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1)

崇吾派的实践课向来都具有足够高的自由度,在弟子们的行为会产生严重伤害或者影响教学进度之前,先生基本不会主动出手阻拦。

从以上规律就可以清楚看出,宋昭郑珊珊宁自书等人对造成了多么惨烈的后果——在一堂课的时间内,徐翰文总共清理了八次环境,帮忙风干/灭火/解冻了十二个学生,并且对其中部分人员进行了针对性疗伤。

看着授业先生亲自施展的“清净术”,差点被同窗惨状带歪了的弟子们,总算确定这玩意的的确确能被归纳到治疗类法术的范畴中。

陆琼幽幽道:“要不是结果太不可控,清净术就是我目前杀伤力最大的法术。”

最后,只有秋梦刀凭着《拒霜诀》打下的基础,帮青虫恢复了元气,越知涯则紧随其后提交了自己的成绩——哪怕偏科再严重,也不至于连清净术这种流通极为广泛的法术都缺乏熟练度,之所以长期保持静默,主要是第一个成功的人能拿到额外加分,而作为曾经的人仙,跟小朋友们同场竞争,委实有点考验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外面的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但东苑中依旧保持着适宜的温度——该福利仅维持两个季度,所有学生必须在半年之内彻底掌握让自己变得温暖或者凉快的法术。

越知涯写功课的时候没关窗,听见外面时不时会传来想要撕书的哀嚎声,让人很想劝她们换个发泄情绪的方法,毕竟门派在下发书本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后续可能遭遇的各种情况,在纸张的制作上兼顾物理与法术双重防御,对此越知涯表示非常清楚以及理解,因为这条建议的署名人就是北洲青帝……

映着灯光,可以看见隔壁陆琼正把上半身挂在窗沿上,倒垂的黑色长发在风中一飘一摇,越知涯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别说陆琼仅仅表现出下坠的趋势,哪怕真的有人从窗口扑通一下,对东西两苑的学生来说也已经迅速变成了一道习以为常的风景,刚开始只是一个意外,但等坠地的弟子发现在距离地面只剩一臂左右的时候,就有水波般的灵光绵延漾起,减缓了他的速度,大概是触发仰天坪的某种保护机制。

——所以崇吾派到底是为了什么连学生垂直降落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

陆琼气息奄奄:“……不行了,我真的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

越知涯头也不抬,语重心长道:“别轻言放弃,要是现在退学的话,你之前的二十七篇杂论,十六份习题,还有八次实践小叙不全都打了水漂吗——我这还没算平时在仰天坪里进行的种花锄草类练习。”

“……”

靠着腿部发力,陆琼把挂在窗外的上半身给拖了回去——进入仙门的确如陆琼在家里预料的那样,改变了她的画风,就是在方向上,跟此前的猜测存在着一些微妙的区别。

陆琼把毛笔的上端抵在下巴上,秀眉紧蹙,跟新一篇杂论做斗争:“……《五行法咒基础》第三章 浅析,对于‘无豆之室,其明敫(jiǎo)日。无镫(dèng)之所,光景流我。’的理解,该法咒经常被用于魔物制造的黑暗环境中,第一句中的‘豆’和第二句里的‘镫’在逐鹿世代,指的都是,都是,呃……”

“哒哒。”

陆琼用笔杆敲了敲窗户,隔壁就迅速传来了越知涯的标准回答:

“指的都是灯,豆是灯的原料,而镫属于灯具名的一种。仙门中的法术,最早从太始世代就已经出现,一直流传到今天,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在现阶段就开设经典课的缘故,如果不了解法术的发展,那就会连法咒到底写的是什么意思都看不明白。”越知涯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在人君世代,部分散修,甚至

还有很大一部分在籍的修士,都是通过单纯的法咒背诵来修习术法,所以他们的法术比起同阶修士而言,威力要差上许多。”

陆琼听得有些懵:“你又把后面的课给预习过一遍了?”

越知涯想了想:“应该是从路莫同先生带来的那批书里翻到的。”

陆琼:“那批书你看过多少啦?”

越知涯抬起头,面无表情:“已经都看完了一遍。”

陆琼:“……我就问一下,你晚上真的还能睡觉吗?”

