我当着你的侄儿,嫂嫂,将事情全都讲出来。”

顾锦脸色一变,说道:“你知道多少?”

“跟我回去!”

顾锦不敢再说,忙跟着离去了。

良久,屋中的人渐渐回过神来。

“真是没想到,此事对于姑父打击居然这么大。”顾辰飞感慨道。

想起当日陈氏骗人被揭穿,反应十分有章法,虽然败了,却是沉静离开。沈瑶月没想到此人情绪如此激动,不免担忧道:“你姑姑不会挨打吧。”

“怎可能,若是真打了,过几日我爹回来,姑姑一定会回来哭的,那时候怎会有好果子吃。”

沈瑶月听了觉得有理。

毅王妃自然知道顾锦夫妇过去是如何相处的,当下说道:“也罢,磨一磨也好。只是你爹明日要回来了,怕不得安生。”

果如毅王妃的话,第二天毅王爷从济南府回来,在家中吃了接风宴,刚到下午,就看见顾锦过来,乘坐的竟然不是家中的马车,而是临时雇的车。

“大哥。”顾锦忍不住哭泣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顾铭看见妹妹形容憔悴,十分慌张,忙问道。

“夫君他管教我,不许我出门。”顾锦当年执意嫁给门第不配的人,邓则宜多年一直迁就她,是以她每次回来,都同大哥盛赞丈夫。

如今情况,顾铭实在摸不着头脑:“为何突然如此?”

邓则宜竟是跟着赶到了:“大哥!愚弟近日非是胡闹,只是忙于整治家宅。”

“是好事啊。”顾铭听不出哪里有什么毛病。

“可你每日都拘着我。”顾锦道。

“我是想你我二人以身作则,方能给几个孩子做一个好榜样!”邓则宜肃然道:“我又不是只拘着你,昨日我在翰林院早出晚归,已然注了一本书。”

顾铭自然知道妹夫这两年沉迷于修行,见他如今醒悟,自然是欣慰的。

“可……”顾锦刚说一个字,便被丈夫打断:“快同我回家去,看着孩儿们念书。以前没能给他们养成这习惯,仆人们管了也不听,还得我们自己看着。”

邓则宜说完,便拉着顾锦走了。

到后来,顾锦再出门,邓则宜都是在不久后便追上来,将自己带回去,一同看着孩子们念书。

开始顾铭还有些疑心,可派人打听了一番,发现妹夫确然是在整治家宅。想起外甥们的荒唐

事情,当即赞同妹夫行事。

及至后来,顾锦看到如今大哥在邓则宜管家之事上,都不向着自己,失落地离开了王府。

顾辰飞有时在家撞见姑姑过来,看得是啧啧称其。有时候不在家,也听到仆人在路上说起。以前想起自己的家人都觉得糟心的不得了,如今看他们竟然真的开始改过,虽然动机不纯,但结果却是好的。

“你真是有法子。”顾辰飞回到流韵居说道:“我听说姑父已经让表弟他们,去这些年坑害过的人那里,好生赔罪。昨日小凤姑娘派人和我说,表弟送了赔礼过去,不过被她扔了出来。”

“我也没有想到,效果竟是如此明显。”沈瑶月虽然觉得赔礼没什么诚意,可也知道对于那家子人来说,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想了下叹道:“不过娘这么多年,看他们闹来闹去,很厌烦吧。”

“其实我娘主要是惯着我爹。若依着我娘的脾气,早拿扫帚撵出去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爹,也无需忍耐。”顾辰飞道。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也能惯着你?”沈瑶月敏锐地捕捉到一点。

“哪能呢,怎么说也得是我惯着你啊。”顾辰飞忙赞道:“我越发觉得,能娶到你这样能干的娘子,真是我的福气。”

“你叫我什么?”

“娘子啊……”顾辰飞说完后,不确定地看了一眼。明明自己之前偷偷叫,都是装作没听见的。

“哦。”沈瑶月看着他,轻轻一笑:“你以为那天要休我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睡了睡了,熬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