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1)

既然想不通, 干脆也不想了。

叶澄在这里又盘桓了几天, 案子没什么新的进展,便来找晏长东告别。

晏长东并肩和叶澄往外走,穿过一道走廊,不远不近地看到月洞门旁的挺拔青年。那青年相貌和气质极为出色,一身普普通通的长衫, 也能穿出明月天山般惊艳孤绝的味道来。这道月洞门人来人往, 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应该是特意嘻嘻哈哈路过,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青年身上, 但青年只是靠在墙边,微微抬头,漫不经心地看着不远处的一棵花树, 神情淡漠无波。

明明叶澄一句话都没说, 但当他出现在这条路的尽头,仿佛这么远都能有所感应,季芳泽刚好抬头看过来, 周身的寒冰如春水般化去, 嘴角翘起,眼神柔和地像是瞬间有阳光漏进去。

晏长东忍不住挑了挑眉:冰峰融化时的场景本就动人, 更何况是只为一个人融化。叶澄这种天生就保护欲强的人,怎么可能扛得住?

他用胳膊肘戳了戳叶澄:“你这就带季芳泽回青崖了?”

叶澄给了他一个“媳妇儿不带回家带回哪儿”的眼神:“不然呢?”

叶澄虽然是叶家备受宠爱的小儿子,但他七岁离家上青崖学剑,从此和叶家人聚少离多,真要说起来, 比起叶家,大概青崖更像是他的家。

叶澄走到了季芳泽身边,刚转过身,打算对自己的兄弟进行友好告别,有一个温柔的女声突然从身后响起:“叶大哥。”

季芳泽猛地攥住了叶澄的手。

叶澄面上神色不变,转头看向月洞门后走出来的温婉女子,礼貌地笑了笑:“晏姑娘。”

谁也不知道的小角落里,叶澄动了动手指,悄悄挠了下季芳泽的手心。季芳泽意识到叶澄没有挣开他的意思,才发觉自己刚刚一瞬间有多僵硬。他的力道确实有些大,但他此刻不想松开。

季芳泽是认识晏清宁的。

他当初离开青崖,浑浑噩噩地漂泊了一段时间,最后选择了在这里落脚,其实就是想来看看,这个曾经叫叶澄起了合籍念头的人,是什么样子。

叶澄就这么握着季芳泽的手,大大方方地和晏清宁寒暄了两句,才与季芳泽携手离去。

晏长东转头看向身边白裙蓝衫的女子:“亲眼看见,这下死心了?”

自家妹妹自己知道,平常看着温温柔柔,其实内里颇有些心高气傲。几面之缘,她也未必多喜欢叶澄,但她瞧上的人,为了这样的理由拒绝她,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

晏清宁转身,裙摆拂过地上的青石板,像是一朵白色的花:“就算我没机会了,季芳泽又算什么赢家?他现在装可怜把人拢住了,可这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把戏,难道他能使一辈子?”

“我不是想跟你抬杠啊,但季芳泽在这件事上就是赢家。”晏长东翻白眼,“不信你现在就追上去对叶澄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要是多看你一眼,我把脑袋剁下来给你。别说你,就算是他的竹马,你的老哥我,他也只会劝我去看病,药别停。”

“他答应季芳泽,跟‘离家出走’这四个字关系不大,只是因为离家出走的人是季芳泽罢了。”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比起季芳泽的患得患失,叶澄对季芳泽的感情,并不能称之为爱,更像是某种妥协。

但晏长东不这么觉得。

什么算爱?非得失魂落魄,要死要活才叫爱吗?那叶澄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爱。

他是个原则感很强,内心坚定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叶澄,在知道季芳泽的心思之后,宁愿冒着得罪一众亲朋好友的风险,推掉了之前答应过的事,选择对季芳泽妥协。

晏长东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兄弟这辈子是逃不出季芳泽的手掌心了。

……

重新踏上青崖台阶的那一刻,季芳泽发现,时光仿佛没有给青崖留下任何痕迹,这里还是三年前的模样。

但他如今的处境与心情,却和三年前离去时大相径庭。

季芳泽在路上想了很多,关于回来后可能受到的惩罚和阻力。他也知道,比起那位出身名门,性情温柔,几乎找不到什么缺点的晏姑娘,叶澄的长辈不可能中意他。

可他要和叶澄在一起,所有叶澄在乎的人,都是他不得不过的关卡。

前方明明困难重重,但是季芳泽紧紧握着叶澄的手,就感觉心中生出了无限的勇气,甚至是厚脸皮。好像过去所有盘桓在心中的怨愤和尖锐,都不能再打倒他。

当众人明白叶澄是来真的之后,青崖和叶家的压力倾泻而下,年轻弟子之间也流言纷纷,一直传到外面去。

哪怕是从来笑呵呵袒护他的师父,也神色复杂地表示了自己反对的态度。

季芳泽只是安静地陪在叶澄身边,从没开口说过一句诱导和挽留的话,但叶澄始终没有动摇。他扛住了所有的压力。

几番僵持,双方各退一步。

青崖不肯为他们办合籍大典,但也不再干涉两人之间的关系。

两人就这样在青崖住了下来。

在一起的日子,有很多甜蜜。

叶澄每日练剑修行;季芳泽就坐在不远处的树下看书摆阵。等叶澄做完功课,两人一起散步,下棋,看月亮看星星,一起去山下的小镇子里买刚开窖的桂花酒。叶澄本就是个爱玩会哄的人,在一起之后更是处处都记对他好。

可也有不那么开心的地方。

比如说,叶澄身边总有那么多人,就连猫猫狗狗都喜欢来找他;比如说叶澄作为青崖首徒,难免有很多事要去做;比如说,叶澄不同他住。

他们仍然住在破云峰的那两间草屋里,一人一间,泾渭分明。每次到了入睡的时候,叶澄就会和他告别。

季芳泽过去偶尔还会撒撒娇,哄叶澄过来占占便宜,现在却再也张不开这个口了。

他不知道叶澄究竟怎么想,怕看到叶澄脸上的为难和拒绝。如果那样,就太难堪了。连假装叶澄是因为喜欢才和自己在一起,也没办法再假装下去了。

季芳泽夜里独自躺在草席上,看着床边的星光流转,心想: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只要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可以了。

可青崖岁月静好,山下却波折不断。

当初那一起不明不白的深渊噬魂案,除了引起修真界人们的警觉,并没有造成更大范围内的影响,但是谁也没想到后面会有什么样的发展。

三年间,深渊异族杀戮噬魂的事件频发,都是新手作案,每次一个被抓,另一个就很快冒出来,全都是当年深渊在人族女子间留下的遗子。短短三年,竟发现了上百起!

比起过去十多年风平浪静,如今简直像是换了人间。如此高频率的案件发生,很难再瞒过大众的眼睛。

尽管十六位真人保证阵法尚且完整,深渊结界牢不可破,可“深渊”即将卷土重来的消息还是日嚣尘上,整个人间惶惶不可终日。

尽管叶澄什么都没说,但季芳泽还是渐渐减少了自己外出和接触外人的频率。甚至在叶澄又一次要下山办事的时候,他委婉地表示了自己不想同去。

叶澄知道他顾忌什么,坚持道:“没关系,你想和我一起就一起。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季芳泽却只是笑道:“师兄忘了吗?过几天就是初雪,我们说好要一起集初雪,来年酿酒喝。师兄要去办事,只能我自己留在家中扫雪了。”

你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我怎么舍得别人因为我,用斜眼看你。

就在第一场雪落下的当天,季芳泽刚把一瓮雪水埋在地下,就有客人上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回到家事好多,不敢说能日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