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046章(1/1)

闵氏如今愈发收敛了性子, 和刚成亲那时相比,仿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没了傲人的骄纵,竟是多了许多的柔顺谦和。

薛二郎瞧她顺眼, 想起她刚刚没了亲娘, 不由得生出了怜惜来, 探过手握住她的素手:“你如今竟是清减了不少,可是厨房烧的饭食不可口?若有不妥, 只管唤了那管事来, 或是责罚,或是换人, 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真是难得的贴心!

闵娇娥心下一震, 感动地几乎要立时哭出眼泪来, 再想起那个念头, 又觉得自家吃那药毕竟时日短暂, 不如再缓些时候,若当真不能有孕,再把红香提了做通房也不迟。

于是娇羞婉转,仔细侍奉着薛二郎在正屋里过了夜。

……

那日顾扬灵无意招惹了薛二郎不快, 薛二郎的性子向来不驯, 由来生出了各种别扭, 于是这几日故意冷落了东院儿, 倒是频频出现在正院儿里, 偶尔也去西院儿里串串。

顾扬灵自然会有些不适, 然而那不适很快便因着突如其来的胎动而烟消云散。那胎动很轻微,好似小小的鱼儿轻摆着尾巴搔.弄着掌心,痒痒的,柔柔的,然而给顾扬灵带来了巨大的喜悦,整个上午,她都处在极度的兴奋和欢喜里。

嫣翠守着她做针线,看她不时傻傻一乐,终于按捺不住,扯住她的衣袖问她:“二爷好几日没来了,你竟不急?”

瞧着嫣翠一脸的急色,顾扬灵抿唇一笑,手臂轻轻一挣,把自家的衣袖拯救回来,斜着眼看嫣翠:“你急什么?”

又摇摇头叹气道:“你这丫头,怎的总是不开窍,真是个呆笨的。行了,甭吹鼻子瞪眼睛的,今个儿我心情好,就当磨磨嘴皮子来教教你,怎么在深宅大院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招招手叫嫣翠靠近点,顾扬灵偏过头去小声道:“你须知道,二爷他再是宠爱我,可他终归不会只守着我一个人的。便是他愿意只守着我,家里头那么些女人,我也不可能永远都霸着他不放。不然,不但家里头的女人要恨我,太太那里也饶不过我。”

“故而,二爷他总是要去找旁的女人。搁你那性子,一头扎进去不管不顾,正是满心满意,一心一意,他若此时掉头去了旁处,你可伤心?”

嫣翠想了想:“我只怕要哭死了。”

顾扬灵道:“这不就结了,你希望我哭死在这深宅大院里啊!”

嫣翠便愁苦起脸:“那姨奶奶也不能这般不在意,我瞧着莺儿是彻底失宠了,二爷从来都不去她的屋里,虽说日子过得不错,吃穿都是好的,可冰窖一样的屋子,就那么孤单单住着,半点热气儿也没,有甚个意思?”

顾扬灵在榻上躺平,故意翘着兰花指轻轻抚在肚皮上,对着嫣翠调皮地眨了两下眼:“不是还有这个小东西吗?怕个甚!”

嫣翠看了看已经凸显的肚子,猛地恍然大悟:“对哦,不管是个姑娘还是个少爷,二爷总要怜惜自家的骨血,必不会像待莺儿那般对待姨奶奶的。”

“这句话才是明白人说的话。”顾扬灵欣慰地看着嫣翠点了点头:“孩子才是重要的,至于宠爱,我问你,前些日子.宫里头得宠的蒋贵妃如今如何了?”

嫣翠一听立时激动起来:“听说荣国公送了一对儿双胞胎给皇帝,皇帝爱得不行,一个封了婕妤,一个封了美人,蒋贵妃早成了昨日黄花,如今这双胞胎最得宠呢!”

顾扬灵便抿着唇笑了,嫣翠自己个儿琢磨了半日,总算不黏糊着顾扬灵,拉着一张脸愁兮兮地看着她。

红英冷眼旁观,夜里寻了机会问顾扬灵:“姨奶奶给嫣翠说了什么,瞧着那张脸总算是有了点喜色。”

顾扬灵抚了抚肚子,道:“你是个明白人,我说了什么你会猜不到?还专门来问我,真真儿是我待你们太宽厚了些,丫头如今不像个丫头,倒像是主子啦!”

红英便撇着嘴笑:“得了吧,不过姨奶奶当真心里头不酸?”

