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余家的人（1/1）
这一天, 张菊兰又一次找到余简, 想要申请一笔五千块钱的货款。
这也是张菊兰第一次申请这么大一笔款项。
其实这笔钱对现在的余简来说已经不算大钱，但是从这个时代本身的情况看，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张菊兰大概也知道余简会问什么, 不像往常一样只是等余简签字, 而是主动坐了下来。
她这段时间风风火火惯了，不管是遇到什么人, 都能以平常心应对, 连她自己都察觉到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但是这会儿坐在余简面前, 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一年前。
那时候的她, 不管面对谁都唯唯诺诺的, 特别是对面对余家人时, 更是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原因在现在的她想来简直匪夷所思。
她竟然因为自己没能生儿子而自责, 觉得一切都是她的错，还想着一定要给余家生个儿子, 传宗接代。
当时的她完全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什么奇怪的，直到有一天, 她踏出了一步，来到车站找余简。
这半年多来，她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服装加工上, 从招人管理，到服装设计，再到与沈翠云接洽, 聊现在的服装市场，聊时尚，聊销量。
每次跟余简见面，都匆匆忙忙的，一直到这会儿，才又有时间面对面交谈。
张菊兰：“我知道你肯定有话想问我。”
余简失笑：“菊兰姐现在说话跟沈姐越来越像了，早知道你跟沈姐相处的来，当初就应该让你们多接触接触。”
张菊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妹，你不要笑话我，我怎么能跟沈姐比，她比我可厉害多了。”
这一声“小妹”，以及她脸上露出的笑容，好像她又变成了之前的张菊兰。
不过余简却很清楚，眼下的张菊兰跟之前已经截然不同。
她坐在张菊兰对面：“说真的，沈姐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夸过菊兰姐了，事实上菊兰姐确实把服装加工这一块管理的很好，这是属于你的功劳，别人都夺不走。”
张菊兰脸上的笑容有些憨厚，哪怕这段时间她逐渐成长，骨子里却还是那个温柔的张菊兰：“我也不知道什么管理，我只知道这是我喜欢的事，而且小妹你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一定要帮你做好，不能再让你失望。”
余简认真看她：“我确实曾经对你失望过。”
张菊兰抬眸看她。
余简微笑：“在你不舍得离开余家的时候，我确实对你失望过，觉得你过于软弱，但是自从你带着孩子离开余家，之后你做的那一切，都没有再令我失望。”
张菊兰茫然看她，心跳有些不稳，怔然道：“可是我几次拒绝了你的好意，明明你给了我那么好的条件。”
余简笑着摇头：“不管你选择什么，都是你的抉择，你只是不擅长跟人打交道而已，事实上，你没有接受我强加给你的好意，才是你成长的第一步。”
张菊兰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有些转不过弯来。
余简继续道：“现在说起来，也许有点马后炮的感觉，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天赋所在，只是你的天赋并不在销售，所以无论如何你都没办法答应做销售。”
张菊兰依然有些不知所措。
余简叹了一声：“你不要轻易否认自己的才能，不要总以为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你现在就做的很好，不是吗？在你喜欢的领域，你现在的成就已经超出了很多人，这是你的能力。”
张菊兰想到自己这半年来发生的一切。
没有坐在这里跟余简聊天之前，她一直都在按部就班做她觉得可行的事，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她认为她只是做了一些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
她有自信，一定能做好那些事。
这并非来自于她对自己能力的信任，而是她认为这些事要做好并不难，只要她努力了，就一定能做到。
可她心里依然会有忐忑，特别是每次来找余简审批货款的时候，她都觉得不好意思，生怕把这笔钱赔掉。
所以她每次都是急匆匆来，急匆匆走，一刻不敢逗留。
这次她之所以硬着头皮坐下来，是因为这笔款项实在太大了，大到她完全无法承担的地步，她怕自己再急匆匆来去，会让余简心生不满，这才选择面对面交谈。
余简起身，走到张菊兰身旁，伸手放在她肩上：“大嫂，我实在不想再用这个称呼叫你，再喊你一声，是想告诉你，一切都过去了，你早已经不是余大嫂，你是张菊兰。”
张菊兰的情绪依然有些紧张。
余简没有强求她一定要立即有所反应，转头跟她说起了张菊兰申请的这笔款项的事。
张菊兰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认真跟余简说起了申请这笔款项的目的。
这件事竟然跟沈翠云也有一点关系。
自从黎承业和沈翠云夫妻俩分开之后，黎承业就带着王建民和丁才等人四处跑，先后在b市、h市、沪市等地成了团队，着重销售电器。
