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1)

又来一个拿皇后威胁她的, 合着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的软肋是皇后。

萧婉虽然十分不满晋王妃所言,但晓得她连这种狠话都能说出口, 必定气急了。再瞧她哭得脖颈根儿都泛红, 显然处在极度的羞愤之中。这种时候如果有旁人把话说绝了, 很可能因为一时想不开, 为了面子真去死。

萧婉冷哼一声, 选择在距离晋王妃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不挑衅也不劝慰, 只默然看着她不说话。

陆学这时给侍卫打眼色。

晋王妃立刻有所察觉了,将毒药瓶抵在嘴边,“你们谁敢靠近, 我立刻喝进去!”

“使不得, 不过请王妃的侄儿来问几句话罢了,并无大事。王妃若为此丢了性命,晚辈等万万担当不起。”陆学忙从中说和,然后使眼色给萧婉,意在请萧婉暂且哄住晋王妃, 答应她的要求。

晋王妃好歹算是长辈, 位份摆在那儿,真出了事,他们俩个小辈以后肯定不会好过。毕竟人都比较容易原谅死人,那活着的人很容易被责怪、被认定有错。更何况他们确实是在没证据的情况下,缉拿了金万才。

“既然并无大事,怎生不让我领他回去?说到底还是看不起我, 我出身不好,娘家无势,你们可劲儿欺负我也不怕。这若换做别人,甭管姓韩的还是姓秦的,人早就放了。”晋王妃越说越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又掉起来。

“金万才能有你这样好的姑母疼他,还是舍命的疼爱,当真好福气。可惜呀,宣明却没这样的福气。”

萧婉口中所说的宣明正是指晋王妃所生的儿子,晋王世子萧宣明。

晋王妃愣了下,警惕地看向萧婉,质问她什么意思。

“王妃这样一闹,无非有两种结果,一种活着,一种死了。活着,在权贵之中沦为笑柄,宣明有母如此,必受连累被耻笑。死了,人走茶凉,且不说外人如何诋毁或赞美。这王妃的位置绝对不可能空着,若后头女人只生女儿倒还好,一旦有了儿子——”

后面的话不需要萧婉来说,晋王妃肯定会明白。

晋王妃慌张起来,很恐惧于萧婉的话会成真,说到底她思虑不全,忘了顾及自己儿子那头。但忍下去又会如何,这憋闷日子过得她过够了,再继续忍下去她结果也不会好,只会憋气死。

今天她侄子刚被抓,卫侍郎的妻子马氏就立刻上门拿话暗讽她,这女人平常就总爱拿话暗讽取笑她的出身,她一直都在忍着。这之后,侄子身边的人来哭着求她,说府衙那边根本没有证据,就是瞧不起他们金家出身低,打算拿她侄子顶罪。

晋王妃憋闷多年的怒气全在这一刻发泄了出来。她拼了,宁愿放手去争一把,死也要死出个声响来,叫人知道她也是个烈脾气的女子。所以她从王府出来之前就坐定主意,今儿这事儿若不能解决,她决不会苟活,故而提前备好了毒药。

晋王妃不是没有想过儿子,她本以为就算她不在,晋王也一定会对唯一的儿子好。可如今听了公主的分析之后,晋王妃才反应过来自己忽略了晋王续弦再生子的可能。她不怕死,但她好怕自己死后苦了儿子。

“我知道王妃如此冲动,是想争一口气,要个脸面和说法。可王妃是否静下心来冷静想过,确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担保金万才人品没有任何问题?若他真的杀了人呢,王妃如今这般,岂不是白白搭进去自己的性命,死后更被所有人嗤笑。”

晋王妃立刻抬眸看向萧婉,一脸不信,“他好端端的为何要杀人?”

“不知,不过我知道这世上有很多看起来好端端的人在杀人,并且不在少数。王妃若感兴趣,我可叫档房整理部分案子出来,给王妃先看上几天。”萧婉顺便提醒晋王妃,像一些连续杀人的凶手,在生活中一定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但很多人容易忽略细节,所以并不清楚。

晋王妃听萧婉这句话后,猛然狠蹙了下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如今有第三种选择,请王妃现在就离开,今日之事只当没发生过,更不会传出去。至于金万才,我会给王妃一个交代,保证不对他严刑逼供。”萧婉说罢,不忘跟晋王妃补充一句,她在京府做捕快的事也算是摆在明面上但知情者都要装糊涂的秘密,所以请晋王妃尽量不要外传。传了,也不认,只会给自己闹笑话。

晋王妃确实有点后悔自己冲动了,惦记她那可怜的儿子受苦。如今公主既然主动保证给她一个机会,她若再错过,只怕就没有回头路了。

晋王妃放下手里的瓷瓶,含泪望着萧婉。

“我可以信公主么?”

