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1)

“看清楚了吗?”

侍卫缓慢地点了点头。

阮阮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动,问:“然后呢?怎么还不让开?”

“见此令牌如同见皇上,”魏濯从阴影下走出来,眼底平静无波,“你就是这么吓唬人的?怎么,还要我磕头认罪才行?”

清冷的月光映在他的脸上,眉眼冷峻,眸光轻晃,一下子晃到阮阮心里,她手心一紧,魏濯这个骗子!

这个骗子还有些好看。

好看的骗子继续用轻佻的口吻问:“用不用要我下跪?”

“不用……不敢。”

“也不是不能,”魏濯拽过阮阮的手,摇了摇令牌,“这是皇后的令牌,看到它如同看到皇后,你举着它,真的可以命令我。”

阮阮连忙把令牌还给魏濯,垂着头问小声问:“还给你了。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跪下求饶?”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魏濯会放过自己,许是这些时日过得太舒服了,人一舒服就容易放松警惕,连带着对他的防备都少了许多。

所以刚才那句问话算是走了个形式,她一点要跪下的迹象都没有,反正……魏濯应该不会罚她。

“自己拿着玩儿吧。”魏濯又把令牌塞过去,果然没有丝毫要训斥的意思,只是淡淡地问:“是不是浣衣坊的风水太好,把你养刁了,才有胆子偷令牌出宫?”

阮阮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看到他清冷的眼神时有些难受,脱口而出:“浣衣坊的饭不好吃,没养刁。”

魏濯哂笑一声,扔下刚才握在手中的银枪,从她身边擦过,“景霆殿的饭好吃,过来。”

阮阮慢吞吞地跟在不喜不怒的人身后,魏濯大概是嫌她走路慢了,回头直接牵住那细细的手腕,带着往前走,点评道:“像你这样瘦的,在琼州待两天就生病。”

“我从来都没想着要去琼州。”阮阮不知魏濯怎么突然提起琼州,她只是不满别人说她弱,随便挣脱了一下。

没挣开。

又挣了一下,还是没挣开。

她瞪了一眼魏濯,魏濯自动松开。

前几道门的侍卫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经过,小的那个姿态高傲,明明偷着跑出来的回去时却大摇大摆,要不是大的那个放了话出来,单凭一道持凤令宣假旨的罪状就能把她抓进大牢。

看来这还是个不好惹的,后台非常大。

景霆殿内,御膳房领命送来了满桌的饭菜,应有尽有,各种香味迎面而来,晃地阮阮有些头晕。

魏濯时不时地往盘中加点菜:“好吃吗?”

“……好吃。”阮阮已经饱腹,看他还要往这里夹,就搁下筷子,“我吃饱了。”

魏濯颔首:“回去吧。收拾一下,今晚就搬过来。”

“嗯?”

魏濯语气转硬,口吻不容置疑:“去浣衣坊收拾行李。”

阮阮看着这人转过去的背影,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她见惯了魏濯的翻脸不认人。

这次连身子都转过去了,必定是没得商量。

连夜回到浣衣坊收拾东西时,谭嬷嬷站在门口,耐心叮嘱:“如今你也是要当主子的人了,九公主至今未找到,你就是后宫里唯一的娘娘,记住一定要抓住皇上的心,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可千万别让他感到厌烦,早日生得皇子……”

阮阮一边从衣柜拿衣服,一边想要插话说她误会了。

但谭嬷嬷中间没有给她停顿的地方,“朝廷有几个官员主动地在寻找良家女子,依我看,那些被选□□的良家子们过不了多久就会进宫,后妃都要争宠,你莫要掉以轻心,有什么事记得找我们帮忙。”

她一下子忘了反驳,疑问道:“选妃吗?”

“是啊,现在后宫没有女人,选妃肯定是会有的,时间早晚的问题。”

“可不是已经立后了吗,怎么还要选妃?”

“傻孩子,”谭嬷嬷忍俊不禁:“立后跟选妃有什么关系呀,历来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皇上立九公主为后倒是聪明,既安抚了前朝的大臣,又安置了后位,省的那些大臣将自家女儿塞进来,成就以后的外戚干政。身为皇帝,当然是要把权牢牢握在手里。”

阮阮愣怔半晌,谭嬷嬷凑近:“你知道有个叫孟兰的宫女吗?前几日在大牢被秘密处死了。都说孟兰在脸上画红梅冒充九公主,但洗了两遍脸,都没把墨水洗下来,依律罪不当死,你猜猜为什么还要处死她?”

