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1)

天尚且蒙蒙亮,姬亥侧躺在床上,单手撑着头,如瀑的长发松散落在床上,朦胧薄光映在他的脸上,美的不似凡人,好若掉落凡间的精灵妖怪。

他现在回想起来,昨夜定然是被迷昏了头,怎么能轻易就原谅了殷却暄。

这原谅来得越容易,就越不容易被珍惜,下次一定还敢犯。

姬亥以往没发现,他这样好被糊弄,竟是有当亡国昏君的潜质,殷却暄则是有成为祸国妖妃的资质。

他抬手勾了勾殷却暄鼻尖,引起殷却暄一阵无意识嘤咛,眼看着就要醒了。

姬亥不自在的别过头去,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刻意冷了脸,没等他说什么话,就又听见身侧人呼吸均匀,又睡了过去。

他赌气的又躺了回去,闭眼。

殷却暄整个将被子霸占了,他粗鲁的伸手扯了一半往身上一盖。可惜殷却暄像是没长心,丝毫不曾察觉。

姬亥心里暗暗发誓,若是今后再出现这种情况,一定不能这么容易就原谅她,省的把人惯坏了。

姜暖月在太尉府上多受排挤,什么糟心日子都过过,甚至每天天不亮就要起身去嫡母院子里站着,立规矩。

就算到了皇宫,早起这个习惯也改不掉。

这个时辰只有宫中御膳房的烧火太监才会起床,姜暖月就已经起身,绕着凤和宫外的小竹林绕了好几圈。

她眼眸一扫,无意间瞧见乱石里长着一株翠绿喜人的小草,姜暖月眼睛一亮,这不是接骨草吗?

直到辰时,凤和宫的宫人也未曾见到姜暖月,不免奇怪,去敲了敲她房间的门,也无人应答,推门才发现人已经不在房内。

嬷嬷奉命看着姜暖月,防止她出什么幺蛾子,眼下人不见了,可不就是她的失职,当即去找人了,也不敢惊动旁人。

彼时天已经大亮,姜缓哥慢悠悠的从隆寿宫出门,打算来见识见识皇后。虽说是见识见识,实际上是来下马威的,让殷却暄瞧瞧她的厉害。

但照着姜缓哥的话来说,她分明是亲切友好和蔼的与皇后娘娘请个安。

姜缓哥与姜暖月这姐妹俩就在凤和宫外的小竹林旁相遇了。

姜暖月挖药材挖的手掌黢黑,指甲缝儿里都是湿润蓬松的泥土,额头上沁出亮晶晶的汗,看起来脏乱且狼狈。

姜缓哥一见,赶忙用手中的帕子掩住口鼻,一副鄙夷嫌弃之相,她身后跟着的一长串儿侍女宫婢也相继露出嫌弃的神色。

姜暖月没想到能在宫里遇见姜缓哥,心里有个猜测马上破土而出,她不欲挑事,微微福身给姜缓哥请安:“给姐姐请安。”

姜缓哥摆了摆手,出言讥讽道:“谁是你姐姐,我们姜家可没有你这样在宫里做奴才的女儿,你当唤我一声姜主子才是。”

姜暖月没想到姜缓哥咬死了人不肯放,索性她也拉的下脸,痛快的喊了声姜主子便要告退。

姜缓哥又把人喊住,骄矜的抚了抚高耸义髻上的步摇,乜道:“带我去见皇后娘娘。”

姜暖月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姜缓哥一身装扮,水红色对襟罩衫,金银双丝线绣着繁复的花纹,珍珠盘扣细腻圆润。

下身秋香色马面裙,极尽富丽堂皇。高耸发髻上珠翠琳琅,阳光一照,险些晃瞎了姜暖月的眼。

她知道自己不宜与姜缓哥硬碰硬,便道:“此刻陛下与皇后娘娘该一起用膳呢,怕是没空见姜主子。”

不料姜缓哥眼睛一亮。

姜暖月就觉得事儿不好,从头皮一直发麻到交趾尖儿。

合着姜缓哥真正盯上的是陛下。

姜缓哥径直绕开姜暖月,径直往凤和宫里走去。

姜暖月一时半会儿不好得罪姜缓哥,但是在心里暗暗给她记下一笔。皇后娘娘的东西,谁都不能抢!

现在在姜暖月心里,姬亥已经成为了一件物品,她得好生替殷却暄看着的物品,凡是想要靠近这件物品的,她都要通通驱赶走。

她想要成为人上人,最好的途径不外乎是成为皇帝的妃子,然后干掉皇后,自己上位,把姜家踩在脚下。

可皇后是殷却暄,姜暖月那点儿野心在见到殷却暄的一刻钟就被化解的无影无踪,顺着赣河泂泂流淌的春水残冰消失的一干二净。

皇后是她心底最深处的白月光。

年幼时候,她随着嫡母入宫,被姜太后所生的皇子欺凌责打,她的嫡母与嫡出兄姐皆是冷眼旁观,依旧与姜太后谈笑自若。

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被打死,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忽然从殿外进来一个明媚精致的女孩儿,高扬着下巴,不卑不亢的直面太子,将她救了下来。

她吊着最后一口气,将女孩的面容深深刻在脑子里,纵然不知女孩是谁,但她感激感动一辈子。

也是那个时候,她生了野心,想要不断向上爬,让那些瞧不起她的,辱骂鞭打她的人付出代价。

但是如果向上爬的代价是伤害她心里的白月光,那她宁愿被人打死。

姜暖月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深深闭了眼睛,再一睁开,其中尽是冰冷,注视着姜缓哥进了凤和宫。

