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1)

姬亥握着床帐的手不自觉收紧,爆出几道青筋,素来伪装良好的表情有一瞬间崩裂。

谁告诉他这个小崽子为什么会在他的床上?

姬桓将贴在唇上的手指拿下来,跪坐在床上,双手放在膝上,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严肃又认真,还带着孩童的清澈,看着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皇后嫂嫂睡了,你不要打扰她睡觉。”姬桓小声地冲着姬亥比量口型。

姬亥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鲜少显得有些狰狞,拎着姬桓白色亵衣的领子,把小豆丁拎了起来,眯起眼睛贴着他森然道:“那你知道朕是谁吗?你霸占了朕的妻子,还心安理得?”

姬桓沉默,思索半刻,眨了眨眼睛:“你是皇帝表兄!”

床上忽然一阵被褥的摩挲声,是小郡主哼哼唧唧的醒了,从殷却暄怀里爬起来,小脸蛋睡得酡红,半眯着眼睛搂着殷却暄的脖子:“嫂嫂,郦儿要去嘘嘘。”

殷却暄也跟着迷迷糊糊的醒了,摸了摸姬郦睡得炸毛的头发,转头拉了床头的铃铛。

姬亥没想到被窝里还有一个崽子,但也顾不多那么多,忙不迭把姬桓从拎的姿势变成抱,一改凶狠,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僵硬且不自在的拍着姬桓的后背轻叹道:“小孩子还是要早点睡,不要想着偷偷溜出去玩,若不是朕刚好回来,指不定就要走丢。”

殷却暄睡眼朦胧的看着姬亥:“陛下回来了。”

姬亥看着殷却暄半睡半醒之间神态娇憨,眼尾红晕娇艳,心神一动,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耳鬓厮磨一番:“回来了,一回来就看见你抱着他们睡觉,把我都冷落了。”

殷却暄现在睡得脑子不清醒,撒娇撒的毫无意识,声音又软又绵拉着长调,尾音上挑:“没有,臣妾本来是想把他们哄睡就让奶嬷嬷抱走,就是不小心睡着了,陛下不要生气。”

姬桓再怎么年少老成也抵不过大人的厚脸皮,他没想到姬亥堂堂当今圣上竟然这样……嗯……寡廉鲜耻。

他年纪小,会的词汇不多,这算是其中一个最为贴切的。

姬桓一时间慌了手脚,忙得解释:“我没有!我没有要偷偷跑出来。”

论起装模作样,没有人能比得上姬亥,他装了将近二十年,是其中的行家,当即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摸了摸姬桓的头发,半真半假的带着宠溺笑意:“好好好,就当是朕冤枉你了,小小年纪还要脸面。”

姬桓百口莫辩,想要解释却无从下口,只能一遍一遍强调自己没有。

殷却暄一听,只当是姬桓小小年纪要脸面,不好意思承认,也不想挫伤他的自尊心,便从姬亥怀里把他接了回来:“好了好了,嫂嫂相信你,桓儿最乖了。”

彼时姬郦从净房回来,听见殷却暄这话,忍不住争风吃醋,哒哒的跑过去仰着小脸问姬郦:“嫂嫂,郦儿不是你的小宝贝了吗?”

“郦儿也乖。”殷却暄揉了揉她的脸蛋,把她抱上来睡觉。

姬亥心里醋坛子被打翻,连带着看两个孩子也不顺眼,恨不得掐死,但还是耐着性子,柔声建议殷却暄:“让奶嬷嬷把他们抱出去睡罢。”

殷却暄有些犹豫,姬郦委屈的吸着鼻子要哭,姬桓反应过来,直接抱着殷却暄脖子,舍弃了老成持重,声音低低道:“嫂嫂,桓儿想和嫂嫂一起睡。”

越是乖巧稳重的孩子撒起娇来与平日对比越强烈,就越让人无法抵抗,殷却暄搂着小小的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姬亥。

姬亥不由得怒火中烧,尤其看见姬桓隐晦挑衅的一笑,就知道自己是被反将一军。小崽子人不大,心眼倒是不少。

“满满,天这么晚了,朕也没地方睡觉。”姬亥深呼一口气,继续温柔道,不忘稍稍带了些委屈和失落。

殷却暄心软,当即向床里挪了一大块儿地方:“陛下若是不嫌弃,就和臣妾一起罢!”