她摇摇头。

谭嬷嬷的脸色变得诡秘:“这说明她不是冒充的,她就是真的九公主。现在皇上将她秘密处死,为得就是九公主永远也回不来,回不来就没有既定的太子,到时候三宫六院哪个妃子不添几个皇子?皇上说让谁继承江山谁就继承,根本不用顾忌底下的大臣。”

这些话让阮阮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她僵着脸笑了笑:“嬷嬷,您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啊?好吓人。”

“这有什么吓人的,皇上杀的是九公主,又不是你。说这些是让你知道得更多,伺候皇上时机灵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要拿捏得当,永远记住少说多听……”

“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谭嬷嬷帮着一起收拾:“对了,皇上说给你的位分是什么了吗?嫔还是妃,或者昭仪婕妤什么的?”

“……大概封我为大宫女吧。”阮阮拿上包裹,走出门去:“我只是换了个地方干活而已。”

阿珊在外面笑她:“你能干什么活?现在六司十二坊都知道咱们浣衣坊有个出了名的小祖宗,现在你名声可大了,兴许都传到景霆殿了,皇上肯定不是让你干活的,否则他的宫就别想要了,应该就是给你封妃。”

“……”阮阮没有说话,迈着更为沉重的脚步往前走,过了一会儿她回过头:“如果有什么不测的话,每年过节的时候,记得帮我多烧点纸钱,要非常多。”

“……”

第一次觉得路这么短,她走到景霆殿前,看着里面灯火通明,踌躇良久,看见阁台窗前的人影时才慢慢走进去。

那是魏濯。

如果魏濯知道她就是九公主后会怎样?阮阮边上台阶边数数,第一次是禹王府的民女,第二次是戴着面纱的九公主,第三次又是姝仪宫出来的小宫女,整整骗了他三次,耍了他三次。

如果孟兰的死因如谭嬷嬷所说的那样……

她的腿有些软,一步步爬上台阶,看见魏濯时险些委屈地要哭出来。

魏姝仪又多了个用处,帮他填充后位阻隔外戚。

这个如意算盘打地真好,阮阮突然有些灰心,在魏濯这个混蛋面前,她就是个小喽啰,幸亏自己演技好,不然早就下黄泉了。

魏濯隔着老远都能看到小姑娘一脸的愤懑和难过,她总是藏不住心事,也不知道浣衣坊又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给说哭了。

他疾步走过去,一时也不知怎么问出口,接过裹了几层的小包袱,“怎么就这么点东西?”

何止这么点,她有一整座宫殿,难道还能搬过来么?

阮阮腹诽一阵,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你刚才眼睛红了。”魏濯又点了一盏烛火,“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没有家,我从小就被家人抛弃,所以连户籍也没有,快要饿死的时候被你说的那个陶雀门捡了回去,那天太后将我从坡底救下,不是碰巧,是陶雀门专门制造的,为的就是让我夺取情报。”

阮阮磕磕绊绊地说着,努力让自己编造的身世更让人信服,“但是我在禹王府那么多天,一点情报都没偷,你要相信我,我已经跟陶雀门彻底断了关系。”

魏濯安静地听着,并且顺着她的话问:“后来怎么到皇宫了?”

“那是我碰见了出宫采买的姑姑,她是我唯一的亲人,看见我后惊喜不已,想方设法地把我带到皇宫,为我谋了一份差事,所以,我才没机会跟你们道别的。”

“为什么编……为什么跟我说这些?”魏濯问。

阮阮揪着衣角说:“我当然要先把身世交代清楚,万一你以后怀疑我是别人怎么办?我的身世你信吗?”

“信。”

她听到这个字后松弛下来,魏濯相信她伪造出来的身份,命暂且保住,起码不会瞎怀疑她就是九公主。

“所以你刚才在哭什么?”

阮阮思索了片刻,一脸认真:“我在忏悔。”

“忏悔什么?”

“我不该给您下药,也不该偷令牌。”阮阮说着,从腰封里拿出凤令:“这个还是还给您吧?我不敢再拿着了。”

魏濯看了眼凤令,“是不是浣衣坊的人吓唬你了,才把你吓哭的?”

阮阮僵硬地点头:“她们讲了个鬼故事。”

“你留着玩吧,可以用这个令牌吓唬别人。”魏濯靠着椅背,头枕在手上,闭住了眼,轻叹:“反正现在也不需要。”

她打了个寒颤,默默放回腰间,魏濯这话的意思就是这块凤令没有用处了,再往深处想,细思极恐,谭嬷嬷的话越回味越有道理。

魏濯真的要杀九公主,不,在他的意识里,是已经杀完了九公主。

阮阮趁他闭眼的功夫,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张俊脸,很想打他一巴掌。

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荒谬的念头压下去,百思不得其解道:“为什么你喝了带药的汤没有昏睡过去?”

魏濯嘴角勾了勾:“或许那不是迷药。”

“不是迷药是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眷恋沙哑,还带着几分笑意:“知道我为什么今晚就命你住进来么?”

“泄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