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负(1/1)

说完话,游倾卓便抬眸看向褚怀霜。

褚怀霜感到心在腔中嗵嗵地跳,快得好似快要蹦出来似的,却也不知这是怎么了,是紧张,又或激动,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莫名觉得,小道侣这是在问她。

“……既然一时说不清,就不要多想了。”沉默不多时,褚怀霜缓缓道,“不过,你若是记起了具体的事,千万要告诉我。”

游倾卓没有移开目光,点了点头。

正当褚怀霜要松一口气时,只听她轻声:“怀霜似乎希望我记起什么,又怕我真的记起。”

她笃定的语气,让褚怀霜莫名有些心慌。

“我走问心路时遇到的幻景,怀霜都看过了吧?”游倾卓坐到她身旁,平静地问,“那些幻景很特别,的确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或者说,是遇到怀霜之后做过的一些梦……是很可怕也很荒唐的梦,怀霜要听吗?”

她的嗓音如同温水,倒入褚怀霜心间,痒酥酥地淌着。

“我听,你说罢。”褚怀霜按捺不住,将头轻点。

“我梦见怀霜将我关在炼丹殿,一连几年地关下去。”于是游倾卓讲述起来,“那个怀霜,和现在的怀霜很不一样,待我冷冷淡淡的,从没对我笑过,也没有牵过我的手,让我很怕。”

褚怀霜心一凛,随着她接下来的讲述,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

那时的她心高气傲,一心只想钻研医术,除却幼时一起长大的几个玩伴,待谁都极其冷漠,就连掌门与白狼夫人都拿她没有办法。

便是这样一个近乎无情的修士,在第一届与自己相关的纳新大典开始前,因着醉酒落水,被一位少女无意夺了初吻。

那位少女,便是不谙世事的游倾卓。

上一世的褚怀霜因着初吻没了,从此对游倾卓心怀不满,碍着门规不能表露出来,却又没有惩罚她的心思,故将游倾卓收入门下之后,只是时常用修炼为理由,不让她随意离开长老居,没想到,却无意变成了禁足。

“忘了是被囚禁的第几年,那个怀霜突然待我热情起来,不出几个月,还带着我离开了长老居,御剑领我去附近的城里……”

游倾卓顿了顿,似是故意卖了个关子,朝褚怀霜微微扬起唇角,“她说,要给我裁一身婚服,娶我做合籍道侣,问我想不想。”

褚怀霜眸光顿变,心中骇然。

小道侣所言,皆是她上辈子做过的事!

说到这里,游倾卓忽然起身,端过木盆。

“我讲得入神了,都忘了还要给怀霜敷药。”她说罢,端着木盆大步向外走。

游倾卓走后,褚怀霜还陷在回忆里,发了会儿呆,等回过神,抬起能动的左手,唤出传讯珠,想了想,给寐雾发了道讯息,问她揽贤殿内的情况如何。

纳新大典虽是玄仁宫的私事,但其它的邻近仙门多少还是会派使者过来观摩,意思意思也好。

这就让俞梓丰使得忘貘族人内息失控的事添了外来的目睹者,到时候忘貘族的长老过来,玄仁宫也有人证在。

等待回讯期间,游倾卓又端了木盆进来,一股草药的苦涩之味,登时在房间里弥漫开,连褚怀霜也微微皱眉。

这是她之前提及的疗伤药之一,用以辅助经脉重接,需外敷。

褚怀霜方才昏睡时,饮过“毓苓血”,此时妖身又现了出来,嗅觉也灵敏数倍。哪怕药味浓,她仔细一闻,还是闻出了一丝血腥气,和药味几乎要融到一起,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顿时变了脸色。

游倾卓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放下木盆,扶她坐起来,道:“怀霜,我要给你敷药了,婚服得脱下,不然会染脏的。”

见褚怀霜点头,她才去解衣带。

褚怀霜配合她将婚服脱了,却只脱了上身的衣物,其余几处受损的经脉她都可以自愈,唯独右手臂必须敷药医治。

游倾卓为她挽起衣袖,用细布浸了药汁,缠上她的右臂。

瞥见她的小臂上也缠了一圈细布,如果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褚怀霜边看她的动作,边道:“传说毓苓血可使坏死的经脉重生,这盆药液里有血腥味,倾卓可是放了血?”

她话音刚落,忽然感到缠了细布的右臂麻了,一点知觉也没有,忙放出灵识去探。

但见断裂的经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相连,灵力随着丝缕血气,附在断裂处,瞬间就将经脉接上了!

看得褚怀霜惊异不已,又惊又心疼,不等细布缠完,便伸手揽过游倾卓,紧紧地拥在怀里。

她算是知道,为何赤龙族会世代避世。这样堪称恐怖的恢复速度,一旦被世人知道“毓苓血”拥有者的存在,定将引起腥风血雨!

“怀霜怎么了?”游倾卓靠在她怀中,先是怔了怔,反应过来后,贴着她的耳朵,悄悄地道,“我只给你用,可不许告诉别人呀!”

说话时,她利索地将细布扎好,将衣袖展回来,挡住细布。

褚怀霜心里难受极了,她松开游倾卓,托起她的手,去查看她的伤口。

然而放血的部位,只剩了极细的一条线。在褚怀霜灵识的注视下,“细线”也飞速愈合了。

“这……这……!”褚怀霜惊得说不出话,瞠目结舌良久,才道,“这便是……毓苓血……”

她不自地回想起上一世的最后那一战里,参与讨伐的修士们为了封住“毓苓血”,舍命铸出困妖柱,这才让她得以重创游倾卓。

游倾卓瞥了眼自己的手,脸上仍含笑,“怀霜是在害怕吗?害怕我的愈伤速度?”