姬亥嘴角的失落僵住,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两个孩子,姬郦被吓得眼泪汪汪,又不敢哭出来,姬桓也心里毛毛的。

四个人并排躺下,姬亥与殷却暄之间隔着两个人,恍若天堑。姬亥睁着眼睛,浅色的眸子盯着头顶浅色的帷幔,不就就听见身侧此起彼伏的均匀呼吸声,他转头,冷冷看向睡得香甜的两个孩子。

奶嬷嬷小心翼翼的从姬亥手里接过孩子,恭敬的告退,方才走了两步,只听见姬亥声音幽森:“别让他们今晚再过来了。”

奶嬷嬷忙得诺诺称是,倒着退了出去。

姬亥得偿所愿,又皱了皱鼻子,嫌弃床帏之间尽是小孩子留下的奶腥气。

他侧躺在殷却暄身侧,用指尖将她散在额前的发丝挑到耳后。

殷却暄早已习惯与他同床共枕,三月夜里还有些凉意,姬亥甫一贴近,她便缠了上去,两条白藕一样的胳膊绕在姬亥脖子上,凉丝丝像是上好的玉。

姬亥怕她凉着,把她的手拿下来换作环着他的腰,又将人搂紧了,埋头在她脖颈间深吸一口香气,满足的轻轻咬了咬她的嫩肉:“小混蛋。”

殷却暄也听不见,只是觉得睡得更舒坦些。

殷却暄和姬亥一大早是被孩子的哭声吵醒的,姬郦满脸泪水,皱巴着小脸抱着自己的小被子跑进寝殿。

姬亥被哭得头疼,表情如丧考妣,恨不得把人撕了,冷眼看向身后跟着的奶嬷嬷。

奶嬷嬷苦着脸,小郡主非要找皇后娘娘,她就是个奴才,也拦不住啊!

最后姬郦小脸哭得通红,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抱着殷却暄的脖子,眼睛却是怯怯的看向姬亥,她害怕这个表兄。

姬亥一看时辰,合着比他平日上早朝还早起了一个时辰,外头天还是灰黑色蒙蒙白气笼盖的,心情愈加不爽利。

殷却暄就算是喜欢小孩子,也觉得有些精神不济。

好在没多久,华阴公主就派人前来将姬桓和姬郦接走了。

对着姬亥和煦但是包藏阴森的目光,姬郦和姬桓实在吓得说不出口想要继续留下来的话。

一早的折腾,二人也没了睡意,起身洗漱穿衣,宫女宦官们一批一批来往如云,忙碌却不失秩序的伺候二人。

今日起的太早,还能赶在早朝前用上早膳。

姬亥给殷却暄夹了个虾饺,斟酌着开口:“满满。”

殷却暄脑袋昏昏沉沉的咬了一口虾饺,想着一会儿再去补一觉,冷不丁听姬亥叫她,下意识应着。

“太子的事儿,先缓缓罢,养个孩子着实不易。”早前是他草率了,想着与满满生个孩子,有他们二人的血脉,但就昨夜一事,他心里有些阴影,甚至不想让孩子早早出生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姬郦撕心裂肺的哭声,彻底对小孩子打怵了。

殷却暄本就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听姬亥一提,便也点头赞同。一顿早饭殷却暄吃的没精打采,姬亥揉了揉她的发,让她再去补一觉。

他今日一定要带着满满去逛一圈皇宫!

