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1)

魏宫富丽堂皇,六司十二坊这边,阮阮从出生到现在,只去过御膳房和司制坊。

现如今从浣衣坊到景霆殿的路,她还不认识。

看着眼前众多眼神都不友好的宫女们,礼貌问道:“你们有谁愿意带我过去吗?”

无人应声。

阮阮笑了笑,这里的人都不喜欢她,刚才自己为什么还要问那一句话?

她转身去敲掌事嬷嬷的房门,敲了两下,里面的人不耐烦地搁下茶杯,发出很重的脚步声,从外面听,竟听出了气势汹汹的阵仗。

掌事嬷嬷姓谭,出来后冷眼看向阮阮:“有事?”

“谭嬷嬷,我来取一下令牌,稍后要去送洗干净的衣物。”

浣衣坊向各宫送衣服要令牌开路,否则根本过不了几个门。

谭嬷嬷拧着眉头从桌上拿起令牌丢给阮阮,她上上下下好好凝视了一番这个小姑娘,说实话,这副长相放在整个大魏也是顶顶好看的人,但浑身上下没几两肉,一看就干不了什么重活。

蓝家小姐把她分配到浣衣坊,无非就是嫉妒这张脸罢了。还没当皇后呢就这么忌惮别人,没准是怕新皇被勾走了魂。

如果浣衣坊出了一个宠妃,那自己可不就是宠妃的娘家人了么!

谭嬷嬷心里的端盘打地响亮,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去送龙袍啊?”

阮阮:“……是。”

“挑个人陪你一起去,免得面圣时害怕地手打哆嗦。”谭嬷嬷随手指了个宫女:“阿珊,过来陪阮姑娘去趟景霆殿,你看着还机灵点。”

好巧不巧,阿珊就是那天满心满眼都是蓝初云的小宫女,她把鸳鸯绣成了野鸭,同样被分配到了浣衣坊。

阿珊话唠的性子藏不住,一路上都在跟阮阮说话:“唉,其实你挺好的,我们私下里没有表面上那么讨厌你。”

阮阮应了声:“是吗?”

“是啊,隔壁的大宫女特别狠,有时候竟然拿鞭子打人,隔壁的隔壁的大宫女,整天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你呢,恭和有礼,待人和善,虽然身子柔弱,而且不必干活,但还会力所能及地洗一些帕子。跟她们一比,简直就是仙女。”

“我只是洗一些帕子就是仙女了?”阮阮好笑地问。

阿珊点点头,看着仙女清澈的眼眸,叹道:“长的好看,人又好,我悄悄告诉你,我们私下里觉得,穿着这身宫女装,都算是委屈你了,你比蓝家小姐还要……”

阿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还要,贵!”

阮阮刚要开口,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两人。

她拉住阿珊,躲到了墙后面。

“是蓝家小姐唉!”阿珊小声问:“她旁边那个穿得锦衣华裳的贵妇人是蓝夫人吗?”

“是禹王妃,将来的太后。”

阿珊没有再说话,怕惹出祸端,只是心里有些奇怪,阮姑娘怎么知道那是太后的。

“濯儿这些时日消瘦不少,这骨汤是让他养身子的,刚好濯儿宣你,不妨帮着把汤也送过去。”禹王妃平淡地说。

蓝初云的声音含着恭敬:“定会好好送去,您且安心。”

“辛苦你了,今日收拾房间时,在锦盒中发现了这枚簪子,是我年轻时最喜欢的,如今细细瞧着,发现极其衬你,收下吧。”

“云儿不敢。”

“收下便是,日后好好照顾濯儿。”

阮阮肩颈抵在墙上,听见禹王妃熟悉的嗓音,心底生出许多亲切感,但并不能上前相认,那样魏濯会不高兴的。

过了一会儿,两人的声音消失。

“蓝,蓝,蓝小姐,您……”阿珊说话都开始结巴,惊喜的表情写在脸上,“您怎么来了?”

阮阮抬头,看到蓝初云。

蓝初云看着的,是她手中的龙袍。

片刻后,阮阮和阿珊返回浣衣坊。

阿珊还在刚才的余惊里,“真是,蓝小姐居然会说出那样的话,她居然说让我们该在哪就在哪,不要肖想不该肖想的东西。多么残忍的一句话,难道我们这些小宫女就没有愿望吗?进宫攒一些钱,到了出宫的年纪之后,回家嫁人,过平稳幸福的生活,这难道是一件很粗鄙的事吗?”

