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1/1)

秦讴风风火火进门, 身后跟着两排人,那架势像是来京府抄家一般。

秦讴一挑眉, 身侧的小厮就将手里捧着的任令呈给韩温。

“从今儿起,我就在这做判官了!”

按规矩, 京府府尹只有一名,判官则不定员,负责辅佐府尹管理本府事宜。

韩温见了皇帝的任令之后,禁不住轻笑两声, 琢磨着过几天会不会再塞一个进来,比如那个还在赶往京师路上的齐家长孙齐远。

“哟,好精致的梅花酥, 韩学士吃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这怕是比宫里头的都好吧?”

秦讴说罢要伸手拿一个,转眸见韩温用阴冷的眼神瞧自己,犹豫了下,还偏就要拿一块塞进嘴里, 得意扬下巴瞅韩温。

就吃你的,怎么了!

“亲族相盗, 当定何罪?”韩温随口一问。

秦讴愣住,三两口把嘴里的梅花酥咽下去, 不解地看着韩温, “你说什么?”

“亲族相盗,当定何罪?”韩温再重复一遍,语调平和, 不见有一丝不耐烦。

“斩?”秦讴不确定答完,从韩温冷漠嫌弃的眼神中猜出自己可能答错了,“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最简单的律法都不懂,来做京府判官?”

秦讴才反应过来,韩温原来是有这后话等着他,“我——”

“谅在秦侯爷家世非凡、年幼无知的份儿上,给你三天。三日后我会派人验收结果,不许错一字。”韩温道。

这韩温说话太气人了,先说他家世非凡,偏又说他年幼无知,这不分明在笑话他无能,靠家里关系才进京府做官。

秦讴恨得咬牙,偏要跟韩温犟:“我就错了能怎样?”

“那就请秦侯爷自行去圣人跟前请辞,脸上还能好看点。”

韩温说罢,对秦讴报以淡淡一笑,转即拂袖去了。

楚天忙盖上食盒,捧在怀里,走的时候不满地瞟秦讴一眼。这秦小侯爷太识趣了,居然敢随便吃公主送给他家郎君的东西。他家郎君最记仇了,以前懒得跟小侯爷一般见识的,以后可就难说了。

“我偏不记,就不记,我还怕你告状不成!”秦讴气得跳脚,对韩温的背影吼。

戴正忙劝道:“侯爷,可不能让韩温把这事儿禀告给陛下,他那张嘴能把芝麻大的小事儿说成西瓜大。前几次侯爷不就吃了这亏?那还是在老侯爷跟前。这次在陛下跟前,肯定了不得了。到时候天下人都知道,侯爷来京府做判官连律法是什么都不知道,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秦讴静下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如今在京师,不比在北方,他如果丢人了,定会被全天下人嗤笑。

“好你个韩温,我就该弄死你!”秦讴气得两腮鼓起来,掐腰又大吼起来。

“侯爷,咱们还是先背律法,把这关过了。”戴正继续劝慰道。

“行吧。”

秦讴回到自己的屋子,瞧见小吏捧来四本厚厚地书册,吓得从凳子上跳起来。

“这是什么?”

“大周律。”

“这么厚?”秦讴不敢相信地看着小吏。

小吏颔首,不卑不亢地退下了。

秦讴指着书册质问戴正:“韩温能把这些书都背下了?”

“一定能。”戴正丝毫不怀疑,“别说这几本书了,天下书说不定都被他背光了。”

秦讴扶额头疼,“我来这是为了收拾那个姓韩的臭捕快,不是来这受罪的!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秦讴说罢就去踢戴正,踢了两脚之后,忽然来主意了。

“他这么为难我,我也可以为难他堂弟啊。去,把那个姓韩的叫来!”

戴正连连附和侯爷这主意好,立刻打发小厮去叫人。

萧婉正在档房同柳正照讨论福顺的案子,忽见一小厮急急地冲到门口,锦环等人拦住了他。

“秦侯爷传话,你们几个算什么东西,有资格拦?”小厮喊话气势十足。

锦环本欲继续拦着,萧婉这时候出来了。

“有事?”萧婉问。

“秦侯爷请你过去一趟!”小厮没给萧婉好脸色,随即就抬手请萧婉走。

锦环、郑铭等见状,都努力忍着。真的好多年没见过有人敢在他们公主面前这样嚣张了。

萧婉到了秦讴跟前,刚拱手行礼,就听秦讴质问自己。

“亲族相盗,当如何定罪?”

“小功,减凡人一等;大功,减二等;期亲,减三等。”萧婉立刻答道。

秦讴看向戴正,戴正也不知道,忙去翻阅律法,慌忙找到之后,无奈地对秦讴点头,告诉他答对了。

秦讴不信了,夺走戴正手里的书,随便翻了一页,再问萧婉:“捉得逃亡奴婢,不送官司而私卖者,如何定罪?”

“以和诱论,计赃依盗法。”

秦讴:“盗者三犯——”

“三犯徒者,流二千里。三犯流者,绞罪。”萧婉抢答完毕,歪头看着秦讴,“秦侯爷该不是已经来京府做了判官,还未曾熟读过律法?”

“当然没有!我反倒是担心你这种走门进京府做捕快的,是否够格。”

秦讴真没想到小小一个捕快居然如此熟悉律法。难不成整个京府,真的只有他一个无知?秦讴被这个想法深深地刺激到了,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这等无用之人。

“那我考一考秦侯爷如何?”萧婉一句反问,令秦讴脸色极为难看。

戴正马上呵斥:“大胆,你一个区区捕快胆敢口出狂言,想考校我家侯爷!”

