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1）
大多数候选人都提前半个小时到了试镜的地方, 等到临开始的时候, 走廊处忽然又进来了一个人。
来人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蓝色校服, 洗得很干净, 拉链也规规矩矩地拉到了顶上——却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学生。
没有办法，这人的脸长的太像不良少年了，倒不是不好看，就是穿上校服也像是打算偷溜进学校找人打架的社会青年。
社会青年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目光落到孟宵身上，嗤笑了一声：“哟，书呆子也来参加试镜啊？”
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孟宵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谢昀抬起头来瞧了一眼, 这人倒是看起来挺眼熟的，依稀记得自己曾经被他家粉丝内涵过，两家还爆发过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
这人叫林泽, 跟孟宵是同一场选秀里出来的，正是孟宵那一季的冠军。
这么一看，他要是跟孟宵有旧怨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泽c位出道之后就签了悦城, 这一年来是悦城的主推艺人。悦城的路数不比其他倾向于稳扎稳打捧台柱子的娱乐公司，专注于炒流量, 旗下主推的艺人都是在极快的时间内通过拗人设蹭热度各种拉踩获得极高的热度，然后疯狂在各个地方露脸，营造出红透半边天的假象。然后在假象被戳破之前把流量变现，并且利用剩余流量去捧下一个流量。
眼前的林泽显然是其中的典型。
最起码如果现在谢粉再跟他家干一架一定会被撕得片甲不留。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流量。
但是谢昀从来都是拼爹而不是拼粉丝的, 这么一想就完全不需要忌惮他。
这就叫一切装逼在绝对的爹面前都是纸老虎。
谢昀把一心只有数学题的小男生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完全不顾及林泽的冷脸：“孟宵，试镜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待会儿一起过去吧。”
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显然不是林泽这种受惯了追捧的人忍得了的，他的脸一黑，对着谢昀说：“你是哪个公司的新人？怎么这么不懂事？”
谢昀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
总觉得悦城的人都或多或少有点虞景的毛病，大约是霸总玛丽苏偶像剧拍多了的缘故吧。
毕竟就算对方真的是不懂事的新人也没见哪个前辈能说出这种话的，显得情商特别低，且浑身上下充满了神经病的气质。
孟宵这人虽然有点傻，但对于打脸跟自己有过节的人这件事还是十分乐意配合的。两个人目不斜视地到了试镜室门外，看见前头还有不少人在等，孟宵悄咪咪地凑过来跟谢昀吐槽：“这姓林的是个什么傻逼？从选秀开始就一直看我不顺眼，后来得了冠军压了我一头更是天天跟个花枝招展的孔雀一样不分场合地到我面前来各种造作……”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孟宵最后面无表情地总结道：“说实话，要不是我是一个不啃老的新时代好青年，分分钟能让他在我眼前消失。”
谢昀看了这位新时代的好青年一眼，指了指试镜室门口：“孩子，去吧，该你了。”
孟宵一懵：“？？怎么这么快？”
谢昀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把人给推进去了。
孟宵进去以后，谢昀不由得想起了一句名言：人前气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人后开始激愤是所有文人的通病。
这句话这么有道理，可是又不知道是谁说的，那就应当是周老先生说的。（鲁迅：大家看好了，说的是周老先生，与我鲁迅没有任何关系。）
孟宵一脸懵逼地进去，又一脸懵逼地出来，前后经过不到三分钟。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忘鼓励一下自己新交的朋友：“加油！”
谢昀看着他比自己上场还要凝重的脸色，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冲着他点了点头，走进了试镜室。
试镜室里只有三个人，男女主和导演。
男主是近些年靠出演原敬处女作火起来的小生闻峥，人长得俊朗，一笑脸颊边上还有梨涡，看起来十分阳光且活泼。女主叫钱落，长相偏于温婉，十五岁时偶像出道，近几年才从演配角到渐渐独挑大梁，是圈子里出了名旺男主的女星。
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一个斯文俊秀的年轻人旁边，这个年轻人的皮肤看起来像是长期不见太阳的苍白，一眼看上去几乎是有些扎眼的，一双眼睛冷静到有些冷漠了，看人的时候总是让人止不住从心里发颤。
谢昀倒是没有太大感觉，就是觉得这个传说中的导演新秀看起来过分年轻了些。
不过哪个领域都不缺天才，尤其是一些拼灵感和天赋的行业，比如说导演。
