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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宫里头猛兽横行的事,天刚亮,就传到了宫外。

街头巷尾对此议论纷纷,大多都在庆幸那些猛兽出笼后没能伤到人。有人却在此时提起那被绑在猛兽背上的人。

知晓此事的大多是近射服侍呼伦王之人。呼伦王虽不愿外人知晓此事,可瞒得住一人,却瞒不住所有人。

联想近日乌吞发生的种种,越发有人觉得,这是上苍的警示。他们的王也许做了什么违背上苍意愿的事情。

要不然,怎么两位王子接二连三的死了,还有一位被卷入了人命案子中末了还有人劫狱连夜潜逃了。

不管宫外那些人怎么想,对于呼伦王来说,如今的情况越发难以预估起来。

虽然明晃晃的一个连环套就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可不光他自己,就连几个儿子也接二连三地中招,且一旦踩中一个圈套,后续就有一个接着一个的跟上,根本来不及让他们反应。

他虽明知赫连浑十有八九是被任陷害的,可想起那十之一二的可能性,呼伦王仍旧觉得此子难能大用。

前一刻他好想把赫连浑好好关上几天,作为贬为庶人,再将人安顿在身边继续辅佐,当晚就发生了劫狱,且各方证据显示,劫狱的还是赫连浑的那一群亲卫。

面对朝中大臣们的强烈反应,及宫中几位王后的哭诉,呼伦王气急,终是下了道旨意,下旨全大钺氏通缉赫连浑,不论生死,只要能带回乌吞,就有赏银。

这么一来,竟是要赫连浑无处可躲。

九月,西北天气渐渐转凉,难得下几场雨,都冷得开始往人骨子里沁寒意。

楚衡不耐冷,早早就换上了一层厚些的衣裳,此时笼着袖子站在屋檐下,耳边是不远处侍婢窃窃私语的声音。

知道呼伦王下了通缉,楚衡心里莫名有些不大放心。待陆庭和贺默儿换了班出来,他脚步跟上,低声问道:“汉春宫的人可都仔细查看过了?”

楚衡不担心别的,就怕赫连浑根本就没离开乌吞,甚至可能就藏在宫里的某处。

赫连浑此人聪明狡诈,不像是中计之后,只能被动承受的人。陆庭与他交手多次,最是清楚他的能耐。

“已经让贺默儿留意了,洪大人那边也叮嘱过,若是发现赫连浑,必不会让他跑掉。”

陆庭说着话,见左右无人,伸手牵住了楚衡,长着厚茧的手指轻轻摩挲过他的手背,叫人顿时红了耳朵。

二人自来大钺氏,便很久未曾再亲热过,至多不过是牵个手,扶下腰,或是轻轻的碰碰嘴唇。就连二人在宫外置的那座一进小宅,大多时候也只作为与探子们碰头的地方。

如今被陆庭这么一拉,楚衡忍不住抿了抿唇,壮起胆子回握。

白日里汉春宫内的花园内,鲜少有人长留,加之赵嫣怀有身孕,更是少往花园走。

陆庭拉着楚衡躲开旁人,拐进花园一处假山堆内,当即便低下头,亲吻了楚衡的唇。

分开始,彼此都看得清对方眼中的情动。

在大钺氏几个月内,吃穿用度和从前相差甚远。这也是为什么大钺氏野心勃勃,想要吞并大延,毕竟那是一块巨大的肥肉,若是吃下,便有金山银山,女人家畜。

陆庭其实瘦了不少,可身形依然高壮。他轻而易举的就把楚衡压在了假山山洞内,捧住他的脸,复又加深这个吻。

楚衡呼吸很快加重,靠着山壁,丝毫不觉背后又冷又硬。待被陆庭放开的时候,他喘了几口气,伸手抓着陆庭的胳膊,却是翻了个身将人推在山壁上。

凤眼含水微挑,笑唇勾勒起的弧度叫人惊艳。

楚衡这张脸,平素便已经漂亮得很,到了大钺氏后,为掩人耳目,改头换面做了一番乔装打扮,可情动时陆庭能瞧见的,依旧是那张从前在身下喘息的模样。

那些交换的吻,温柔黏腻,等到楚衡蹲下身时,陆庭已经只剩下靠墙喘息的力气。

从山洞里出来的时候,楚衡已经擦干净了嘴边的痕迹,陆庭仍旧靠着山壁喘息。

他本想帮楚衡纾解,可听见外头的动静,只好隔着裤子摸了把小楚衡。

胡人的衣袍宽松,底下起个反应,外头通常都瞧不仔细。楚衡确定身上没沾上东西,也没什么气味,这才先一步从山洞出来,而后绕过假山,向着来人问道:“怎么了?”

“楚大夫在这儿做什么?”

来找人的是和贺默儿交好的一个胡人奴隶,见楚衡身上的衣裳皱巴巴地忍不住笑道,“楚大夫跑山洞里小憩了不成?”