“别信我,信你自己,别轻易被人左右。”

萧婉一记冷静的回望,令晋王妃心头一阵。的确如此,该信自己,这些年她却一直活在别人的嘴下,被别人的态度所左右。

晋王妃起身,再看萧婉的眼神有抱歉之意,她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出门以后,晋王妃见萧婉竟然在送她,终究没忍住,跟萧婉解释了她之所以会突然如此的缘故。

萧婉听后并不惊讶,毕竟正常人谁都不会做出这等冲动的事,她知道晋王妃一定是因为什么事儿被逼急了。

“我知道我一个商女出身,能有王妃之位,该是十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可这福分太大了,像是一双小脚,穿了一双又大又重的金鞋,每一次走路都会磨得皮破,血流如注。被欺负狠了,就越发觉得日子过得没趣。”

晋王妃说罢,见萧婉默然没吭声,苦笑着自嘲叹道:“瞧我,又不知分寸了。该明白的,公主一直敬称我王妃,从没称过我婶子。”

“你不敬着自己,叫别人怎么敬你?我见你不过片刻工夫,已听你提及自己的身世三次,贬低自己的出身。你这样自我看轻,别人又怎会高看你?这世上活得端正的人,没谁是容易的。有多高的位置,就要承多重的分量。你以为公主和王妃这类位置,仅仅只有富贵荣光享受,不需要担责?”

晋王妃怔住,诧异地呆看着萧婉,整个身子完全僵住。她活了三十几年竟远不如一个十几岁的丫头通透,这些道理她竟至今都不曾明白过来。

“想让我敬你为婶子,就先把你晋王妃气派拿出来,而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没人会在乎你的死,除了你的儿子。”萧婉恨铁不成钢地瞪一眼晋王妃,拂袖而去。

晋王妃原地傻愣很久,回过神儿来,发现东侧那条夹道上矗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定睛细看,竟是韩温。晋王妃尴尬地低头,想装没看见逃走,随即想起华阳公主刚才那番话。她便把头抬起来,大方地对韩温点了下头,见韩温远远地对自己施礼,方转身带着人匆匆而去。

韩温折返回大堂,未及靠近,就听见屋子里传出一声叱喝‘滚’,接着就见陆学狼狈地从里面跑出来。

陆学看见韩温后,立刻掸了掸衣袍,一派斯文地踱步到韩温跟前。

“我去巡城。”

韩温点头。

陆学马上快步离开。

韩温从陆学的反应推测,公主现在的脾气大概很不好,他转身就走。

“韩学士。”一声音调上扬的呼唤,令韩温不得不止住步伐。

“韩学士遇到麻烦,逃跑的能耐倒是厉害。”萧婉大迈步从屋子里走出来,直奔韩温面前,仰头瞪他,“一位是堂堂府尹,一位是判官,竟都不作为,只叫我一个小捕快忙活。”

“公主说笑了。”

“在这谁是公主了?”萧婉纠正喊。

“堂弟说笑了。”韩温依旧保持平稳语调,及时改口道。

萧婉:“……”韩温这会儿居然还想占她便宜!

“搞清楚,我在这是捕快,我只专心破我的案子,别的事不该我负责,不该找我。”萧婉强调道。

韩温故作思考了下,淡笑着解释,“倒也不是不可,若府尹不为,那就只能添麻下头的人多做点事。”

“你居然有脸说自己不为?”萧婉反问。

“挂个名而已。”韩温似乎怕萧婉不懂‘不为’的意思,补充强调解释。

萧婉缓缓地吸口气,必须得把手背在身后了,不然她怕控制不住自己。

“这是韩捕快父亲的吩咐。”大概要因为遵从萧婉‘这里没有公主’的吩咐,韩温特意委婉地表达了‘皇帝’的说法。

萧婉觉得自己气多得快要冲上天了,这个韩温分明就找揍!

萧婉猛然抬起手——

韩温立刻用带有探究意味的目光看着萧婉,似乎等着她出手。

萧婉的手在半空中停留片刻后,挠了挠头,放下去了。

韩温:“……”

萧婉立刻就走,账回头可算,但现在她真的要忍不住了,找棵树打一打也是好的。

“韩捕快要去哪儿?”韩温追问。

“你有完没完了?”萧婉回头瞪韩温。

韩温冷静地笑了一声,“我虽说来这混日子,但身份毕竟还是京府府尹,似乎有权过问韩捕快的去向。”

“去查案。”萧婉没好气道。

“同去。”韩温跟着走。

萧婉仍然站在原地,继续瞪他。

韩温笑了,“天色不早了,马上就放值了,公主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对,她可以随便差使韩温一个时辰!

