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1)

顾匆匆看着那个女人, 只觉四周一切声音都空了一下。就像等了很久的考试结果, 突然出现在面前。

身旁的顾百一还在嚷着要把顾匆匆身上的那条她的裙子还给她。

顾思书则愤怒逼向了特瑞特一步, 他身后两个员工正在努力将他拉住。

她看着那个远远走过来的女人, 和想象有几分朦胧的相似, 圆润的脸庞,过分修长的眉锋, 昂贵护肤品和医美保养出来的光滑没有生气的皮肤。

她耳朵上是一对海蓝色珍珠,光洁完美。

纤长的脖颈优美的弧线滑入衣襟, 这是一个带着富裕气息的中年女人。==

她和想象更多的不一样。

她的眼睛带着冷漠不耐烦和按捺着性子的客套。

她看青松道长的罗盘和脸色:“怎么了?可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道长手有点颠不住罗盘,蹙眉问:“最近家里可是动了什么?”

“没有啊——”高岚说了一半戛然而止显然想起什么, 说话间已到了人群前, 她看向前面闹成一团的样子, 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这是在闹什么?”

她目光过处,服务员工都垂下眉眼,连顾思书也微微退了一步。

只顾百一满脸不开心,转头向自己母亲撒娇:“妈, 就是这个女人,不知道哪里混进来的?竟然还偷偷穿了我的衣服!妈, 你说怎么办?”

高岚到底只对她这个女儿有几分耐心:“刚刚叫你怎么不过来,道长等了你好一会。”

顾百一嘟嘴向青松道长撒了个娇:“道长叔叔每月都来一次,看着我长大,他才不会跟我计较。”她话锋一转,“妈, 你到是说啊,这个小偷怎么办?”

高岚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顾匆匆身上,她懒懒扫了顾匆匆一眼,然后看向前面的顾思书,也不顾在场人,直接向顾思书道:“你带回来的?”

顾思书敢怒不敢言:“妈我哪里知道她这样的人,我带她回来,她转头就跟别的男人勾搭上。”

“闭嘴。”高岚蹙眉,“也不嫌丢人。什么东西都往家里领——又没钱开房了?”

她抬头看特瑞特:“这位先生,请问您是?”

特瑞特温文尔雅一笑:“在下是这位顾小姐的朋友,和她一起来的。”

“哦,这么说,是我这个儿子带了这位顾小姐来?然后顾小姐又带了你过来?”她在国内外活动多,对于在国内混的这些衣冠楚楚的外国人都有种本能的鄙夷。

此言一出,如同当场给了顾思书一巴掌,他脸色更加难看,狠狠瞪了顾匆匆一眼。

顾匆匆一直看着高岚,身体虽然不能动,扣在她肩上的手仍然压制着她,但胸口温热而激烈的鲜血仿佛下一刻就要涌到脑子里。

脸上的肌肉一点一点僵硬,眼睛里面有温热的气息,却不是眼泪的感觉。

见到了吧。

她心里一个声音说。

曾经看过的电视里,初次相见的母女总会有或多或少的感应。

所以她没有化妆,没有修饰,也没有修建过头发,如果前面那个人有一丝一毫还曾经念过交换出去过的那个女儿,那一定会从彼此之间零星的相似感觉到一丝血脉的牵挂,小说里不都是这样讲的吗?

原来都是骗人的。

她的手指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收紧,缓慢的艰难的,手腕上的手环仿佛感触到她汹涌的情绪,缓缓自手臂滑向手腕。

你所曾经微薄的希望,不过是一个荒唐的笑话。

只是短短的一瞬,她却像等待了一个世纪。一个四岁孩子在雪地悄悄堆一个雪人,将带着体温的围巾挂在它脖子上,悄声叫着它妈妈,祈祷着它像隔壁姐姐课本说的雪人那样会偷偷溜进屋,将她捧在怀里,唤她一声宝贝,她微微闭上了眼睛。

“这丫头看人的眼神真让人不舒服。”

高岚又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是属什么的?”

顾思书听见母亲问话,立刻老实回答:“我看过资料,她是属蛇的。”

高岚眉心顿时一蹙。

“不是说了今年我和属蛇的犯冲吗?”她退了一步,看周围的服务人员,“还都看什么,还不快都散了,一会客人来一起跟着看笑话吗?”