楚衡顺势咳嗽两声,像是被抓包地有些尴尬:“太累了,屋里人多,睡不大好,偷摸找个地方眯会儿。”

以为医师们住的那屋子和他们的一样,也是一堆人挤一张大通铺,那胡人奴隶还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直说半夜听到磨牙的抠脚的说梦话的,的确吵嚷睡觉。

楚衡见他越说越远,背后假山里陆庭也还留着,随即出声打断:“方才喊我,可是公主有什么事?”

他们跟着一道来大钺氏的人,时至今日,依旧一口一个公主喊着。哪怕赵嫣如今怀了呼伦王的孩子,也不该她出身大延,乃是当今大延皇帝亲妹的事实。

“哦,是陛下召见你。”

楚衡一愣:“陛下来了?”

赵嫣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对于呼伦王来说,大概不过只是多一个子嗣罢了。自有了新得的美人,他便极少来探望赵嫣。此时忽然驾到,又点名召见,楚衡心里有些没底。

躲是躲不了了,楚衡握了握拳:“我去换身衣裳,这就去见陛下。”

两个儿子的死,对呼伦王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特别伤心的事情。他依旧美人在怀,依旧美酒佳肴,王后痛失爱子,哭得声泪俱下也不过是得了他几盒汉人珠宝的安慰。

楚衡到时,见呼伦王正向赵嫣嘘寒问暖,心底不由浮起疑惑。

“你就是平日里负责给王后号平安脉之人?”

呼伦王问。

楚衡掬手行礼。

“听闻你医术不错,不如给朕也看看。”

楚衡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旋即压下:“小的唯擅妇人病,陛下的脉……小人怕是号不准。”

他说话时,一直微低着头,只偶尔抬头看一眼呼伦王,装作胆怯的模样不敢大声说话。

呼伦王的视线一直往楚衡脸上走,见面前这个青年不过容貌平平,丝毫不像赫连浑与江坨曾提起的,容貌俊逸,难免有些倒胃口。

“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呼伦王说着起身,从楚衡身边经过时,还仔细看了看他的侧脸,见果真长了这么一张普普通通的脸,越发觉得这人不过就是个寻常的大夫,没什么稀奇的。

呼伦王前脚刚走,赵嫣便以腹中胎儿有些不适为理由,屏退了身边侍奉的胡女,将楚衡留下。不多会儿,贺默儿和陆庭翻身进了殿内。

“皇伯父来信了。”

赵嫣拿住一张被折了几折得信,递给了陆庭。

陆庭接过,与楚衡并肩一道看信。

信中内容不长,讲的也不过是家长里短的一些叮嘱的话。末了,却是提了提楚衡化名的大夫临走前,托人在宜州找地种的秦哪。

这封信,是正正经经走外交渠道送进大钺氏,而后再由呼伦王亲手交给赵嫣的。

信显然早被拆过,但里头的内容太过家常,看不出所以然来,是以呼伦王才拿着信,过来试探赵嫣。

只可惜,赵嫣自己也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名堂。

陆庭将信反复扫了两眼,掏出火折子将信烧尽。

赵嫣有些不解:“这信是何意?”

楚衡手指沾了沾杯子里的水,在桌案上比划了两个字:“庆王殿下这是在喊我们回去了。”

秦哪,又名当归。

当归,应当归矣。

*****

归雁城外,因为天干物燥,已经起火数日了。奈何远水解不了近渴,想要救火却找不到水源,不得已,这场火越烧越旺,烧得即便尊崇火神的大钺氏兵士们也开始担心的地步。

就着这一片火,西山营的千军万马来得突然,似乎一路上悄无声息,不知从何处借道。

先锋最先从归雁城早年挖掘的一条地道内钻入城中,临近的城门上,守卫的胡人士兵当即在拼杀中被人从城墙上头砍落下来。

而后,赵笃清紧紧盯着从城门上冒头的梁辛安等一众亲卫,一声哨香,正是揭开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的序幕。

赵笃清与刘臣一左一右护卫在庆王身侧,为了夺回归雁城,他们准备了太多。

如今呼伦王两个儿子接二连三去世,余下几子不擅征战,纷纷开始划分自己的势力,试图成为下一任大钺氏的国王。如此内乱之际,他们发动了进攻,誓熬夺回归雁城,一雪耻辱。

火势随着大风不断蔓延,却奇异地只想着归雁城的方向延伸。城外郊野一片混乱,火光照亮了整片天空。

然而,就在归雁城的守军发现情况不对,敲锣呼喊的时候,天上却突然出现了异象——

天空渐渐开始变暗,而后,高悬空中的那轮太阳,像是被什么一点一点地遮住,不过几许的功夫,竟是完全黑了。

唯有地上的火光还透着亮,可也比不得方才。

有人突然大喊:“天狗食日!”

最先是汉话,之后又有几句呵斥,紧接着,汉话变成了惊惶的胡语。

一遍一遍,重复着,带着绝望和畏惧。

之后,当太阳的光亮重新普照大地时,这一场战事意外变得简单了起来。

那些大钺氏守军不战而败,畏惧地跪在地上,不断朝着太阳的方向磕头。

对于这些胡人来说,天狗食日,是只有老一辈讲的故事里才有的内容,是上苍对于人的警示和惩罚。

大钺氏畏惧自然,畏惧天神,几乎在天狗食日发生的那一刻,就丢兵弃甲,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