褚怀霜摇头。

她若要怕,也是怕自己护不住小道侣。

掺了“毓苓血”的药在右臂上一敷,不出盏茶功夫,褚怀霜便感到手臂恢复了知觉。她尝试活动,惊讶地发现灵力在经脉中流动的速度比之前更快。

瞧着那盆仍在散发苦味的药液,褚怀霜道:“你能将药液里的血收回去么?”

问完,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然而游倾卓却点头,将手往盆上方一放,当真将混在药液当中的血收回体内。

褚怀霜再仔细闻,连丁点血腥味也闻不到了。

不愧是稀世宝血。

体验过毓苓血的药效后,褚怀霜不由得担忧起来。

方才小道侣化龙救她,必定已被人看到了赤龙真身,不管是与会长老,还是外来的使者,游倾卓是赤龙族的身份,都已瞒不住了。

她不知这算不算如了邪修们的意。如今游倾卓虽持有族长令,可她终究只是个筑基初期的孩子,一旦公布身份,身为赤龙族人的邪修们必定会借此机会,想方设法将游倾卓带走。

到那时,就连“玄仁宫掌门继承人之合籍道侣”这个身份,恐怕也难保她。

除非,游倾卓能在邪修赶来抢人前,拥有与“赤龙族长”相配的实力,凭借族长令直接继位。

可褚怀霜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她正想得心焦时,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又听侍奉弟子在外头喊:“褚长老!寐雾长老前来拜访!”

褚怀霜一怔,瞥了眼手边毫无动静的传讯珠,与游倾卓对视一眼,吩咐侍奉弟子:“带她进来罢。”

她话音刚落,只见寐雾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张口欲言,一见游倾卓也在,顿时面露苦笑。

“你们师徒俩,哎!”她叹了口气,见侍奉弟子识趣地转身离去,这才关上门,又不放心地设了隔音屏障,瞅着游倾卓的婚服看了几眼,“这身衣服先换下吧,揽贤殿那里忙得不可开交,无暇为你们举行合籍大典了。”

“情况怎么样了?”褚怀霜捏着传讯珠,忙问,“珉珉有没有事?俞梓丰呢?可有制住他?”

“珉珉厉害着呢,她还真没什么事,只是受了些惊吓,缓过神以后,就将魔息全部收回体内了。”寐雾拖了个椅子坐下,她一路御剑赶过来,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俞梓丰被你那一剑的余威震晕过去,已经由李道渊长老亲自押入地牢,还被贴了许多吞噬体力和灵力的符——你也知道李师兄有多崇拜忘貘族,这小子也算是踢着铁板上了,竟能逼得李师兄动怒。”

见褚怀霜紧皱的眉舒展开,她又问:“绒绒,你的伤势如何?方才那一剑,我可从没见你使过,只知道那不是现在的你可以使出的。”

寐雾自幼习剑,瞧着褚怀霜一副没事人的状态,反而心生担忧。

“无妨,我已经提前做过措施了。”褚怀霜朝她笑,“方才倾卓也给我敷了药,不必担心。”

她还特意活动了一下左右手,又挽起袖子,给寐雾看包扎的部位。

寐雾不懂医术,见褚怀霜脸色如常,虽还有些不放心,姑且还是相信了她的话,转而将目光投向游倾卓,欲言又止,咂了咂嘴,不知该从哪问起。

褚怀霜心里正烦恼,见状,忙让游倾卓沏壶茶来,趁机将她支开。

晓得她要和寐雾说事情,游倾卓端着木盆走将出去。

等听不见游倾卓的脚步声,寐雾才开口:“绒绒,游小友是赤龙族吧?方才魔息四散的时候,我见她化作赤龙,驮你出去了。”

褚怀霜坐直了身体,肃容问:“除了你,是不是还有好多人也看见了?”

寐雾点头,“不单长老,就连新晋弟子们也看到了。我离开揽贤殿前,他们还在议论游小友。”

褚怀霜双手相握,沉思不语。

“这次的事情闹得有点大,俞梓丰突然发难的缘由也在调查。”寐雾继续道,“不过,掌门和掌门夫人都说确定幕后黑手了,希望能早日解决此事吧。”

二人沉默片刻,寐雾小声问:“绒绒,你们还合籍么?游小友的身份……似乎并不是普通的赤龙族人吧?我记得赤龙族十几年前就内部分裂了,连族长都被族人所害,道消身殒,自那之后,谁都不敢和赤龙族扯上关系。倘若游小友是族长的……”

“我的合籍道侣,非她不可。”褚怀霜截住话。

寐雾一愣,蹙眉又道:“你好像对她特别执着,我从没见你对谁这么执着过,你们之间是有什么约定吗?”

“倒也算不得约定罢。”褚怀霜下意识握住颈上的鱼鳞赤玉,喃喃,“只是不想重蹈覆辙,也不想再辜负她。”

寐雾听得更加困惑,她挪近了些,不解地问:“绒绒,你糊涂了吧?你辜负过什么啊?莫非你和游小友从前认识?”

褚怀霜却摇头,示意她莫要再问。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我都会跟她合籍。”她轻声道,“好歹我也是一宗之长老,玄仁宫的掌门继承人,倘若连心爱的道侣都护不住,还要这身份何用?”

作者有话要说:

_(:3」∠)_最近三次元忙,更新也是踩点赶着,连小剧场都急得写不出来了……

留评都会看,但不一定像之前那样每条都回,感谢客官们谅解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