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1)

顾匆匆醒过来的头痛得厉害。手腕也痛。

她撑着坐起来。

脖子更痛。

而最痛的还是嘴巴。

连抽气都是痛。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灯。

她艰难爬了起来, 揉了揉头, 昨日种种渐渐回到脑海中, 虽然记不完全, 但也足够了, 身上一瞬起了薄薄鸡皮疙瘩,她缓缓靠上了墙。

她还记得最后一口狠狠咬~住了那脖子, 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

也不知道咬死没有。

谁能想到——厉承泽竟然……她想到那张脸,一时心里情绪颇为复杂。

她缓缓平复了一下呼吸,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匆匆小姐?起来了吗?”

是吴端的声音。

顾匆匆立刻,伸手在柜子上摸, 摸~到了一个花瓶, 又放下, 换了一个厚重的烟灰缸。

“匆匆小姐?”

外面停了两秒:“午餐您是在餐厅还是房间用?”

都中午了?

顾匆匆挪动过去,不小心撞到了柜子角,嘭的一声,房间过道的声控灯亮了。

她咽了口口水,不打算让对方进来:“我出来吃。”

“好的。”吴端回答, 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竟然真的走了——这是什么情况?

假装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还是光天化日之下,这妖精迫于她一身浩然正气, 不敢造次?

顾匆匆定了两秒,拎着烟灰缸进了盥洗室,打开壁灯的一瞬间,她被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

脖子紫了,嘴角肿了, 嘴皮有伤,头上有个包,肩膀也紫了。

……昨晚一切,果然不是做梦。

那厮——

她想起自己啃对方的一口,后来在他挣扎下,她松开了脖子,然后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还是什么?然后呢……浓厚的酒意,记不得了。

顾匆匆打了个寒颤,立刻拿出牙刷,里里外外从头到尾刷了几次牙,牙龈也肿了,该死。

身上的衣服也换了,舒服柔软的鹅黄卫衣……后面的事情记不得了,但这后面的衣服是谁给她换的?

顾匆匆扯了扯衣襟,然后将拉链再往上拉了拉。

十分钟后,带着帽子的顾匆匆打开窗户跳了出来。

她住在一楼,外面便是一大~片草坪,过了草坪经过前面一排零落的建筑便可以到门口,天高云淡,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警惕左右看了看,然后低头迅速向外走去。

刚刚走到这排房屋前,就听见吴端的声音:“匆匆小姐,你来了?”

该死,这里竟然就是餐厅么?

然后是一个温和的声音:“小姑娘,别愣着啊,进来。”又是那个在厉承泽家见过的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亲切笑,“昨晚的事,吓到你了吧。”

这么坦白?

“也不怪你吓到,我们该早点同你说的。”

早点说就是早点吓到。

顾匆匆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不料砰的一声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然后是厉承泽冰冷的声音:“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脊背一僵。

果真是撕破了脸,扯掉了面皮,现在冷酷冷清,一点绅士也不装了呢。

“是我叫匆匆过来的。”老太太笑眯眯走过来,拉着顾匆匆,“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啊,就是吃不得亏。怎么样,昨天我给你选的这件衣服喜欢吗?我就觉得黄色特别适合你……”

顾匆匆伸手摸了摸嘴角:谁吃亏啊,我都被这……弄成什么样了。

“那个,婆婆,我这今天学校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别着急啊,吃了午饭再走吧。”老太太不松手,顾匆匆动弹不得,“我叫了时弦过来,吃完正好一会他送你回去。”

“太客气了。”

“或者,你自己走路下山。”厉承泽从前面面无表情从后面走了过来。

顾匆匆看清他模样瞬间,咽了口口水。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很惨了。

但是看到坐在餐桌对面的厉承泽——

他的脖子肿了,嘴和半个下巴都是清晰的压印,嘴唇是肿的,眼角也是微青的。

当他在她对面坐下的时候,露出的领口里全是指甲印。

她缓缓闭上张开的嘴,微微挺直了身子,手按住了揣在肚子里的烟灰缸。

那一声“我现在就要吃了你。”她可没忘。

那一声“吃你妹去吧。”估计他也没忘。

老太太开始和稀泥。

“匆匆小姐,昨晚吓到你了吧?”