越知涯耸肩——时间的巨大跨度经常与物是人非挂钩,自从她揭棺而起之后,君洞明就再也不是那个对师妹百依百顺的大师兄,每过两天都得亲自来盯一回她的学习情况,严格程度简直是其他所有授业先生的总和。

陆琼给自己打气:“虽说写杂论非常辛苦,但看青帝留下过那么多著作,想来要想修成大能,年轻时候就必须习惯分析论述的节奏。”

为了不打击年轻人的热情,青帝本人艰难地把她当年在门派里其实还挺闲的真话给吞了回去,安慰道:“刚开始修行的确会比较辛苦,但等修炼有成之后,就会轻松许多。”

陆琼摇头:“差不多的话,我听阳天殿的师兄师姐们也说过,所以这结论肯定特别不靠谱。”

“……”

越知涯看着已经颇具忧患意识的友人,觉得仙门真是一个特别能锤炼人心境的地方。

虽说属于偏科型修士,幸好崇吾派考虑到年轻人家世分布不均匀,为了避免有人跟不上进度,目前尚未设置包括伎巧术数舞乐丹青之类的课程,越知涯目前还不至于过度暴/露自身的短板,她快速完成了今天的作业,又将所有成果打包丢到了隔壁屋,收获了陆琼的感谢——授业先生特地强调过,在崇吾派,功课照抄是不允许的,但是参考可以。

越知涯离开了她所在的小楼,大概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陆琼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都快到门禁时间了,知涯她干嘛去呢?”

按照前些天的习惯,这会子正是打坐吸纳天地灵气的好机会,但越知涯还有别的事要解决一下——自从在鬼市子里不小心跟井双灯碰过以免之后,她这些日子每天都能在青帝令的提醒下,感受到附近有人在盯梢。

那人盯梢的相当有原则,从刷新地点从未涉及东窗月以内的区域来看,应该是一位男性。

作为化神期的大能,井双灯正以与他身份不符的姿态,蹲在东窗月的外面,抱着一只茈蠃努力吸里面的鲜汤。

越知涯有点纳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按道理来说,她在休息期间是不会离开东苑,那么井双灯完全可以返回阳天殿,等天亮之后再过来。

“井殿主?”

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井双灯对越知涯与青帝之间的联系,已经从怀疑到了无限肯定,而对方此刻的出现,相当于在最后的结论上,做了一个确认。

井双灯一时有些失措,他飞快思考了一下该怎么跟传说中的前辈寒暄,最后只讷讷地憋出来一句:“你吃过了吗?”

越知涯:“……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同样经历过扩招后的崇吾派的教学日常的井双灯,一瞬间从前辈的

脸上,回忆起了那些每天只有水喝的求学生涯:“……行!”

整理了下思路,井双灯最终决定开门见山:“既然你,咳,您出现在此,那就说明,我之前的某些想法应该没错。”顿了下,又道,“史书上称,青帝于一百二十年前的天魔大战中陨落,所以您现在这是……”什么个情况啊?

越知涯竖起手指,挡在唇前,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井双灯瞬间领悟:“哦,是涉及某些秘密,不能说对吧?”

越知涯摇头:“也不全是这个原因,你的境界已至化神,应该明白,识海需要与神念修为相匹配,我现在才苏醒没多久,目前正徘徊在炼气阶段,过去有些事情实在是记不太住。”

井双灯:“……”

他突然觉得青帝的画风跟自己原本所设想的有些不一样。

越知涯好奇:“既然身为阳天殿殿主,你怎么能天天在仰天坪盯梢,都不用处理日常事务的?”

井双灯解释:“按照崇吾的设置,每一殿都会设置左右司长协同理事。”

越知涯感觉对方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悠闲:“这样也可以?”

虽说对前辈需要保持基本的敬意,但实话应该还是可以说的,井双灯默了一下,缓缓道:“传说青帝其人,基本没怎么在瑶华有度的办公区域里出现过,但这并没有影响北洲的发展。”

“……”

越知涯顿了一下,扬眉:“所以你天天盯着我,是为了替晷云来打抱不平的?”

话音方落,井双灯就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他其实也没太认真思考过盯着越知涯的目的,之所以天天往仰天坪跑,主要是觉得对一个传说里已经陨落了一百二十年的前辈大能突然出现的惊人事实,应该给点基本的反应。

越知涯露出了然的神色,抚掌道:“《归真诀》果然名不虚传。”

据说每个修炼该心法的修士,在行事作风上,都会有点出乎常人意料的状况出现,时不时就甩开大脑放飞自我。

井双灯委屈:“……其实我至少比殷新莱还是好一点的。”

“殷新莱?”

越知涯重复了一下井双灯所说的人名,露出困惑的神色:“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井双灯:“中洲皇室中人,当今御座那位的小叔叔,据说是在天魔大战中受过刺激,一直保持着七岁的智力,正巧符合了《归真诀》的修炼要求,如果你听见有人说起‘傻王’,那指的就是他了。”

越知涯思忖片刻,遗憾地摇摇头:“还是想不起来,应该不是太重要的人物。”

井双灯觉得就青帝以前“谈笑有大乘,往来无金丹”的交游习惯,想要在她的社交圈里够的上“重要”的标准,应该也是一件挺难的事。

“那个,井某有一事询问前辈。”井双灯犹豫了一下,期期艾艾道,“晚辈一直希望能拜山长为师,可惜始终未能得逞……”

越知涯并不想打断人家的自我阐述,但:“得逞这个词通常和某负面行为联系在一起,如果你的拜师行为不包含其它未曾说明的阴谋诡计,我建议可以换成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