待到下了早朝,江从将打探到的消息传给姬亥,从宫内买珍珠粉的不是一般人。

若不是暗探拍着胸脯保证,江从万万是想不到来人竟是此等身份。

“陛下,您说他们到底是打着什么意图?这贸然来建康,实在让人觉得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树大招风,什么人都来了,。”姬亥冷哼一声,浑不在意,这些人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姜太后悠闲的睡到日上三竿,才不紧不慢起身洗漱更衣,姜暖月亲自在一旁侍奉,姜太后看着她觉得烦,挥手让她下去,别脏了自己地界。

“你往后不准踏足哀家这儿,省的哀家看你心里膈应。”姜太后不给她一点儿面子,冷冰冰开口,

姜暖月听闻此言,白净的面皮涨红,眼眶里泪珠打转,欲掉不掉,惹人怜爱。当即福了一礼,脚步飞快跑了出去,心中恨意更甚,她一定要成为人上人!

姜太后既想要马儿跑,让姜暖月为她所用,又不给马儿吃草,每天对姜暖月呼来喝去,天底下哪有这么美的事儿,也不怕遭了反噬。

“太后娘娘,昨日华阴公主在凤和宫一个下午,夜里郡王和郡主留宿凤和宫。”

姜太后一听,当时怒极:“放肆!她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嫂子!都来宫里了,不见得来隆寿宫给哀家请个安!”

宫人低头静默不语,您两人还是不见为好。省的回头打起了,他们这些奴才还要遭殃。

早朝时候,众臣明显感觉到圣上兴致不高,一个个只捡了重大事项言简意赅的汇报。

姬亥对这些大臣有眼力见表示略微宽心,顺便心里问候自己那惨死的父皇天上安康。若非他父皇在位时把这些大臣吓破了胆,他们也不会这么有眼力见,自然姜家那一众除外。

姜家家主姜太尉姜齐修上前一步,略微拱手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姬亥预感不是什么好事,当即扶着额头:“朕有些乏了,姜太尉若不是什么要紧事,便拟了折子递上来罢。”

江从机灵的配合,高喊退朝。

姜太尉年近知天命之龄,但依旧儒雅俊美,眼下俊美的面容微微扭曲,他在朝上呼风唤雨几十年,就算是先帝还在,也不曾如此轻视过他,姬亥这个黄口小儿怎敢?

姬亥暗地里勾唇一笑,生气了?就怕你不生气呢。

辛幼娘昨日当着华阴公主和郡王郡主的面不好说,今日得了机会,才忧心的提醒殷却暄道:“娘娘,昨日一见小郡主,果真是与您长得极像。”

“?”殷却暄睁大眼睛,不解的看着辛幼娘。

辛幼娘想了想,方才直白道:“不是一般的相似,就像是从您脸上拓印下的来的一样。包括小郡王,也与您有些相似,仆下瞧着,与宣王更像些。”

殷却暄愣了一会儿,忽然弹起身来,抓着辛幼娘的衣袖:“幼娘,你是说?”

“也不一定,世上毫无血缘却长得相似的人多的去,也许只是巧合,华阴公主对外不是说郡王与郡主是她抱养的孩子吗。这一切不过是仆下私心里瞎想的,只是不吐不快。”辛幼娘皱眉忧愁道,若小郡王和郡主当真是宣王的子嗣就好了。

殷却暄有些失落的坐了回去,口中喃喃:“兴许是华阴公主专门领养与哥哥相似的孩子,万一想岔了。”

辛幼娘暗恨自己嘴欠,虚虚打了自己一巴掌,劝殷却暄过去补觉,省的一整日都没精神。

只是不等着殷却暄去寝殿,隆寿宫就来人传旨,姜太后让殷却暄过去一趟,殷却暄因睡眠不足而成浆糊的脑袋反应慢了半拍,隔了许久才点头。

殷却暄格外担忧,太后单趁着陛下上朝的时候召她过去,恐怕来者不善。

“陛下还在上朝,不若传信去给华阴公主?”皎皎在一旁出主意,陛下上次说,若是太后再召皇后过去,可去求助华阴公主。

殷却暄摇头:“不了,不能总是麻烦公主,陛下和公主总有护不到的时候。就算太后娘娘想要难为本宫,本宫好歹也是皇后,她再是过分也不能要了我的命。”

辛幼娘只好让人守在太极殿前,等着陛下一下朝便通禀给他。

姜太后强硬惯了,也不会什么迂回曲折,打算直截了当的把姜暖月塞给姬亥,但是姬亥那个小畜生心眼多,她斗不过,只好转而让殷却暄来一趟。

殷却暄给微微福身请安,姜太后抬手让她免礼落座。

她心里暗中嘀咕,太后娘娘是这样和气的吗?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姜太后伸出纤纤玉指,指了指下头站着的姜暖月,语气慵懒散漫:“皇后你瞧瞧这个怎么样?”