顾匆匆呵呵干笑了一声:“没有、没有。”

厉承泽极淡哼了一声。

吴端:“匆匆小姐,你不要再抖了,汤洒了。”

老太太又笑:“其实你也不用害怕。阿泽他虽然不是人——放松,小姑娘,这个也不是不是人,就是那个,你知道北方吧,有种出马仙,对,那种出马仙,一般特别灵验的,出马的时候,就会有些异象。”

顾匆匆这个知道,奶奶说过,东北就有,胡黄白柳灰五种,胡就是狐狸,黄就是黄鼠狼,白就是刺猬,柳就是蛇,灰是老鼠,有道行会在人群中选出自己的弟子,借弟子人身行善渡人,一般被选中的都是极为亲善之人。

“您是说——”她有些不可置信看了眼厉承泽。

老太太笑:“对啊,阿泽就是这被选中的人。而且,他身份特别,一般是轻易不帮忙的。”

顾匆匆:“啊?”

老太太:“嗯。”

那昨晚岂不是厉承泽本想出马帮她设坛驱邪,她却不识好蛇心,反咬了好几口,所以才会恼了附身的蛇仙,大怒想要吃了她?想起昨晚的片段,的确和平日的厉承泽大相径庭,顾匆匆信了几分。

但这事情着实超出想象,她仍有些半信半疑。

蛇丘姜道:“南地山川之地,蛇修龙身,故有走蛟化龙之说,而北地人仙盛行,多修仙道,常为寻仙问道。你身在南方,出马仙自然见得少些,才唐突一二,想来那大仙也不会怪你才是。”

她说罢,向厉承泽眨了眨眼。

厉承泽看着顾匆匆唇边脖颈的伤,面色晦暗不明。

顾匆匆也看到了他嘴角的痕迹,那一口小小的压印,除了她再无别的可能。她的脸微微一热。

蛇丘姜趁热打铁:“其实吧,这亲一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通灵本就各有各的方式,越是诚恳知道的越多……匆匆小姐不信,那请问是否昨晚有记起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顾匆匆立刻想起了昨晚那关于高岚的片言往事,那些本属于婴孩的不可能留存的记忆,原来那个女人厌恶她,憎恨她却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她说顾家祖上作孽,一辈子不该有女儿,这就是一个蛇种,她自己的确是蛇年蛇月蛇日出生的。

顾匆匆低低嗅了嗅,经过昨晚,嗅觉更加灵敏了,她仿佛嗅到了一种熟悉而又隐秘的味道,就在这房间里面。

这就是出马仙会特有的气味标记吗?

但是——总觉得昨晚,还忘记了什么。

而且,也记不清是她咬他前还是咬他后的事情了。

她微微有些出神。

厉承泽抬眸看了一眼吴端,他恭敬点头,然后带着蛇丘姜离开。

餐厅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她和厉承泽,午后的阳光懒懒照进来。

空气安静的可怖。

“昨晚的事,我有些记不得了。”她是个识时务的,老老实实认错,“如果我做了什么,还请厉总,见谅。”

厉承泽慢条斯理抬眸。

“怎么见谅?”他问。

这般不按套路出牌,顾匆匆闻言倒是一愣。

“那个医疗费……您可以从我的工资里扣。”

“你还要工资?”