一群大老爷们在这样全国各地奔波的过程中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也结交了许多朋友。
在这些朋友中，有一个人开了一家小型的服装厂，只是因为经营不善，这人打算把服装厂转让出去，厂里的东西全部打包出售，报价五千块钱。
五千块钱对于个体家庭来说确实是一笔大钱，但是从服装厂的角度看，确实是一笔小钱。
黎承业把这件事跟沈翠云说了，沈翠云又跟张菊兰商量了一波，最终决定由张菊兰来找余简，申请落实这笔款项。
余简听完了张菊兰的叙述，倒是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能这么折腾。
原本她一开始从hk买那批货的主要目的只是为了让张菊兰有点事做，毕竟那批衣服本身是好衣服，稍微处理一下卖出去，把钱赚回来完全不成问题。
事实上大半年的发展，也确实证实了她的想法。
除了把几万块钱的货款赚回本之外，还额外赚了十来万。
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不过跟美容院的利润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沈翠云也尝到了甜头，在这桩生意上起了巨大的兴趣，这段时间已经完全忘记护肤品这件事，把全部精力都用在服装市场上，屡次说起要把服装市场做大做强。
想到这里，余简抬头看着张菊兰：“沈姐呢？”
张菊兰懵了一下：“她去沪市了。”
余简点头：“这个计划先放在这里，我会认真考虑，你中午是不是要回s市？我正好也要回去一趟，不如一起走吧。”
张菊兰迅速点头答应：“好。”
中午两人是在美容院的小食堂吃的饭。
经过大半年的发展，h市这边的美容院发展越来越好，二十四间美容室，一直从早上八点营业到晚上十点，四十八位美容师轮班为客人服务。
可即便如此，客人过来也依然需要提前预约，火爆程度可想而知。
小食堂是原本就有的，但是因为美容院比想象中还要火爆，后来还加了一些座位，满足美容院内所有员工和客人的吃食要求。
可以说美容院营业时间有多长，小食堂的营业时间就有多长，除了正餐之外，还会为等候的客人提供点心和饮料，就连余简自己，有时候饿了也特意会跑下来拿点吃的。
吃完饭，两人一同离开美容院，往车站走去。
到了s市之后，余简直接带着张菊兰去到了余家附近。
一年时间，对于张菊兰而言，简直像是从地狱到了天堂，但是这一年时间里，她从来没有回到过余简，甚至平时走路的时候，也会特意避开余家。
直到这一次突然被余简带过来。
两人站在余家门外不远处的弄堂里，视线所及之处，就是余家。
张菊兰下意识拽着余简的手：“小妹……”
余简反握住她的手：“没事，我们不进去，就站在这里看。”
张菊兰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紧张压下，站了一会儿之后，好不容易心情放松，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的争吵声。
哪怕已经过去了一年，她也依然听出了争吵的两个人的身份，一个是余母，还有一个是余二嫂。
再然后，院子门打开，有两个人先后从院子里跑出来，并且飞快地从余简和张菊兰身旁路过，看也不看两人。
张菊兰也认出了这两人的身份，一个是余二嫂的儿子，还有一个则是余老三。
“那是家里最后一块肉，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余母怒吼着，狠狠扇了余二嫂一个耳光。
余二嫂也不是省油的灯，突然被打，整个人都窜了起来，压着余母开始揍。
一边揍一边吼：“凭什么你儿子能吃肉，我儿子就不能吃肉？！老太婆！不要脸！”
两人互殴的同时，周围的邻居端着碗，捧着瓜子就围拢在院子外。
余简拉着张菊兰的手，也往人群中走去。
两人的相貌与之前离开余家的时候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所以即便站在人群当中，也没人认的出两人的身份。
张菊兰看着余母和余二嫂互相殴打对方的模样，有一些于心不忍，转头看着余简正要说什么，却见余简指了指院子里的另一处。
她回头，顺着余简指的方向看去，除了跑走的余老三和余二嫂的儿子之外，那里还坐着三个大男人，可这三个大男人却对余母和余二嫂互相殴打对方的事完全置之不理，好像正在打架的两人跟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张菊兰皱眉，突然感受到了余家男人的恶心之处。
与此同时，她心里的那一丝丝同情也完全消散，压在心里很久的一块巨石突然落地。
再看着被余二嫂压着打的余母，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人似乎没有她记忆中那么可怕。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在余家这些年所遭受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笑话，她为之愤怒的事，其实只是一群心理不正常的人造的孽。
就像现在这样，三个大男人看着自己的老婆、亲妈打架受伤，却无动于衷，这是一群没有心的人。
而余家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余母自己纵容导致，与别人无关。
张菊兰：“我们走吧。”
余简：“可以了吗？”
张菊兰：“谢谢你，小妹，我知道你的意思，余家早已经过去了，我也早就不是那个软弱的余大嫂，我是张菊兰，余家的人不过都是外人，外人的事，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余简微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