姜暖月上前激动的给殷却暄行礼,眼中有湿意流转,浑身发抖:“给皇后娘娘请安。”

殷却暄看不清,眯起眼睛,不清楚姜太后的意图,心中犹豫一番,试探的开口:“颇为端庄。”

姜太后忍不住冷哼,心里腹诽“皇后你是眼睛不太好罢,这能瞧得出端庄?分明烟视媚行!”,她转念一想,殷却暄的确眼睛不好。

姜太后尴尬的清咳几声:“她生的还算清秀,又是姜家的女儿,哀家打算把她放在皇帝身边伺候,皇后你看着给个位份。”

殷却暄一噎,没想到姜太后这样直白武断,她和姬亥还没说打算把人留下来呢,太后就让给个位份了,又特意强调这是姜家的女儿,那这位份还不能太低。

殷却暄瞥了一眼规规矩矩站在下头的姜暖月,想起姬亥似是不怎么满意姜家,于是老老实实道:“太后娘娘,此事臣妾不能擅自做主,还是要陛下喜欢才行。”

心里却已经想着该给姜暖月什么位份了,反正她又拧不过太后,回头若是姬亥不满意,大可都推到太后身上。昭媛?若是姜家的女儿实在低了点儿罢,昭仪?或者妃?

姜太后没想到殷却暄颇为能搪塞,当即有些不满:“你是皇后,后宫里的事儿都归你管,理当为皇帝广选妃嫔。”

“臣妾愚钝,初掌宫闱,许多事儿还不清楚,尚且要仰仗陛下照抚。”殷却暄听出太后语气中的不满,她心里慌慌。

姜太后欲要发怒,却不料姜暖月扑通一声跪下。

殷却暄听得心惊肉跳,这一跪结结实实的,得多疼啊。

只听见姜暖月凄凄婉婉的冲着皇后哭道:“皇后娘娘,臣女愿意侍奉娘娘身侧,不求名分,但请娘娘成全。”

姜太后心中暗叹,不愧是小娘养的,鬼心眼就是多,若是伺候在殷却暄身边,总能见到皇帝,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比空荡荡有个妃子的名号压根儿见不着皇帝的面要好得多。

只要是姜家的人,皇帝恐怕都不肯看一眼,别说临幸了,跟着殷却暄的确是个尚佳的选择。

只是,这小蹄子哭得梨花带雨,欲拒还迎,娇媚成这样给谁看?皇帝也不在,难不成你是要勾引皇后?可惜人家皇后眼睛不好,也瞧不清你!

殷却暄被她哭得毛骨悚然,刚想开口拒绝:“太后,臣妾……”

姜太后打断她的话,武断专决把人塞给她:“行了,既然她愿意伺候皇后,那皇后你便给她个名分,让她去贴身伺候你罢。”

殷却暄一脸懵的带着人丛隆寿宫里出来,太后没刁难惩罚她,就单给她塞了个人,就算这个人别有用心,也比她预想的结果要好多了。

“皇后娘娘,奴婢今后就是您的人了,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还请娘娘不要怜惜奴婢。”姜暖月娉娉袅袅的站在殷却暄身侧,抽抽噎噎道,语气真诚。

殷却暄觉得这话越听越不对劲儿,她又见不得女人哭,当即拿了自己的帕子给她擦脸。

姜暖月接了帕子,也不用其擦脸,只收在袖子里,哭得愈发凄婉。

“娘娘,仆下扶您。”姜暖月伸手殷勤的伺候殷却暄。

皎皎因着姜暖月是姜太后给的人,没什么好脸,反正现在这姜姑娘和她一样都是奴才,也不用分什么尊卑,当即仗着自己高挑健壮把人挤了个踉跄。

辛幼娘虽沉稳些,但也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对着姜暖月,这姜姑娘来皇后身边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不就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勾引皇上,然后飞上枝头变凤凰,最后把皇后娘娘挤下台,让姜家再出一个皇后吗?