顾匆匆:“厉总,我……真不少故意的。我要是知道您是为了帮我,我绝对不会……”她有些心虚咽下后半句,其实就算是知道他是帮她,恐怕在那种情况下,惊慌之下,她也不会软口不反抗的。

厉承泽忽然伸手在旁边的位置上敲了敲,示意她过来。

顾匆匆咽了口口水,迟疑了一下,还是慢吞吞站了起来。

她慢慢走到了厉承泽身旁,然后坐在了他近在咫尺的圆椅上。

“你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不害怕吗?”他问。

顾匆匆自然不傻,微微一笑,说话极有技巧:“我也不知道,从小就不觉得害怕——反而,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有时候觉得有些亲切,蛇和人不同,你不惹它,它是不会欺负你的。”

“是吗?”他说。

顾匆匆的心砰砰跳。

厉承泽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但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又问。

“……厉总智慧、果断,英俊又有气场,让人心生仰慕。”顾匆匆不擅长夸人,但这些词还是第一时间冒了出来。

“那你想不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转头问。

顾匆匆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厉承泽身上某种曾经算得上亲和和淡然以及肤浅的外貌在意感不见了。

他问这些话的时候,那双沉沉的眼睛就那么看着她,他头发有些凌~乱,衣衫不整,他现在甚至并不在意她看清他受伤有了瑕疵的脸。

她不由自主伸手按住了卫衣兜,那里面坚硬的烟灰缸还在。

她微微笑,嘴角的伤抽痛:“我吗?我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没什么可说的。”

她说了这句话,厉承泽忽然笑了,他的笑意转瞬即逝,然后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椅子,顾匆匆一惊条件反射起身想跑,却直接被他按下了座位,他的手力气这样大,顾匆匆下意识屈膝去踢,却被他轻易拎了起来,她猝不及防,被粗~鲁扔在了餐桌上,兜里的烟灰缸还没拿出来就被一撞直接掉了下来。

厉承泽一脚踩了上去,烟灰缸直接成了齑粉。

桌椅之间的距离本来并不宽,厉承泽站在她面前伸出手,顾匆匆的膝盖被按在桌沿,根本退无可退。

两人的距离再次突破了昨晚的界限,到了几乎称得上亲密的程度,顾匆匆脸上显出了恐惧,而厉承泽微微低头,他眼眸明亮得惊人,经历过最后一次蜕皮后,他现在可以轻易将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

“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骗子。”

一句话回答了刚才两个问题。

顾匆匆猛然想起了昨晚,那只冰冷坚硬的手卡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抵在了汤池的边缘,她踢打挣扎咒骂。

她眼底顿时有了真切的恐惧。

“你昨晚说,我是个让人恶心的,怪物。”他说,“你真的忘了吗?”

顾匆匆瞳孔猝然缩小。

他背着光,脸几乎被隐在阴影下,他靠得这样近,而她以这样暧~昧的姿势,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某种反应。

她不是小孩子了。

但比起这些,更让人恐惧的是,她看见了他眼睛,那是一双幽深却带着最深绝望的眼睛。完全不是曾经顾匆匆看到过的模样,这一双眼睛里面某一些光熄灭了,而现在它就像一只嗜血的兽,紧紧盯着眼前的猎物。

“果然啊。”他吟哦一般的低喃,“人族都是善于玩弄人心的种族,无辜的脸庞,漂亮的眼睛,花一样的身体。怪物就是怪物,就算一千年,还是怪物。对这样的怪物,害怕,也是情理之中,想除掉,也是自然而然。”

“果然啊。畏威而不怀德。近之则不逊,换个方式,也许能听得更懂。”

顾匆匆颤声:“厉总,你……这是出马了吗?”

天老爷,这……到底是什么蛇上了身,这么可怕。

厉承泽眼眸毫不掩饰变成了兽类的竖瞳,如同他毫不掩饰的欲望。

“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低矮精致的餐厅里光线仿佛暗了下来。外面的阳光深深浅浅落在厉承泽身上。

顾匆匆的声音颤抖:“我母亲说我是个蛇胎,你不能吃我,我们……是同类。”

“同类?”他嘴角勾起一丝笑,下一秒,顾匆匆感觉脊背生疼,她摔在了木质长桌上。

他冰冷的手滑过她下颔,然后扣住了她的下巴。

顾匆匆只觉身上起了层层细密的战栗。

“我本来想杀了你。”他说,“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

他的手抚过她的伤口,面容那一缕挣扎渐渐归于沉寂,从少女视觉看过去的半张脸都是陌生的冷酷,“做个交易,其实更不错。”

