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042章(1/1)

这话说得真是贤惠!

薛二郎挑起眉看得顾扬灵一眼:“你倒是贤良淑德长着一副好心肠, 却不知她们暗地里怎的咒骂你呢!爷愿意在哪就在哪,你管那么多作甚?吃饭吃饭!”

顾扬灵嗔怪地看着他:“这事便算了, 可那玉姑娘也是你千里迢迢带回家的,既然已经责罚过, 她也是你收用过的, 便是没名分的侍妾, 也不好和丫头婆子混住在一处,还叫她搬回原先的屋子吧!”

薛二郎的眉头挑得更高了, 夹着菜喂进嘴里, 戏谑地瞧着顾扬灵:“你可别忘了,那女人可是你一手料理的, 如今倒慈悲起来, 不醋了?”

顾扬灵哼了一声:“哪里是我吃醋, 分明是她不依不饶的。若是往常便也罢了, 我忍忍就过了, 可我怀着孩子,又浑身的不适,哪个还有心思同她纠缠理论。”说着瞪起眼来:“说来这事还不都怪你,若非你把家里弄得乱糟糟的, 我养个胎也不得清净, 我犯得着出手教训她吗?”

薛二郎立时求饶:“是我的错, 我的错, 我知道了, 这就叫她回原先的屋子里住。我保证, 这是最后一个,再不往家里领女人叫你心烦,行不?”

她又不是他的正房妻室,领不领女人回家,她管得着吗?

见得顾扬灵挑眉,薛二郎忙道:“吃饭吃饭,咱不说她们了。”谄媚地笑着,手上夹得一筷子菜放在顾扬灵的碟子里,笑道:“快吃快吃,好吃着呢!”

嫣翠一旁看着,却是看不明白了。一双眼咕噜转了两圈,偷偷扯了红英去外头说话。

“瞧着二爷那模样,分明是把姨奶奶当正头娘子看待的,却偏又在正院里娶了旁人回来,我这脑子糊涂,实在不知道二爷究竟在想什么。既如此爱重咱们姨奶奶,当初何必叫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好端端的成了个妾室。若是正头儿的妻室,再有二爷的爱护,那玉氏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在咱们门口梗着脖子挑事儿。”

红英瞟了嫣翠一眼:“你是真个不懂?”

嫣翠点点头:“不懂。”

红英哼了一声,脸上泛起了冰凉的冷笑:“还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都是银子权势闹的。若是咱们姨奶奶娘家人还在,哪里还有二奶奶的份儿,可惜姨奶奶没了娘家,外头的生意便帮不上二爷,二爷要做人上人,要往上爬,自然要寻旁的靠山,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官商勾结好发大财嘛!”

“红英!”

红英听得屋里头顾扬灵叫她,忙拍了拍嫣翠的手臂,急忙忙往屋里头去了。

……

也是通亮的一间屋子,玉流波立在屋中央,看得床榻上吊着的勾芙蓉花绸缎暖帐,帐子里铺着的香.软绣缎褥子,上头摆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崭新绸缎被,又转过头,瞧见屋里头一水儿的黄漆榆木家私,靠墙摆着的条案上,鎏金香炉里正袅袅地升起细细的白烟……

玉流波突地笑了起来,咯咯咯地笑个不住,笑着笑着,眼泪顺着眼角落了出来。

贱人!贱人!贱人!

别以为叫她住回了原处,她就会忘记那些拜她所赐的屈辱,她为何住进了后罩房,哪个不晓得为的甚。假惺惺的,就想叫她感恩戴德不成?

玉流波想着白日里,她在东院儿门口跪在地上磕的那个谢恩头,心眼子就好似被戳了一个大洞,洞里的血珠子滴答滴答地往外头落,叫她又疼又恨,疼得浑身哆嗦,恨得唇角发麻。

她转身坐在妆镜前,镜面光洁如洗,映出她如花似玉一张美人脸。她伸手打开了镜台上搁着的一个狭长窄细的盒子,里面放着一根又细又长的金簪,簪头是一朵半枝莲,开得正是艳丽。

玉流波又笑了起来,这是薛二郎叫人送来的,说是奖赏她乖巧伶俐,懂事知恩。

这是为着磕的那个谢恩头?

那男人——

玉流波又哭又笑,若是念及旧情难忘,何必叫丫头传了那些话过来;若是存心警示,又何必送了金簪给她。

玉流波拿起那金簪,牢牢地插.进了乌丝云发里。烛火的光映在那簪子上,明晃晃的闪亮。玉流波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满脸泪痕的脸上慢慢浮出一个妖娆魅惑的微笑。

她会报复的,一个个,都别想逃得过去。

……

这一日正是艳阳高照,闵娇娥难得起了游园的兴致,便领着红香绿玉并几个婆子,一同往金丰园去了。

一行人刚刚离去,一个丫头缩手缩脚地溜着墙根儿就出了西阆苑的正院儿。

“你没听错?”苏氏在椅子上直撅撅地坐着,面前的空地上跪着一个丫头,正是在正院儿里干杂活的云娟。

云娟忙道:“绝没有听错,我每日里都要给廊下笼子里的雀儿喂食,好几次听得屋里头二奶奶说什么下.药、绝子什么的,我一心要说给太太听,可二奶奶屋里头的绿玉总是盯着我,便拖到了今日。”

