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1)

“这是谁?”殷却暄半真半假的问道,她想也能想出来,隆寿宫里除了姜缓哥还有谁能如此张狂,但她不打算给姜缓哥脸面,于是仗着自己有眼疾问出这样的话。

辛幼娘深谙内宅打击对手的法子,当即大声道:“回娘娘,奴婢也不清楚,兴许是隆寿宫哪个宫人。”

众人当即哄笑,气的姜缓哥脸色紫红,姜暖月也在人后偷偷掩唇笑着。

待众人都笑够了,姜暖月才不失时机的站出来,俯身低声与殷却暄道:“回皇后娘娘,这是仆下的嫡姐,兴许是侍疾辛苦,过于憔悴,才被嬷嬷认成了宫女。”她眼波一转,挑衅看了一眼姜缓哥。

姜缓哥觉得姜暖月就是刻意埋汰自己的!虽然姜暖月替自己表明了身份,但是此情此景就是别扭!姜暖月若是有心,怎么不在皇后问第一句的时候就出声,非要等别人都笑话过了才说出来平添笑柄,好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姜家嫡女像是个宫女。

姜缓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尤其是听见连隆寿宫的宫人都嘁嘁喳喳发出笑声时候,怒意更是到达了顶峰。

“都给我闭嘴!”她吼了一声,周围方才消停。

“姜姑娘脾气还不小呢。”殷却暄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昨日的事儿她还记得清楚,虽然姬亥替她出气了,但总是没有自己亲自动手来得舒心。

“姜姑娘,你还不曾给皇后娘娘请安。”正则眼皮一耷拉,凶相毕露,不愧是混迹宫廷多年的老嬷嬷。

姜缓哥打心眼儿里瞧不上殷却暄,怎么肯恭敬的给她请安,只觉得她是个破落户,她的哥哥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愚忠,被先帝和父亲联合设计害死了。

见姜缓哥迟迟不动,正则身后的授训嬷嬷又开始蠢蠢欲动,满脸的横肉和壮硕的身躯让姜缓哥咽了咽口水,要是硬碰硬她一定会吃亏,只好敷衍的屈膝道了声万福。

心里疯狂叫嚣,殷却暄,你等着!待有一日我成为皇后,必定要你好看!陛下肯娶你不过是因为你无权无势,等到朝堂不稳,他还是会接别的权臣之女入宫,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不过姜缓哥刻意忽略,那日殷却暄把众大臣之女召进宫里,姬亥反倒怒极的场景。

殷却暄还算心情舒畅的带着一堆人呼呼啦啦的进去。

双喜和姜缓哥还停留在原地,忽的,姜缓哥抬手狠狠给了双喜一个巴掌,啐了一口:“贱婢!”目眦欲裂,要多凶狠有多凶狠。

双喜捂着脸跪在地上,委屈的磕头:“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姜缓哥也不让她起来,转身扬长而去。

双喜心里这个委屈着,忽然一双纤纤玉手拖着她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一抬眼正是去而复返的姜暖月。

姜暖月温柔的拍了拍双喜身上的泥土,轻声安抚,语言中暗含挑拨:“双喜姑姑快起吧,姐姐她被惯坏了,真是委屈你了,姑姑是太后身边一等一有脸面的人物,众目睽睽之下姐姐这样做实在太不应该了,以后隆寿宫的人该怎么看您。”

双喜心里又酸又气,她是隆寿宫里有脸面的姑姑,太后娘娘等闲也不会发作她,现在竟被姜缓哥打了,以后叫她怎么做人?

她听着姜暖月的轻声细语,不禁热泪盈眶,感动的扶着姜暖月的手:“姑娘,您这样温柔体贴的可人儿,处境却这样艰辛,仆下真是……真是……”

姜暖月食指贴着唇瓣,温温柔柔的笑着道:“姑姑不必为我抱不平,个人有各命而已。我该走了,若是太后知道我与您在一起说了这么多的话,她老人家该生气了,您最是知道,她疼爱姐姐,讨厌我的。”

与姜暖月的细心体贴一对比,双喜对姜缓哥的记恨更上一层楼。

殷却暄一进去就闻见一股子浓重的药味,来往的宫婢穿梭,捧着热水与帕子。姜太后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原本艳光四射的脸此刻蜡黄,黯淡不少。

殷却暄带进了外头新鲜的空气,让姜太后头脑不由得一阵清醒:“皇后,哀家病了,哀家病好之前,你就留在这儿侍疾罢。”