陌生的啃噬突如其来,刻在了仍然痛楚的唇边,然后渐渐深处,带着几丝陌生和生涩,却如此强悍,顾匆匆蓦然睁大了眼睛,她看见了近在咫尺那双眼睛。

漆黑眼珠边缘是深蓝色,婴儿一般的眼色。

昨晚残存的一段记忆涌~入脑海。

顾匆匆觉得其实自己有点冤。

任何一个人在那种情况那种时候碰到那样一个人,叫一声怪物也实在正常。更何况,那时候,他们跌进了冰冷的池水中,那些吸满美酒的醉熊糖将整个汤池变成了香甜的酒泉,她浑身湿透,被他压在池边,她咬着他的脸……或者还是唇……反正不是重点。

猩红的鲜血也不能阻止他的靠近。

他的长尾圈住她,让她几乎尽数展露在前。

她张牙舞爪在他身上抓挠,却毫无效果,酒香弥散,让她脑袋一阵阵发昏,她终于哭了出来,他松开了束缚,她虚弱的身体立刻滑向水底,浑身无力。

他忽的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她,但他的亲近让她感到恐惧,

她在厌恶和尖叫中骂他是她见过最恶心的怪物,她见一次杀一次……

再后来的事情,她忘了。

这样的话,的确十分伤人。如果她是那个蛇仙,大概也会恼吧。辛辛苦苦出马帮助世人,却被世人如此厌恶。

在她停止无用的挣扎沉默的时候,厉承泽抬起了头,他方才按住她手腕的手,触碰到阳环的部分,留下了深深的漆黑烙印。

阳环摇摇欲坠,大约只剩最后几日时光。

“要想我帮你,并不难。”他站了起来,一手按住她头顶,漆黑烙印下的手还残留着阳环纯净的气息,他握紧手,从她头顶无形的地方扯出一个漆黑的身影,这是搬财五鬼中的一个,他的手缓缓收紧,有淡淡的白光亮起,那手心的小鬼挣扎,翻滚,然后噗嗤一声变成了淡淡的烟。

“只要你听话。”他看了她一眼,“这是今天的利息。”

“还剩四个。”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站定转身。

顾匆匆屈膝跪坐在桌上,长发散乱,她的手紧紧握着裙摆,唇角残留着一丝血迹,呆呆看着他。

厉承泽不再看,他走了两步。

听见身后的人说:“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阳光投在他脸上,睫毛下落下重重的阴影,薄薄的唇克制的抿起,远超负荷的心跳仍然热烈。

是了。

就是这样,他何必那样的麻烦,何必要那么多缘由,他嘴角勾起一个自暴自弃的冰冷笑意。

一千年前跌落下悬崖时候听到的那句话,和一千年后在酒泉听见的这句话,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就是个让人恶心的怪物,异类。既不属于人族,也不属于畲族。那缕微薄的希望和可能就像个荒唐的笑话。

很好。

骗子。

他缓缓伸手擦掉了嘴角的血。

是骗子,就要有骗子的待遇和自觉。

餐厅的门关上了,里面的灯重新明亮,顾匆匆坐了起来,颤抖着咽了口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的古言,搜文名或作者名可见。

眼儿媚by小夜微冷

文案:

盈袖家道中落,因长了张祸水般的脸,差点被卖去脏地界儿,

机缘巧合被云州首富看上,买了塞给儿子做妾。

人都道陈南淮俊美无俦,温润谦和,可盈袖有些看不透他。

他会双手接过你端来的茶,用温柔至极地语气说:劳烦姑娘了。

但这茶他不会喝,甚至还会用帕子仔细地擦自己的手,因为这个杯子,你碰过。

你恼了,觉得他瞧不起你。

这时候,他会痴痴地看着你,无比诚挚地说:“姑娘温柔大方,又生的颠倒众生,试问哪个男人不动心呢?”

盈袖知道这个男人只是看上了她的肚子,其实打骨子里觉得她卑贱可厌,

之所以接受她,

是因为他心里住了位贵女表妹,生的貌美娇柔,可惜天生石女,不能生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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