殷却暄险些以为昨晚姬亥的柔软都是在做梦,今日一早,姬亥冷着脸,笑也不笑,也不肯同她说一句话。

“陛下……”殷却暄有了上次夹错菜的经验教训,不敢亲自给他夹菜,只让布膳的宫女给他夹了块儿肉。

姬亥目不斜视,面不改色,用玉箸微微一挑,把肉拨弄出了自己碗,又从殷却暄碗里夹了春卷吃。

好吧,陛下是看上她碗里的东西了。

殷却暄懂事的将碗里另一只盐焗虾放进姬亥碗里。

宫人敏感的察觉,殿内的气氛似乎缓和了许多。

礼尚往来,姬亥给她喂了颗牛丸。

气氛快要破冰,外面来人禀报:“姜姑娘前来请安?”

殷却暄微微一怔,脑中想了一圈也没印象,遂开口问:“哪个姜姑娘?”

“姜太尉嫡女姜缓哥姑娘。”

“她又进宫了?”

“昨夜太后娘娘思念侄女,将人留宿了,娘娘要见一面吗?”宫人如实回答。

姬亥细嚼慢咽口中的食物,弧度姣好的眼睛看着殷却暄,隐含警告。

殷却暄就是什么也看不见也察觉出有道阴森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恍若实质,不用猜也知道是陛下。

她被盯的头皮发麻,周围宫人不瞎,看着陛下神色阴森,咳了又咳,恨不得扒着殷却暄的耳朵冲她喊:“娘娘!不能见!”

殷却暄也不傻,姬亥不喜姜家,昨天刚因为她擅作主张替他选妃一事生气,现在气还不曾消,若她现在上赶着见了姜家姑娘,只怕她的陛下当下就能撂筷子走人,再也不给她一个好脸色。

殷却暄动了动身子,心里对姜家姑娘有些愧疚:“本宫今日不便,改日再说罢,赏只簪子给她,也免得她白来一趟。”

她也不了解姜家姑娘,更不知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好歹人家眼巴巴来给她请安,不见就不见,不能让人家姑娘太丢人的走。万一是个好姑娘,伤了人家心就不好了……

不多半刻,宫人神色愤愤进来,一开口就开始告状:“娘娘,您是不知道姜家姑娘有多不识好歹!”

殷却暄咽下嘴里的荔枝圆子,问她发生了什么。

宫人在殷却暄这儿伺候一段时间了,也知道这个主儿是个好性儿的,体谅宫人,甚至可以说怜香惜玉,她们这些小宫女平日里在娘娘面前撒撒娇都无碍。

但是念着陛下还在,宫人不敢造次,只是略带委屈添油加醋把话说了:“您好心体谅姜缓哥,她竟然不领情,您赏她的簪子她瞧也不瞧,鼻孔看人,还阴阳怪气的说了一些话。

说您大概是不清楚姜太尉是个什么人,又说太后娘娘那儿您许久不曾去请安了,许是一心扑在陛下身上了。”

宫人委委屈屈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素来温雅的陛下一声冷哼。

宫人吓得声音立刻都止住了,怯生生看向姬亥。

泥人也有三分脾性,何况殷却暄算是自小被捧着长大的,当即就觉得这荔枝圆子也不香甜了,又是委屈又是生气。怎么?太后的侄女就能这样欺负人了?她还是皇后呢!这明摆着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她不识好歹?可是那姜缓哥又是个什么身份?御史大夫吗?凭什么管着她?

姬亥状似生气的点了点殷却暄的眉心:“这就是你的好心?不是所有人都接受你的好心。”

原本被落了面子,殷却暄就算委屈还没什么,被姬亥把事儿拎到明面上后,当即就止不住了,眼里湿漉漉的,又忍着把眼泪憋回去。

姬亥不小心打开了殷却暄的泪匣子,心里愧疚又觉得暗爽,小傻子,以后看你还好不好心了。

他安慰的摸了摸殷却暄头发:“替你出气。”

这是姬亥今日第二句与殷却暄说的话,可这两句话一句比一句让她想哭。

“她不是乐意请安吗?西宫那些太妃整日显得无聊,就让姜姑娘挨个去太妃那儿见个安罢,陪陪她们,正则,你派个人去盯着,一定要让她挨个见礼。”

殷却暄听这话不由得破涕而笑。

她是见识过西宫那些太妃的,兴许是在宫里憋的时间久了,见这个生人话匣子就关不住,个顶个的叫你头疼。

千个百个的问题等着你,又有无数的人生经验要说。

姜太后得知有姬亥这样的吩咐,心里一开始也不觉得有什么,西宫那些太妃在她手里乖顺的像是小猫,缓哥是她侄女,那些太妃不得捧着敬着?便放心让姜缓哥去溜达一圈,权当作散心。

“你说你没事去见皇后做什么?不嫌跌份?皇帝让你见太妃你就去罢,别烦哀家。”尤其今日姜缓哥不经她同意就擅自去了凤和宫,让姜太后心中多少有些不满,不打算给她出头,姜太后让她清楚,自己才是宫里唯一能庇佑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夹子倒数第二是我的!谁也别跟我抢!

西宫的太妃们现在就是七大姑八大姨的角色

找工作了吗?

考公务员了吗?

有对象了嘛?

买车了嘛?买房了嘛?

什么时候结婚啊?

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就问你头不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