顾扬灵抿着唇想了一回,抬起头去看红英,认真道:“还真是不酸。”

红英摇摇头,叹道:“我瞧着二爷如今待姨奶奶也算是真心诚意了,姨奶奶倒是心硬。”

顾扬灵道:“我只是不愿意做深宅怨妇罢了。再说,我就算是不出门儿,也知道那些子女人背地里把我恨成了什么样子。还有太太那里,来看了我几次,明里暗里说的不都是这事儿。”

“再则,我也不想太招人恨,若能有个平分秋色的,只怕还能好些。你不晓得,我二舅舅好几个妾室的孩子都是莫名其妙就没了。你以为我整日里躲在院子里足不出户为的什么,怕的就是出去叫人给下了绊子,到时候吃了亏,再说后悔可就迟了。”

红英默默地听了,一时倒是心绪满腹,竟怔在了原地。

顾扬灵说完话倒是乏了,一瞧红英傻了,推了她一把,这才笑着叫红英侍候着她睡下。

放帘子的时候红英叹了口气,道:“难得姨奶奶是个明白人,我娘若是想得明白,也不至于如今疾病缠身,跟个药罐子似的,偏我爹外头花天酒地,根本就不管她的死活。”

顾扬灵躺在床上扯了扯被角,道:“我先前也是想不明白,整日里就想着逃出薛府,不做二爷的妾室。可最后呢,吃了许多苦头,哪一样也没合了我的心意。这世道不好,女人本就好欺,没了娘家的女人就更是好欺。这天下是男人的,好似秦太后,武皇那样的女子几千年又出了几个。我倒是想效仿,可也得有那运道,有那本事不是?没运道又没本事,再不好好守着自家的一颗心,日子可要怎么过呢?”

于是薛二郎别扭了几日,见得顾扬灵压根儿就不搭理他,也不说叫个丫头过来寻他,愈发生气了,干脆领着福兴压着一批货往外地去了,也好散散心,没得在府里头被憋屈死。

趁着薛二郎不在,闵娇娥叫殷嬷嬷在外头寻了个妇科高手,往家里来给自己号脉。那人倒真是有几分本事,一搭脉,便皱了眉头。半晌,缩回手慢慢道:“奶奶这是吃了伤寒凉药,怕是伤了身子了。”

闵娇娥隔了一面帐幔支着耳朵听得仔细,听到此言,立时点点头,又立刻想到那郎中看不见,忙殷切回答:“先生说得极是,只不知我这身子可还能调理好?于子嗣上,可还,可还……”可还有希望?闵娇娥拿着帕子捂着唇忍不住低声啜泣。

殷嬷嬷是知道内情的,自然是不动声色。红香却听得这番话登时瞪大了眼,怎的奶奶吃了寒药伤了身子?还于子嗣有碍?

这郎中整日在后宅里打转,这些后宅子里的事端,他哪能不清楚。只怕这帐子里头的奶奶虽是锦衣玉食珠钗堆绣,心里头也是不大如意的。却也不知那寒药是如何吃进了肚里,这还是个正房妻室,都不慎中招,想来这薛府里妻妾间的暗斗也是厉害得紧。

“先吃几贴药试试,奶奶还年轻,许是调理一番便能有了好消息,然而奶奶总是要先放宽心才是。”

一时送了郎中,殷嬷嬷领着绿玉亲自去抓药熬制,屋里头闵娇娥只留了红香。红香眼神闪烁,也不敢总盯着闵娇娥不放,不时抬起眼皮瞧得一眼,赶紧就垂下头,只怕自家奶奶发脾气。

闵娇娥捧着一盏茶慢慢抿着,心里却想着殷嬷嬷说的话。

说起这殷嬷嬷,本不是闵家的老嬷嬷,原是京城里的某个大官家的管事嬷嬷。那家后头惹了祸事,殷嬷嬷一家子便被扔到人口市场上发卖。偏巧闵老爷上京述职,正巧碰上了头儿。

林姨娘本就是个聪慧的,知道这些大户人家出来的,必定不是简单的,便扯着闵老爷,非要闵老爷买了这一家子送给她做心腹。说起来,当初林姨娘母女称霸闵家后宅,这殷嬷嬷也确实出了不少力。等着闵娇娥出嫁,林姨娘不放心女儿,得力干将殷嬷嬷便跟着来了薛家。

可殷嬷嬷再是厉害,宠爱这种事儿当真是命不由人,眼睁睁看着顾氏冒头掐尖儿,也只得干瞪眼。不过殷嬷嬷是个老人,说出的话总是透着三分的道理。

她说,红香机灵,不如先漏些风声给她,也瞧瞧她的意思。虽说是个丫头,叫她朝东便不能朝西,可牛不喝水强按头,总也不美。若丫头没这份儿心思,勉强了怕是要生出祸根来。到时候再叫她生了异心,可不是自断臂膀。

闵娇娥兀自出神,红香却愈发的战兢起来,屋子里透着一股子诡异,红香总觉得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须臾,闵娇娥开了口:“你也听见了,我不慎吃了伤身子的药,只怕于子嗣上有碍。”

竟是真的!

红香怒火上头,一时竟忘了方才的不安,问道:“奶奶何时误吃的寒药?哪个坏了心眼?莫非是东院儿?”

见着红香如此护主,闵娇娥心下一暖,不由得软了声音,道:“莫要乱猜,不是东院儿。”

又怕红香追问,续道:“这事你不必知道,也不必再问。只是我可能不能有孕了,只盼着郎中妙手回春,能把我的身子调理好。若是依旧不行……”说着,斜过眼来瞅得红香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