苏氏染得通红的纤长指甲死死扣在椅把儿上,长长呼了口气,又慢慢靠回椅背上。

云娟跪在下头,不时抬头瞄得几眼。她家里头有个痨病爹,又有个软弱无能的老娘,哥哥嫂子又不管老两口,没法子,她也是无奈才做了这脚踩两条船的小人。

“给她半吊钱。”苏氏愣了半晌才晃过神来:“你在院子里留心些,莫要怕,真是叫人发现了,我也能保下你。”

云娟好似吃了定心丸,整个人都松快了,高兴地应下,拿了钱便去了。

“黄嬷嬷——”苏氏四下环视,才想起黄嬷嬷已经不在了,她被送到了静心庵,再不能踏进薛府半步。

春月瞧得苏氏一脸焦虑,便去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安息香来,点燃了插.在香炉里。

“太太也莫要多想,许是云娟那丫头听岔了,不然那些个绝子药真个下到了汤食里,东院儿里的那位也不能怀上孩子呀!”

苏氏摇摇头,抠在椅把儿上的指甲动了动,恨声道:“你不知道,这些个脏东西有些是真的,有些却是假的。那闵氏若是存了这份歹毒心思,总有一次会把得来的真药,给下到院子里哪个的碗里头。”

“不论她要害哪个,最后遭殃的都是二郎的子嗣。这件事绝对不能姑息。你去厨房里把王婆子找来,吃的东西总是从厨房里出来的,掐住源头,我倒要看看,哪个胆大包天不要命的奴才,敢和那贱人沆瀣一气,来坑害我薛家的子孙。”

……

云娟坐在狭窄的后罩房里数铜板,方才她又得了半吊钱,加上她之前积攒起来的半吊,够老爹吃上一阵子汤药了。

云娟想着,忍不住皱起眉来。她才捎回去半吊钱,才多久,便又捎信进来说是花没了。云娟心里头冰凉冰凉的,甚个花完了,分明就是给她大哥用了。

云娟闭上眼用力地喘了口气,然后迅速把钱藏好,方起身要往屋外去,却见绿玉瞪着眼立在门口正看着自己。

她来了多久?又看到了什么?

对上那对儿黑黝黝的眼珠子,云娟有些手慌脚乱,晃了一回神,忙笑着上前寒暄:“绿玉姐姐不是同二奶奶去逛园子了,怎的回来了?”

绿玉勾唇冷笑,道:“不是突然转回,怎能瞧见云娟你唱得一出‘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好戏。”

云娟不识字,可她爱看戏,薛府有钱,苏氏又爱享受,隔一阵子便会请了一班小戏子在金丰园里的戏台子上唱上几出,绿玉说的那戏,她是看过的,还看过好几次。

云娟身上不觉起了一层凉意,太太是保证过会保下她,她有恃无恐,可她并不想当真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然后安上一个背主的名声。她想要钱,也想要脸。

云娟道:“我不知道姐姐你在说什么,廊下的雀儿还要添食,我先去了。”说着挤过去,想要从门缝里出去。

绿玉哪里肯让她离开,堵着门儿一把把她推搡进屋,脚往后一勾,门便闭合了,喝道:“说,你去太太院子里作甚了?可是说了奶奶什么私密的事儿?我瞧着你每日里鬼鬼祟祟总爱往奶奶屋里头打量,你藏得什么坏心眼,最好老实交代。你若是乖乖的说了,奶奶那里,我瞧着素日的情分也好给你求个情,不然就把你拉到二门那里,扒了你的裤子,打你板子。”

这是要告状?想起二奶奶素日里的厉害,云娟心头有些发颤。又听见绿玉一会儿说要给她求情,一会儿又威胁她,要把她拖到二门打板子,晓得绿玉是二奶奶的心腹,心里头更添了几分惧怕。

于是云娟更不肯认了,道:“青天白日的,姐姐你发痴呢?我哪里也没去,一直呆在屋里头,姐姐闲了,不如去园子里逛逛,莫要为难我一个小丫头,我素日对姐姐也算是恭敬,姐姐又何必与我为难,叫我吃了亏?”

绿玉早就发现院子里有个叫云娟的,贼眉鼠眼,总是寻了机会在窗子下听墙角。她又是个呆性子,既发现了不妥,偏那云娟做的又隐蔽,叫她抓不住马脚,于是日日里看着,把个云娟看得好似笼子里的白老鼠,好容易找了个机会,谁知这绿玉杀了个回马枪。

绿玉好容易逮住了贼,见她不认,一脸不悦道:“你这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好,你不肯好好和我说,我也不管你了。你今日里背着二奶奶偷偷去了太太房里,这是我亲眼瞧见的,我这就去告诉二奶奶,看二奶奶饶得过你!”说着便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