“不粗鄙。”阮阮否定:“我也有这样的愿望呢。”

“她抢了我们要送上去的龙袍,也算是替我们省了一段路。”

两人回到浣衣坊不到一会儿,景霆殿就派人送回了龙袍,小太监面无表情,口气稍许能听出一些不满:“经他人之手,脏了,重洗一遍。”

浣衣坊的制度很是严格,头一次遇到被退回衣服的事情,还是从皇上宫里退回来的,现在全坊一片慌乱,生怕上面降罪,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地忙碌起来。

阮阮被围在中间,一圈人痛心疾首道:“龙袍都护不住,以后咱们浣衣坊要被你拖累死了,本来待遇就不好,老被别人看不起,这下好了,平白无故又要被人笑话。”

阮阮:“……”

阿珊在一旁帮腔:“也不怪我们啊,是蓝家小姐非要抢去的,我一开始那么崇敬她,现在可是讨厌极了。”

“算了不管不管,随你们怎么狡辩,总之现在头等大事是要把龙袍重新送过去,派人去生火,洗完后赶紧烘干,让阮阮连夜送过去,莫要触龙颜。”

“连夜,送过去?”阮阮往后退了退。

一个宫女立刻拉住她:“你闯的祸,你要负责,不准缩回去。”

半个时辰之后,举浣衣坊之力,龙袍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阮阮咬着唇往上熏松香,希望魏濯待会儿不那么生气。

“景霆殿的的人都说了,不准用一切香薰,阮阮,你怎么又闯祸了?”

阮阮拿着香薰的手被这声吼惊地颤了颤,一截碎香立刻溅到手背上,烫红了一片。

“小香,你要死啊,吼这么大声,烫伤阮阮后你过去送龙袍吗?”阿珊用更大的声音吼。

“我不是故意的啊。”小香拿药膏在上面涂了一层:“阮阮,希望皇上看到你这张脸之后,能消气,你这么漂亮,万一就被恩宠了呢……”

阮阮抱起呈盘,从人堆里挤出来,刚才的氛围闷地她喘不上气儿来,一群人听见小香的话之后,全用一种看娘娘的眼神看她……

悬月漫着冷色的光,给她烧红了的脸上敷上一层冷,穿过道道宫门,终于走到景霆殿面前。

门口的侍卫一列列地守着,接过令牌,放人进去,阮阮把呈盘递给宫人:“烦请公公呈上去,这次是浣衣坊直接送过来的,没有经他人之手。”

小太监就是刚才过去传话的,他小声嘘:“怎么大晚上的送过来,明日不是不可,蓝家小姐在里面呢,咱们小点声说话。”

这里里殿内还隔着几道廊,阮阮觉得小太监犹如惊弓之鸟,魏濯说不定在与美人鸾凤颠倒,根本顾不得外面的。

但她声量还是小了下去,魏濯小心眼,爱给人安罪名,谨慎些最好不过:“既然龙袍送来了,那我可以走了吗?”

“你是怕皇上怪罪吧?”小太监掩嘴笑:“他刚开始是非常生气的,但后来脸色就缓下去了,你要是实在害怕,就先走吧,看你这么娇弱,有什么事我就先帮着扛下来。”

“那便多谢公公。”阮阮松了一口气,遥遥看了眼里面,什么都看不见。

魏濯现在是皇上了,在选妃立后这件事上,简直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下面的大臣明面上是不敢阻拦,私下里小动作不断,言官依然在在孜孜不倦地骂他乱臣贼子。

说他用肮脏手段的来的皇位,不配迎娶大魏第一名门贵女蓝初云,要娶也得娶不知所踪的九公主,或者是还未婚配的七公主,且必须保证以后太子身上流的是魏家的血脉。

阮阮一阵不舒服,魏濯不配娶蓝初云,就配娶自己吗?言官说的话怎么就那么难听。

再过两日,便是登基大典,到时候可能会立后,立蓝初云为后的话,“九公主”应该会渐渐地被众人遗忘,再听到时,或许是从茶馆里说书人的口中传来。

那时候会按照她的身份编造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是一段传奇,还是一段唏嘘的凄惨历史。

阮阮漫无目的地在宫中走着,心中的纠结更甚,北宫的情景是怎样的,六姐姐府中是怎么样的,一切都无从得知,他们过得到底好不好。

“喂,喂,不许走,回来……”

小太监带着一列兵队气势汹汹地敢来拦住去路,他身后的兵刃杵地很长,看起来像要逮捕罪人,阮阮防备地看着眼前的人,“发生了何事?”

“殿下就龙袍还有事要问,你要去回几句话。”

她现在一介小小的宫女,身后跟着一整队的兵,怎么看怎么不协调,走到景霆殿的长廊里,撞见从里面走出来的蓝初云。

蓝初云额上香汗淋漓,身子软绵无力,被两侧宫女搀扶着,步子都迈不动,就那么一步一挪地往外走,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看来是被云雨之势折磨地不成样子了。

阮阮步子一顿,往旁边走,让出一条足够她们通过的路。

蓝初云看见她之后眼神暗了暗,对旁边的丫鬟嗔道:“慢一点,腰还酸着呢。”

丫鬟立刻低头,轻道:“小姐,皇上在后面看着呢。”

阮阮闻言往前看了一眼,魏濯果然在长廊尽头的门侧站着,火光忽明忽暗,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