她又转头向旁边的几位从露台出来的零星客人致歉:“让大家见笑了,这场子大了,有时候难免混些不成样的人进来。”

顾匆匆手指触及了掌心,指甲触及了肌肤,很好,有了一丝痛楚的感觉,不再是方才毫无知觉的傀儡感。

特瑞特看了一眼高岚身旁的道长,重新扶正自己的眼镜:“那么,抱歉打扰,我们先告辞了。”

就在这时,顾百一突然抬手:“慢着。”

她眼底出现一丝嘲弄和讥讽:“想走可以,我的衣服留下。”

顾思书看向方才带顾匆匆去换衣服的青青:“还不快带她去把衣服换了。”

青青应下,正要上前。

顾百一却道:“不用那么麻烦,已经穿过的东西我也不要了,只要撕了就算了。”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哗然,青青愣了一下,看顾思书,他一副懒得管看热闹的模样,她又看了一眼顾匆匆。

奇怪,到了这时候,这个女人竟然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顾匆匆闻言眼眸瞬间瞪大。

她第一时间看向了顾百一身后的高岚。

对于女儿这个荒唐的要求,高岚甚至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她只向顾百一道:“别闹厉害了——道长还在等着呢。”

青松道长正忙着看自己罗盘后面是不是出了问题,这罗盘指针还在一圈一圈转动,微微颤抖。

他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

“不对啊,这个卦象,这个指向,和师父说的,这是——”他拿着罗盘,一会面向前面,一会向左边,四处寻找方向,更稚嫩的小道士帮着他百般遮掩。

顾百一得了母亲的默许,脸上浮现乖巧得意的笑。

“知道了,妈妈。”

妈妈,呵……

她说罢,真的上前了一步。

特瑞特看着她,她微微一笑:“这件衣服如果报警的话,够她喝一壶了,按照我国法律,五百以上就可以立案,你作为她的同伴,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被记录驱除出境吧?”

“所以呢?”特瑞特问。

顾百一伸手勾住了顾匆匆的袖口:“我觉得不用那么麻烦。”

她突然用力一扯,肩膀上的一片衣襟撕裂了。

顾匆匆脸色霎时一白,手心指甲刺入了手心,温热的血涌~出。

特瑞特微闭上眼,轻轻吸了一口空气,香美可口啊,让人迫不及待。

“那现在我们可以离开了吗?”他问。

顾百一哼了一声。

“自然——不行。”她欲要伸手去够顾匆匆胸前的衣襟。

特瑞特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这位小姐,适可而止。”

顾百一铁了心要顾匆匆颜面扫地:“怎么,要我现在报警?”

特瑞特耸了耸肩膀:“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如果非要这样,不如我帮小姐吧。”

他伸手扣住了顾匆匆肩上裂开的那一缕衣襟,纤长的手上微微一动就轻易听见裂帛声。

顾匆匆舌尖咬破,唇角瞬间涌~出一丝血,手已可以微微抬起,想要伸手去阻止这一场羞辱,却还是差了一步。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清冷的声音突然从道长身后的走廊传来:“原来,这就是高总的待客之道吗?”

阴影处,一个身量挺拔的男人端着酒杯走了出来。

他踩着光和影,如同踩着众人的目光,居高临下,睥睨众生。

顾匆匆从没一刻这样看到厉承泽,感到由衷的安心。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缓步走过来。

顾百一立刻迎了上去,他微微顿身,避开了她热情的迎接,然后他目光越过了忙不过来的青松道长,落在了特瑞特身上。

这时候满头大汗的道长终于平静下来:“看来是罗盘有点小故障。”

罗盘上的指针一会跳向厉承泽的方向,一会跳向顾匆匆,一会又向走廊的另一端,一会向着墙后面。最后突然断裂成了两截,散落在表盘下。

便是真的有邪气,在这重金打造的地方,也不可能到处都是妖邪啊,还能把师父给他的这个测量仪弄坏啊。

特瑞特向厉承泽点头:“厉先生别来无恙。”

“承蒙挂念。”他看向顾匆匆,“这就是你翘班过来的理由?工资不想要了?还不过来。”

特瑞特看了一眼厉承泽,脸上波澜不惊的笑,眼底有些遗憾惋惜:“没想到是厉先生的朋友。”

他非常爽快松开了手,然后伸手替顾匆匆拉上微微散开的衣襟,依依不舍看向她嘴角的血迹:“唐突了。”

知觉和力气仿佛重新回到了身体里,舌尖和手心的痛楚成百倍回应而来,顾匆匆一巴掌抽了过去,特瑞特并未闪躲,而是伸手擦掉脸上沾染上的顾匆匆掌心的血迹,糖果般舔舐了一口。

顾匆匆伸手按住被顾百一撕开的那边衣襟,缓缓走向厉承泽。

高岚对别人敷衍,但是对厉承泽还是准备了足够的热情:“厉总,怎么来也不说一声,我下去接你啊。这位小姐原来是你的女伴啊,都是误会误会——”

厉承泽修身礼服衬托他格外挺拔,暗蓝的手表和领带相得益彰,他脸上依然没有太多的情绪。

“她不是我的女伴。是我的下属。”他将手上的酒杯递给顾匆匆,她伸手接了过来。柔软的长发盖住方才因为桎梏而微微发红的肩膀。

“至于我的女伴,今天有更合适的人选。”他看了一眼顾匆匆,“我的下属很贴心,为我推荐了一位非常适合的候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