说罢,她又昏昏沉沉的偏头睡过去。她就是想变着法的磋磨殷却暄,也磋磨姬亥,新婚夫妻正蜜里调油的时候,她将两个人分开,就是添不痛快的。

殷却暄正等着姜太后的下一句,左等右等也没听见声儿,再仔细等等,就见人家睡过去了。

若生从一旁安静的过来,开口道:“皇后娘娘,仆下命人将西配殿收拾出来,娘娘这几日就要委屈住在此了。仆下若生,是隆寿宫领事姑姑,若是娘娘有需要,皆可派人传话给仆下。”

正则替殷却暄应下:“有劳了。”

殷却暄叹了口气,其实她留在隆寿宫住几日侍疾也没什么,太后都病成这样儿了,也折腾不着她。何况她眼睛有疾,一般也不敢让她真伺候太后。就是与幼娘商议的计划,恐怕就要延后了。她派人去守着太极殿,若是陛下下朝了知会他一声,她去隆寿宫住着了。

“娘娘,若生是先帝母亲,圣和太后的大宫女,陛下登基后才调去给太后做管事,最是懂分寸,向来多做少说,娘娘大可放心用。”正则监督人收拾完西配殿后与殷却暄道。

正则这话的意思是,若生是姬亥的人?

殷却暄意思意思给姜太后擦了干涩的唇瓣,不多半刻,就听说姜太尉进宫探病的消息。

姜太尉宠爱妹妹是朝野上下皆知的,能第一时间前来探病也不奇怪。既然姜太尉来了,那就说明太极殿那头下朝了,姬亥应该换了衣裳也会过来。

殷却暄没有打扰人家兄妹团聚的癖好,与若生说过便出去了,正巧遇见匆匆赶来的姜太尉,还是一身一朝服,额上沁出细细的汗,俊秀的脸上带着焦急,可见宠妹的传言不虚。

姜太尉虚虚给殷却暄行礼后,便大踏步进寝殿去。

姜太后烧的迷迷糊糊,偏头看见自己的兄长守在床侧,委屈的像个孩子一样扑进了姜太尉的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大哭:“哥哥!”

姜太尉眼睛一热,拍了拍姜太后的头:“在呢,在呢。”他的妹妹受苦了。

好不容易止了哭,姜太后眼里含着泪:“哥哥,方才我梦见母亲了,母亲给我做了豌豆黄,哥哥,我想吃母亲做的豌豆黄了。”

“若是太后想吃,仆下亲自下厨给太后做,保证做的与母亲做的一个味道。”

提起二人的母亲,即便是姜太尉也免不得老泪横纵,却伸手给姜太后擦了擦眼泪,不管她姜姒是谁,是皇后也好,太后也罢,她一直就是自己最疼爱的亲妹妹。

也是年幼时相依为命的妹妹。

姜太后兴许是哭累了,得了姜太尉的保证,又吃了药睡过去,姜太尉让宫人领着去了小厨房。

姜太尉看着灶膛里燃烧正旺的火,回忆起点滴过往,母亲生幼弟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父亲迫于压力,只能将原本想续娶的女子纳为贵妾,隔了不过半年就生下一个儿子。谁都看得出,父亲与妾室早就有首尾了。

他与妹妹一直遭到虐待,以及那妾室所生庶出子女的欺辱,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后来先帝偶然造访府上,惊鸿一瞥,视妹妹为天人,妹妹为搏出路,入宫为后,当时年仅十四。

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他继承了姜家家主的位置,鸩死了父亲那贵妾,以及她的子女,气死了父亲。但唯一不好的就是妹妹,即便先帝对她宠爱有加,她却始终走不出童年的阴影,除却自己这个哥哥,谁都不信,包括丈夫儿子,妹妹活得太累。

殷却暄听说姜太尉亲自去小厨房给姜太后做豌豆黄,感动于他们兄妹情深之余,又忍不住想起自己哥哥。

哥哥很忙,年少承袭王位,肩上担子重,扛着一地的百姓,守着一国的关卡。但他是个温柔的人,对谁都好,尤其是自己,说话从来都是笑着的。

他很会打仗,却珍视每个大梁的将士,不肯轻易兴兵。他爱民如子,也受到百姓爱戴,死讯传来那一天,整座城的百姓自发挂上白布,随着送葬的队伍哭了十里为他送葬。

姬亥从姜太后那边做足了面子出来,径直来了殷却暄这儿,一进来却见一堆人围着她哄着,她眼泪汪汪的,好不委屈模样。

坚持了两天的冷漠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谁欺负你了?”他半蹲着身子,单膝点地,左手扶着圈椅将她环着,右手指腹小心擦去她的眼泪,温柔问道。

殷却暄抽抽搭搭小声道:“我看见姜太尉,想我哥哥了。”同时又觉得羞愧,她这样简直就不像一个好皇后。

别人的皇后都是端庄大气,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姬亥的皇后却是这样没出息只会哭的人,姬亥会不会觉得很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