“玩笑话罢了,我知道秦侯爷不会应我的。”萧婉笑了笑,问秦讴可还有事吩咐,没事的话她还有案子要忙。

“当然有事,你去给我煮一壶茶!”秦讴不打算轻易放过萧婉。

“这等杂事自有府中小吏来做,属下有捕快职责,还有自己的案子要忙。再说了,属下现在可不归秦侯爷管。若秦侯爷实在稀罕我,想要人,烦劳去找陆判官要去。”萧婉敷衍地行一礼,转身就走。

等秦讴反应过来,想要拦她的时候,人已经溜没影了。

区区一个捕快居然如此猖狂。

秦讴还不信了,立刻去找陆学。一个捕快而已,陆大哥肯定会让给他。

陆学正在房中苦恼,该怎么遵守诺言不见公主,又能让公主惦记他。他忽见秦讴来了,温笑着相迎,上好茶,问他来意。

得知对方付只是跟自己讨个小捕快到他麾下,陆学很爽快地答应下来,笑问秦讴:“不知是谁如此有幸,被小侯爷相中了?”

“韩原!”秦讴马上道。

陆学愣了下,怔怔地看着秦讴,笑容瞬间从嘴角消失。

秦讴发现陆学脸色突然变了,不解地问他:“怎么了?这人你不肯给?”

后一句不过是客气一问,秦讴不相信陆学会为这种小事跟他计较。去年他跟陆学讨了他府上以歌舞闻名天下的绝色美人胡姬,陆学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他了。

陆学经过观察推敲出来了,秦讴还不知道他所说的韩原就是华阳公主。既然公主有意瞒秦讴,他当然不好搅了公主的安排,不然他真不知会何年何月才能见到公主了。

“唯独她不行。”

“为什么?”秦讴又坐不住了,从凳子上跳起来。

陆学斟酌用词,“她是韩温的兄弟。”

“韩温的兄弟怎么了,走门子进来的一个捕快而已,又不是金枝玉叶,干嘛那么小心?”秦讴问陆学,“放心,即便有事儿,那也是我得罪韩温,跟你没关系。”

“说了,不成。”陆学拒绝道。

“我也不成,我只要他!”秦讴想了想,只得跟陆学道出他挨揍的实情,“再怎么样你得帮兄弟这一把,韩原打过我,你说这仇我能不报么?”

陆学听说公主居然出脚踹了秦讴,忍不住想笑,又禁不住想起自己曾经挨打的日子。如今公主不打他,反倒打了秦讴,更叫人生妒。

“更不行。”陆学绝不会再给秦讴再次挨打的机会,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被公主打。

“陆大哥,你怎么现在比韩温那厮还不好说话了。我这都拉下脸来求你半天了。”

“我是为你好,得罪韩温他堂弟对你没好处,到时候吃了亏,都没处哭去。痛快回去做好你的官,回头你爹爹进京了,若瞧你还这副样儿,少不得让你吃一顿棍棒。”陆学见秦讴还不甘心,赶紧摆手示意他快走。

秦讴气呼呼地出门,心中愤愤不已。

好你个韩原,仗着身后有人是吧,但你终究不过是个小捕快,我就不信还对付不了你了。

秦讴随即召来随从们,小声嘀咕一番,让他们尽可能发挥,只管把韩原往死里整就行。

“手脚麻利点,不许露马脚。”

这些小厮们跟着秦讴整人不知有多少次,早都熟练了。应承之后,随即就散开,各自悄悄做安排去。

陆学晌午回家的时候,见母亲寻阳长公主一脸愁眉不展。

“来,我问你,今天秦讴可去京府了?”寻阳长公主把陆学唤到跟前。

陆学点头。

“那他对公主可做什么没有?”寻阳长公主紧盯着陆学,再问。

陆学非常不解,询问母亲何故此问。

寻阳长公主蹙眉叹气,“今儿我进宫,听宫人秘密告知,说是秦讴也中意上华阳公主了,他还并不知公主的身份。只是在街上偶遇,就瞧上了。哼,说是不知道,我看他保不准早知道公主的身份,故意设计。”

陆学蹙眉:“今日他的确找我要人,说跟公主有仇,要我把公主派到他麾下。”

“你可信这表面的缘由?”寻阳长公主目光意味深长,意在提醒陆学注意警惕。

陆学略有些想不明白,“秦讴会有这等城府?”

“哼,他爹当年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色。儿子怎生就不会?你可别被他傻呵呵的样子骗了,南韩北秦,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学躬身应承,“母亲请放心,儿子一定谨慎行事,防着秦讴。”

……

晌午后,趁着府里多数人休息,来往人少的时候,萧婉偷偷跑来敲韩温的门。

韩温正闭目半卧在榻上小憩,听声后,还以为楚天回来了,眼睛未睁开,只应承一声,命人进来。

萧婉悄悄地猫着腰进门,看看左右,确认没人,才把门关上。

韩温发觉来人的脚步轻盈,不似楚天,睁开眼瞧。见是萧婉,韩温坐直身体,面色仍带慵懒之态。

“昨晚没睡好?”萧婉关切瞧他,水灵灵的杏目清澈见底。

韩温:“丑时才睡。”

“喏,给你这个。”萧婉从腰间掏出一纸包,笑着递给韩温。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有关律法参考自唐律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