他们一定严防死守,不给这个小蹄子半点机会!不能拒绝太后,还不能防着这一个小蹄子了?

姬亥下朝后得了消息就急忙去了隆寿宫,半路就碰上殷却暄的辇车,见她全须全尾的回来,只是精神恍惚,还算放心,便与她同乘一辇,一起回了凤和宫。

殷却暄一五一十的对着姬亥把事情经过说清楚了。

姬亥提取重点,听见殷却暄拒绝了太后给他纳妃,当即觉得浑身通畅,把人抱在自己怀里,吻了吻她的细白的手指,旁的什么都没听进去。

至于姜家那个,愿意送就送,怎么死还是他说了算。

姜暖月自打来了凤和宫就被排挤在外,不说姬亥,就连殷却暄的面儿她就见不着。但也不见她有丝毫的不满,依旧本本分分的做着自己的事儿,众人都觉得她心机深沉,愈加提防起来。

夜幕低沉,干净整洁的房内点了一盏烛台,幽暗微弱,姜暖月侧躺在床上,拿着殷却暄那日给她擦面的帕子看了又看,始终舍不得放下,许久才得以入睡。

被贬浣衣局的杨司药和御膳房陈公公通奸,二人暴毙在床上的消息一时间惊骇了三宫六院,不少内侍宫女窃窃私语,对此表示震惊,也暗道痛快。

二人都是跋扈的性子,为祸宫里,天怒人怨,死了正是大快人心,死的如此不体面,更是活该!

端福冷眼看了二人白花花的尸体被拖走,勾唇冷戾一笑。

江从拍了拍端福瘦削的肩膀,夸赞道:“干的不错。”他没想到这小子不但机灵,而且心狠,是块儿能成大器的材料。

杨司药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思悔改,陛下的意思是容不下她。至于陈公公,那与陛下可是旧仇了,死的也不冤。

“干爹过奖。”端福眯起眼睛,笑的真诚,丝毫让人看不出杨司药和陈公公死亡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行了,今儿起你就进凤和宫当值,能成什么造化,就看你自己的了。”江从递了袋银子给他:“宫里内外打点都离不开这东西,你别跟干爹客气,收着就是,等你出息了再孝敬干爹就是。”

端福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干爹的大恩大德,儿子没齿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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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里近日有些不太平,自打陛下登基,万国来朝,使臣纷纷入住四方馆。这外邦的人一多,难免杂乱,今日这个国家与那个国家的使臣吵起来了,明日这个大使踩了那位大使的脚,谁也不肯服谁,动不动就要到大梁皇帝面前去讨个公道。

还有民风开放的国家,瞧上了大梁的姑娘,贸然上前示爱,吓得姑娘一家以为遇见了淫贼,跑去击鼓鸣冤。

这等小事江从自然不敢麻烦姬亥,暗地里都安抚摆平了,只盼着万国宴上招待完这些使臣,赶紧让他们滚回老家。

万国宴当日,设宴在重阳殿。

重阳殿四面临水,是为江渚小汀上所建,夜里灯火辉煌,金黄的灯火倒影于水中,微风轻拂,波光粼粼,愈发有万家灯火盛事之象,让人心中惊叹,不免钦慕。

这重阳殿原本是先帝修建了与姜太后游玩之处,耗费巨大,殿内抱柱横梁皆用的金丝楠木,风动有清香徐徐,其中装饰更是不需多提,端的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恍若天宫。