为了贴合人物造型，谢昀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普普通通的棉t恤和一条黑色长裤，脸上也没有带妆，头发随意抓了抓，柔顺蓬松地垂下来，显得整个人都温雅谦和。
谢昀本来年纪就不大，这么一打扮往那里一站就是个乖巧温和的学霸。
原敬见他的表现，眼睛不太明显地亮了亮。
谢昀是第一个进了房间就知道要入戏的人。
原敬从手里翻得破破烂烂的剧本中随便找了一页出来，问：“许宁给叶桃送巧克力那一段会演吗？”
没有任何铺垫，单刀直入。
谢昀点了点头，胸有成竹：“可以。”
原敬往右边示意了一下，钱落点点头，站起来跟谢昀搭戏。
这是接近影片尾声的一段剧情。
正是五月末尾，阳光盛大，透过四楼的窗口正好能看见窗外一片树林，风吹过一片绿色的浪，让人心里也跟着明亮宁静下来。
马上就是高考了。
这天中午是叶桃值日，柏言出去帮她带饭了，许宁还有几道题没写完，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慢演算。
叶桃扫到他的座位的时候，他放下笔，让开了位置。
许宁低下头，正好能看见少女弯腰扫地时露出的白皙细腻的一截脖颈，他脸有些红，不着痕迹地把脸转到了一边去。
叶桃抬起头来，冲他一笑，拿着扫帚打算扫下一个位置。
许宁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完好的盒子，叫了叶桃一声：“叶桃同学！”
叶桃疑惑地回过头来：“怎么了？”
许宁微微低下头，温和地笑了笑：“这盒巧克力是我叔叔带给我的，我不喜欢吃甜食，也不认识别的喜欢吃甜食的人，就送给你吧。”
少年一双眼睛真挚纯粹，笑容清雅，白玉般的脸上染了微微的红，叶桃看得稀罕，却也只当是许宁不太擅长跟女孩子打交道，大大方方地接过了盒子，冲他粲然一笑：“谢谢啦！”
然后就回过头继续打扫卫生了。
窗外的风依旧温柔，天光明亮。
这盒巧克力其实是他跑了很多个商店才选出来的，特意在今天送出去就是想当作送给叶桃的生日礼物。
只是他没有说，以后也应该没有机会说了。
那些青春里隐秘的心事，最终都将归于青春本身，也会随着青春逝去。
许宁坐下来，继续做方才没有计算完的题目。
……
谢昀顺手把手里好久不见的五三题目做完，放下笔，抬头看向原敬。
原敬点了点头，翻看了一下他的档案，头也没抬：“回去等消息吧。”
谢昀完成了自己的分内之事，现在一身轻松，也没有多套近乎，冲着三个人鞠了一躬就转身离开了。
并且顺手带上了门。
看到人走了，钱落才忍不住伸手捂住了狂跳的心脏。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青春期喜欢过的一个男生。那会儿还是初中，他们两个其实没什么交集，就是偶然自习课上的时候她不经意间一回头，看见那个男生穿着校服短袖坐在窗户边上看书，心忽然就动了。
跟今天和谢昀搭戏时候的感觉一模一样。
谢昀试镜结束之后，试镜室没有立刻让人进去。
原敬凑过去看了看谢昀写的答案，顺手打了个对勾，然后回到座位上把谢昀的档案压在手边，拿起了另一份档案，表情越看越不爽。
看起来非常想找个理由把档案里的人踢出去。
闻峥看他的表情有些好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姓林的，把他踢出去不就行了吗？”
原敬抬起头来看他，表情竟隐隐有些委屈和控诉：“可是你跟我说建议让林泽当男二的。”
可能是觉得控诉力度不够，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个林泽不但长得丑，而且还喜欢作妖。许宁要是给他演，十有□□就毁了。”
闻峥看得心都快化了，连忙哄道：“不给他不给他，你想选谁就选谁，这不是我的合约还在悦城手里，顺口说一句嘛。你要是不愿意，我肯定也不同意。”
闻峥出道时虽然因为年少无知被忽悠着签了悦城，被压榨了不少时日，这些年羽翼渐丰已经渐渐不受悦城控制了，加上合约期马上就到了，更是不可能为了悦城得罪他家亲亲原导。
原敬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存在的问题：“这部电影的大半投资都是悦城。”
原敬虽然是导演界的新秀，但毕竟根基尚浅，远没有到不需要看别人脸色的地步。青春片这些年已经因为大量烂片口碑崩坏了，并没有那么好拉到投资，悦城这次愿意投资也是因为想要借这次机会捧人。
闻峥忽然一笑：“原本这件事是没有办法的，但是如果你看上的人选是刚刚那个谢昀就好办多了。”
原敬目光冷淡地看向他。
闻峥知道原敬最讨厌说话卖关子的人，立刻把他一直压在手底下的谢昀的档案拿出来放到他手里，微笑解释道：“你拿着这份档案去找星耀的艺术总监，我相信就算悦城撤资也有人愿意填这个窟窿的。”
原敬显然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眼睛颇为矜持地亮了亮。
远在星耀正勤勤恳恳工作的谢熙：阿嚏！
问题暂时解决了，面子还是要做一下的，闻峥跟外头招呼了一声，示意后面的人可以继续进来了。
钱落默默把椅子往旁边拖了拖，坚决跟这两个人划清界限。
不过要是许宁真的让谢昀来演……嗯……还是不错的。
林泽的表现跟原敬预料的一样惨不忍睹。
同样是最后一幅画面，钱落看见林泽油腻腻地冲着她抛了个媚眼的时候，胃里忍不住翻滚了一下。
她险险绷住了表情，勉强冲着林泽笑了笑，然后等到搭完戏的那一秒就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喝了口水压压惊。
顺便解解腻。
林泽霸道总裁演多了，一看见女孩子跑就觉得是女孩子被他撩害羞了，顿时对自己刚才的表演十分满意。
原敬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例行公事地说：“回去等消息吧。”
等到人出去了，原敬三两下扔了林泽的简历，转头看向闻峥：“今天下午就去找谢昀经纪人把合同签了。”
绝对不能让人跑了。