“走,一起去。”萧婉顿时气全消了,开始在心里不停地想今天用什么招数折腾韩温。

行至马棚,锦环要去给萧婉牵马,萧婉立刻制止,看向韩温。

韩温笑了下,立刻就精准地牵出了萧婉专骑的那匹红枣骏马风驰。

锦环等见状都讶异不已,彼此偷偷眼神交流,笑意难掩。不过等韩温走过来时,大家马上都控制好面容,依旧严肃如初。

萧婉见韩温真的很本分地把马牵到跟前,胜利者的姿态和喜悦都表露出来,她欢快地上马,忍不住地上扬嘴角开心,然后策马先走。

韩温见状,原本淡漠的眸子里添了一丝柔光,跟着骑马随行。

等大家抵达金宅,萧婉故意不下马,等韩温过来牵住马了,她才跳下来。

进府后,萧婉就没心情去戏弄韩温了,先把眼前的案子办了再说。

韩温就靠在书房的窗边,看着萧婉皱着眉头,托着下巴,苦费心思地端详整间屋子。半晌安静之后,韩温才开口问萧婉缘故。

“让你说话了么,老实在一边儿站好。”萧婉提醒韩温注意一下他的‘身份’。

韩温点点头,果真就在窗边笔直矗立,沉默不言了。他身形修长,脊背挺拔,肩宽而腰身结实,许是文武兼修缘故,他身材比一般文人好,却也不似练武之人那样过分显壮,恰到好处的程度,多一丝或少一丝便都不完美了。

所以韩温这样直立站着,比随意靠站在一边更显气派,再加上他那张惹眼的脸,叫人根本无法无视。

萧婉每每观察屋子的时候,余光都会发现碍眼的某只。

“你出去。”萧婉命令道。

韩温点头,依言出去了。

萧婉见韩温如此乖顺,竟忽然觉得没趣儿了。正好她这事琢磨不明白,就叫住了韩温,跟他讲了自己的分析,问他是否哪里不够全面,又或者她根本就想错了,金万才根本没把戒指藏在这间屋子里。

“韩捕快说的话都对。”韩温道。

萧婉偏头一脸诧异地看着韩温:“此刻你可不必做我的奴,用不着这样拍马屁。”

“真言。”韩温笑了笑,“我刚好有一建议,可帮公主寻到这戒指。”

“你猜到在哪儿了?”萧婉惊讶不已,韩温居然聪明至如此地步?

“没猜到。”韩温道,“但戒指只要在屋子内,此法定然会找到。如账本之类,确定不可藏戒指的,都一一排查出来,余下的一切用火烧。这戒指无非是铁、玉、金、银所制,皆不怕火烧。”

萧婉眼前一亮,“但焚毁整间屋子,是否不太合适?”

“找到了,便合适。”韩温应道。

“但找不到就麻烦了,依照金万才那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今天金万才刚被抓,卫侍郎之妻就立刻跑去笑话王妃了,这之后金万才的家仆才去告状。怎么就这样刚巧?”

韩温丝毫不惊讶,“原来韩捕快早料到王妃是受了金万才的算计。”

“没证据,这只能算猜测。”萧婉看韩温一眼,还在犹豫是否该烧房子。

“最多劳烦韩捕快在父亲跟前撒个娇。”韩温补充道。

一个时辰后,刚好在天黑之前,萧婉找到了戒指。

萧婉到底还是没用韩温烧房子的主意,此举若失败,太容易惹来非议。但韩温的话让她想到了更好的办法,这屋子里不管什么地方,只要藏东西,一定会有痕迹。桌椅烛台、砚台仔仔细细敲打排查后没有,就只剩下衣柜桌椅门窗等木制之物,屋子里光线不好,还都是漆着黑漆,不好分辨。

萧婉命人就将这些东西都拆下来,拿到屋外亮堂的地方。取用面粉在铺其上,再将面粉刷走,木头上有缝隙里难免会残留白色的面粉,反将缝隙显现出来。

最终,萧婉的属下们在东窗左窗扇底面,靠近户枢的里侧,找到了一处四方的细缝,且不说这种角落很难叫人察觉,便是看到了,没有面粉显现,也根本就看不出来出来。

木块固定得极牢固,锤子砸过之后用刀扣才取下来,里头藏着一枚刻着三只眼的银戒指,眼珠儿凸出的部分刚好类似绿豆大小,符合死者身上的淤青痕迹。

“这戒指图案好奇怪。”萧婉端详片刻后,问韩温可否认得。

韩温摇头。

“一问三不知,无用之奴。”萧婉无奈叹道。

韩温挑眉,“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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