但刚刚竣工,未来得及使用,先帝就不体面的驾崩了。

姜太后得知姬亥要将万国宴设在重阳殿,心中恨了又恨,那本该是她的地盘!却也没法让姬亥改变主意,宴会当日脸拉的老长,黑沉沉的像是能滴下雨。

这种重大场合,身为皇后的殷却暄必须出席,姬亥怕水上夜里风冷,一层又一层给她裹了衣裳,最后殷却暄热的出汗方才作罢。

因着接见万国使臣,必得华丽庄重,展现大梁威仪,凤冠架在脑袋上的时候,殷却暄蓦然又像回到了大婚之日,沉甸甸的凤冠架在头上,让她只能僵着身子。

凤冠上坠着的明珠垂在她额间,一时间竟不知她与明珠到底哪个更加夺目。

姬亥鲜少见她如此庄重华丽,心如火燎原,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

殷却暄小心翼翼的把人推开:“陛下,臣妾脸上粉施的厚,不能亲。”

姬亥一照镜子,果真见自己原本淡粉的唇上沾着一层粉白。

不想女子的脂粉竟是这样容易掉……

方才坐稳,丝竹歌舞初开,妖娆曼妙的舞娘翩翩如蝶,就有南汾国使臣站起身来,端了酒杯。

“大梁今上,臣属南汾,幸得垂怜,免遭覆国民灭之端,我南汾之主心中感念,特令臣属附归书一份,愿与大梁结父子情谊。”

宴上一众人皆瞠目结舌,大感惊叹。没想到南汾国竟是自愿成为大梁附庸,甚至愿意尊大梁年轻的皇帝为父。要知道南汾皇帝今年已经年逾古稀,当姬亥的祖父都绰绰有余。

南汾国偏南,气候原因,国人身材皆瘦弱矮小,黑瘦精干,没有威武健壮之感,也不让人觉得威慑,在征战之中更是不占优势,常有临边国家骚扰侵占,不堪其扰。

姬亥方才登基之时,派了闽南一带驻军支援南汾国,帮助其打退了侵扰势力。

南汾国臣民一众皆是赤诚,对大梁新帝心怀感激,更想要得到大梁长期的庇佑,因此一合计,干脆成为大梁的属国。

一众大臣皆齐齐称贺,高呼陛下万岁,四海归一。

饶是姬亥这样冷情的人,也不免真心实意有些欣喜,举杯与大臣饮了几杯。

自小姬亥吃都吃不饱,更别提有机会饮酒,所以酒量也就那么回事儿……

殷却暄挂着端庄优雅的微笑,却冷不丁被姬亥在案下一把握住手。

握的格外紧,像是要把她攥紧骨血里去。

殷却暄明显能感觉到姬亥手心的温度比平日里要高,甚至沁出汗,她抬眼去看姬亥,只见他玉白的脸上有微微红晕,神色却自若,兴许是宴会的缘故,格外严肃端重。

下头东楔国使臣的座席之间发生了些许骚乱。

其中一日深目高鼻,身材健硕,名唤佘奴,正是当日与杨司药在宫门前接洽的人,他身侧一人容貌俊美,五官深邃,惨白的薄唇紧抿,身材消瘦,瞧着上首的姬亥若有所思。

“大皇子,咱们不能再等了,这是最后的机会,明日东楔国的使臣就要离开建康,咱们再也没机会见到大梁皇帝了。”佘奴带了劝谏,语气更有几分焦急之意。

耶律齐掩唇重重咳了几声,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咱们藏在东楔国使臣的队伍中……咳咳……”

佘奴神色悲恸,看着大皇子时日无多,却劳心劳力,心中大痛,呼的一下子站起身。

东楔国主使惊骇,连忙让人把佘奴按下去,耶律齐也按着佘奴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佘奴口中大喊咒骂,几个人也拦不住他:“东楔国使臣,你们背信弃义!说好了给我们引荐大梁皇帝!”