钱落又默默地把椅子往旁边拉了拉，直接靠到了墙边上，以示不同流合污。
虽然她对结果乐见其成。
谢昀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重在参与完了之后刚一出门，就被蹲在试镜室旁边的人给吓到了。
谢昀满头黑线地看着孟宵：“你怎么还在这里？”
孟宵惆怅如一朵晒干了的蘑菇：“刚刚导演说，我不适合男二，我适合男三。”
每一个青春影视剧里都要有一个搞笑担当，这部电影里的搞笑担当就是男三王达。
男三的人设概括一下就是一个沙雕又中二但并不觉得自己沙雕中二的戏精。
孟宵还在碎碎念：“我沙雕吗？我戏精吗？明明就是导演眼神不好！”
谢昀沉默了。
他头一次觉得，这位导演界的新秀还是很有识人的眼力的。
孟宵念叨完了，觉得有点饿，拉了拉谢昀的袖子：“那个，这位兄弟，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有点饿。”
他爸最近嫌弃惨了他，一点零花钱都不给他留。
谢昀叹了口气，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把他从地上扯起来：“走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两个人拉拉扯扯地走远，站在悦城高层的两个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其中一个人忽然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你喜欢这个花瓶什么地方，见一个爱一个？”
云初把目光从谢昀的背影上收回来，冷淡地瞟了虞景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龌龊。”
虞景耸了耸肩，看起来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要不咱们试试，要是我们两个人同时去追他，他会跟谁上/床？”
云初冷笑一声：“我看你还想去医院躺一躺。”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云初把手里的文件丢在桌子上，说：“该清算的都清算了，以后两家就不是合作关系了，你好自为之。”
虞景没有说话，目光沉沉地看着云初离开的背影，忽然冷哼了一身，叫了助理进来吩咐道：“去订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配上巧克力，送到谢家去。”
助理听完这个与工作完全无关的要求，觉得不太想干，但由于工资和奖金都掌握在对方手里，只能忍辱负重地问：“那虞总，这花要送给谁？”
虞景嗜血而邪魅地一笑：“送给谢昀。”
助理：……您玩我呢吧？整个公司上下谁不知道您跟谢家小公子有仇？
自家总裁的神经病程度真是越来越高了，甚至行为也越来越鬼畜。
看来得把辞职跳槽的计划提上日程了。
谢昀把孟宵打发回家，一回家就被一大把鲜红的玫瑰花吓了一跳。
助理想起虞景的叮嘱，开始念台词：“谢先生……”
“等等，”谢昀头疼地打断了他，“这是谁送的？”
“我们总裁虞景送的，”助理叹了口气，“虽然行为很神经病，但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你让我把台词念完，否则我会扣工资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昀只能忍着听完了什么“知道你爱我，所以给你个机会”“我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之类不知道怎样构造的脑子才会想出来的词，把花重新扔回了助理手里：“你拿着去送女朋友吧，我要回家睡午觉了。”
助理手里抱着玫瑰花，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谢昀觉得十分头秃：“这位兄弟，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助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良心，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大兄弟，你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别的我也不能多说，但我能提醒你的是我们总裁最近打算搞事情，你……小心。”
谢昀打了个哈欠，郑重道：“你是新上岗的吧？那我也提醒你一句，你们总裁就是一个喜欢给自己加戏的傻逼，你要是想要前途的话，还是趁早跳槽吧。”
虞景搞事情搞的还少吗？哪次出场不是搞一些明明很弱智还自以为很高明的事情？
助理回味了一遍这个忠告，深以为然。
谢昀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睡了一觉就当梦见了人咬狗，转头就忘了。
下午的时候，正在忙着给谢昀挑选新剧本的齐越收到了一份《绿树荫浓夏日长》导演亲自送来的合同。
齐越因为这种过于热切的态度虽然嗅到了猫腻的气息，但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天上掉馅饼必然要吃下去的人生准则，还是给谢昀签了下来。
这种青春片的剧组，就算出了问题也都是些钱能解决的事情，如果是钱能解决的事情，在他们家谢昀这里就不是事情。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五千，等我码完再放出来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