姬亥柔和的眉眼骤然锋利,看向佘奴。

站在暗处的侍卫上前与姬亥耳语一番,姬亥抬手让人带了佘奴上前,耶律齐虚弱的跟在佘奴身后。

“大梁陛下,这个人胡言乱语,也不是我们东楔国之人,不知怎么混入其中,还请您不要相信!”东楔国使臣慌忙起身,他们怎么也没料到,这个病秧子和莽夫有勇气敢在大梁皇帝面前高呼。

这两个人给了他们十万两黄金,让二人混在东楔国的使臣队伍中参加万国宴,并且为二人引荐大梁皇帝,他们口头应允了,实际上没打算给他们办事,无非就是想要那十万两黄金。

姬亥摆手示意东楔国使臣落座:“无妨。”也不曾追问这二人与他们是什么关系

接着拥上来一队侍卫将耶律齐与佘奴押下去。

这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过去之后,宴会继续歌舞升平,好不乐哉。众人志同道合的将闹事之人遗忘。

直到子时,月上中天,人皆乏累,这场宴会才散。

江从看着姬亥今夜没少喝酒,提前吩咐小厨房去做了醒酒汤。

姬亥与殷却暄相携回宫,步辇上,姬亥头靠着殷却暄的肩闭目养神,呼吸里都带着醇香的酒气,全部的重量都放在殷却暄身上。

殷却暄只觉得姬亥搂着她腰的手简直要把她的要勒断,她动了动身子,姬亥却贴她贴的越近,黏糊的态度更甚从前。

方一进凤和宫,一众宫人拥上来服侍二人脱卸冠服,姬亥半阖着凤眼,抱着殷却暄不肯撒手,让一干人无处下手。

“陛下,陛下?”殷却暄小心唤了姬亥几声,见他毫无反应,只能让人都退下,自己亲自给姬亥解下衮冕。

好在她身上的朝服已经换的差不多,行动间还算方便。

姬亥手脚不见老实,吻了吻她的额头,吻沿着额头向下延伸,殷却暄被他吻的身上发软,站也站不住。

殷却暄伸手去推他,却正被他压在床上,姬亥单身按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炽热的吻毫无章法的又落下来。她云鬓散乱,眼角媚红,咬着唇,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

“满满,叫我名字。”姬亥贴在她耳畔呢喃,温柔的声线混着酒香,简直让殷却暄迷醉。

“姬……姬亥……”殷却暄咬着唇角,任由姬亥咬在她锁骨上却无力反抗。

姬亥听见她娇软的声音,动作愈发凶猛。

江从亲自带人端着醒酒汤送给姬亥,未曾进寝殿,就听见里头暧昧的哭声,像是撒娇的猫儿,侍奉在殿外的宫人脸通红,深深埋着头。他神秘莫测的笑了笑,招呼了侍奉的人都退出来。

一夜放纵,殷却暄果真第二日没能起来,她裹着被不敢动弹,一动就疼的脸煞白,不住吸冷气,虽然是第二次,但还是疼的厉害。

辛幼娘心疼的给她上药,这怎么比大婚那天晚上折腾的还厉害?陛下怎么半点儿都不会疼人?

辛幼娘不知道,平常皇子到了年纪都有人教导人事,但姬亥不受重视,这事儿也没人教他,只能凭着欲望用一身蛮力。

江从从皇后一日没能起床这件事儿上悟出些什么,忙不迭开始搜罗些偏门的书籍画册给姬亥,鱼水之欢是美事,陛下怎么自己倒是舒服了,皇后娘娘跟上刑场似得,长此以往娘娘该抗拒了。

姬亥一早神清气爽的去审讯耶律齐和佘奴。

乍一看,耶律齐与姬亥竟有些相似的地方,二人皆五官深邃,瞳孔色浅。

姬亥也不说话,只先晾着二人批折子,一个眼神都不肯分出去。

耶律齐身体不好,在冰凉的地砖上跪了不多时候就开始咳,脸涨的通红,险些能背过气去,纤白且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抓着衣襟。

佘奴一个七尺壮汉,见状竟是忍不住要流泪。

眼见着时候到了,姬亥方才将折子理好,冷淡的扫过二人:“说罢,这么多年了,怎么忽然又出现?”

耶律齐与姬亥的母亲耶律美人同姓,耶律正是西边一弹丸小国邗部的皇姓,只是二十年前邗部早已被周围国家吞并,耶律皇族也就此落寞,不知有几个人还活着。

“我的姑母是耶律寒,你的母亲。”耶律齐缓了一阵,眉眼悲戚,狭长浅色的瞳孔扫向姬亥。

姬亥微微挑眉,不置一词,听她继续还想说些什么。

“所以,我算是……你的表兄。”耶律齐难以启齿,觉得有些耻辱。耶律皇族已经全然覆没,他现在与姬亥身份悬殊,说自己是他的表兄,实在让他难堪。

“前几日我不断大肆从宫中购买珍珠粉,就是希望引起你的注意,没想到你查出来却无所表示,这让我觉得慌乱,所以买通了东楔国使臣让他带我进来。”邗部的皇族,现在除了钱一无所有。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姬亥看了眼天色,不想再与他废话,直切主题。

“我想要让你帮我复国!”耶律齐情绪过于激动,又咳得脸色紫红。

姬亥冷嗤一声,他凭什么要帮邗部复国?:“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算复国了能如何?”

树大招风此言不虚,他现在成了皇帝,各路的山猫野兽都闻着味儿来了。

耶律寒听出姬亥的讽刺,仍旧胸有成竹,不紧不慢道:“原本邗部的境内有一座金山,其中开采出的黄金杯耶律皇室藏了起来,现在位置只有我知道,如果你肯帮我复国,那些黄金都是你的。”

姬亥心想,怨不得邗部都亡国了,耶律齐还能一掷千金。

“我不肯!”

耶律齐见姬亥低头思索半刻,以为姬亥必定会答应他,没想到只听到了这三个字,立时惊骇的抬起头,眼睛瞪大。

耶律齐不死心:“那也是你母亲的故土!”

姬亥笑而不语,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他的母亲?他母亲在他一出生就死了,他冷情阴狠,对母亲也没什么感情,母亲的故土对他没有任何意义。

“我来此有千万种设想,却没想到你是如此没心没肺冷血之人。”耶律齐绝望的仰面悲呼,猝然吐出一口鲜血。

姬亥不为所动,一座金山固然令他心动,但大梁现在的情况他心里还是有底的。

他父皇骄奢淫逸,已经耗费了大梁将近一半的国力,现在不过是面上光鲜,若要兴兵,恐怕难度太大,更何况邗部地势崎岖,鼠疫多发,实乃易守难攻,他不可贸然行动。

“那你可知邗部现在大半的领土都在哪儿?”

耶律齐脑中灵光一闪:“在南汾国!”邗部地处西南,当初被南汾国怀柔政策蚕食鲸吞大半,南汾现如今虽势力微弱,但上一代皇帝还算雄才伟略,算是南汾最为强盛之时。

而现如今南汾已经成为大梁的属国,对姬亥来说,帮助邗部复国意义不大。

姬亥一笑:“看在你还算与我有血缘的关系上,让人送你出宫。”

不待耶律齐反应,姬亥起身,抬步出了御书房,起驾又去了凤和宫,满满一早不曾见他,应当也该想他了。

隔了几日,已经迈进四月初,四月初一,春暖花开,正是殷却暄召见各位命妇之日,一时间宫内车马如云,衣香鬓影,莺歌燕语。各家夫人言语交锋,软刀子不见血,谁也不肯让谁。

各家的姑娘更是卯足了劲儿打扮,却不失端庄,只求能入皇后和皇帝的眼。

姬亥早前因殷却暄想要给他选妃之事气恼,又在江从的劝解之下放宽心,只当满满是用言语来刺激他的,并未想到殷却暄当真会让各家夫人带上自家女儿。

直到他被殷却暄请去凤和宫,看见了一宫莺莺燕燕,脂粉香气冲天,险些掀了他的天灵盖。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小仙女新年快乐,变美变瘦变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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