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1)

是夜,赵家灯火通明。

萧何回邯郸的消息并没有广为人知,所以他暂住在这里指挥部署全局。

范六端来一盅鸡汤,与门口的范五对了个眼神。

范五一挑眉,顺手接过盅子,犹豫了半晌才踏进去。

萧何正在桌边吃饭,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人物,举手投足间都是与生俱来的高贵。

纯银刻花的细长筷子,夹起一筷鸡丝∶“嘀嘀咕咕说什么?”

范五贴到他身边∶“公主来了。”

昨天兄妹俩吵了一架以后就互相赌气,现在其中一方总算愿意稍稍低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萧何一愣,放下筷子∶“让她进来。”

萧寅初进来以后,规规矩矩地坐去桌子另一边,她是来找萧何服软的。

萧何看她又想说话,又不愿意先开口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舀了一碗鸡汤∶“想明白了?”

萧寅初低头∶“嗯……”

萧何将小瓷碗推到她面前∶“想明白什么了?”

“找明白自己的立场。”萧寅初闷声答他。

“我以后……不顶撞皇兄了。”

萧何虽然不相信她这么快改正态度,但总归面上应得好好的,不禁软了口气∶“听话,皇兄何时害过你?”

萧寅初嗯嗯点头,温顺地喝了萧何递来的鸡汤。

“皇兄这些日子要一直住这吗?”

萧何摇头,给她撕了点软软的饼∶“明日便走,张将军刚过夏溪隘口,我去看看。”

萧寅初一惊∶“张将军?”

这位张姓猛将是西北军最高首领,直接听命于萧何与赵王,而夏溪隘口是西北进入中原最后一道口子,只要过了夏溪,铁蹄东出便再无阻碍。

萧何点头,萧寅初问∶“那,聂夏,皇兄能将他从宫里弄出来吗?”

萧何看向她,萧寅初低下眉眼∶“赵家毕竟都是文臣,火烧城门时难免殃及池鱼。皇兄不如派白虎军顺便保护一下赵家人。”

良久,萧何轻笑了一声∶“罢了。”

“聂夏和卫周还给你,免得赵家一门酸文人,护不住你。”

萧何轻飘飘一句话,萧寅初内心犹如雀跃,表面上却只乖乖行礼谢恩。

二人又安静吃了会饭,萧寅初问∶“皇兄,你和大皇兄……会打起来吗?”

前世赵王先废了太子,后萧何顺利登基,他战死后废帝才登基的。

今生还没废太子,自然没有后面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乱如麻。

“必有一战。”

萧何没有隐瞒,也没有安抚的意思,直接挑明了对萧寅初说。

他知道妹妹和中宫的关系还可以,但这个还可以是建立在赵王对她的偏爱上,间接讨好赵王罢了。

萧寅初垂头,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萧何没有久留,吃过饭很快就走了。

他离开之后,聂夏和卫周很快到她院子报道。

聂夏还把小米缸也带出来了,甚至打包了好些小米缸的布套。

萧寅初太久没见过它了,一见到就抱着不放,手指在洁白的新米间穿梭,米粒散发的米香让她一直紧绷的心情逐渐平稳下来。

接下来几天,萧何越来越忙,对她的管控也逐渐变松。

她从聂夏口中知道,太子以赵王的名义把宿贤子仙师请回邯郸,有意思的是出去时派了五百兵士,回来却有五千余人,这些人光明正大被送去了骁骑营。

骁骑营负责拱卫邯郸,是湘王萧明达的管辖,双方顿时起了矛盾。

湘王直接进宫质问太子是什么意思,结果当晚没出宫。

朝中形势越来越不明朗,但是他们太贼了,重要的政令全是以赵王名义下的,有质疑者,如萧明达,进宫就出不来了。

与此同时,厉家父子频频得到重用,赵家这样品阶低的官员则遭到排挤。

有关秦狰的消息却怎么都打听不到。

直到三日后,不速之客上门。

彼时赵锦珠在萧寅初房里做客,萧明达好几天没出宫,萧思珠都要担心坏了。

但哥哥不在,湘王府只能靠她做主,轻易也不敢出门,只能在信里跟赵锦珠抱怨诉苦。

正说着,桃红忽然挑开帘子进来∶“小姐,公主,不好了!”

二人隔着垂花门一看,穿着蓝边官衣的官兵分列两排,已经将赵府团团围住。

赵卓和赵锦城大步外出,质问来人是谁。

不想人群中,为首那人转过身来,笑了一笑。

“厉尚廉?”萧寅初与赵锦珠避在二门外,均大感意外。

赵锦城拦在厉尚廉面前∶“今日并非大小朝会,不知厉大人登门拜访,有什么事吗?”

厉尚廉将赵锦城由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笑∶“昔日才学翩翩的金科状元,如今怎么……赋闲在家了?”

萧寅初握拳,指甲轻轻掐进肉里。

她前世到底怎么眼瞎,才会看上这种小肚鸡肠的人?

赵锦城与他并无仇恨,只是考学在他前几名,居然被他临时报复。

但很快她就知道,厉尚廉带人上门,并不止为了羞辱赵锦城,他真实目的是萧寅初。

“听说赵大人家里窝藏公主,本官奉陛下之命,来请公主回宫!”

“窝藏?”

赵夫人扶着赵大人的手,眼中闪烁着害怕,却还是勇敢地答∶“公主是什么嫌犯不成?厉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厉尚廉冷下脸∶“少废话!把人交出来,否则……你一家老小都进大牢!”

“你有什么证据?”赵夫人质问他∶“陛下的召令,为何不是汪公公亲自来?”

“娘。”赵锦城将赵夫人拦在身后,示意赵夫人身旁的下人赶紧去通知后院的公主。

萧寅初挣开赵锦珠的手,赵锦珠拼命拦着∶“公主,你不能去!”

“我不去,会连累你们的。”萧寅初又挣开她的手。

“他不敢对我怎么样。”萧寅初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抬脚朝前面走去。

“哎!公主!”赵锦珠拔腿就追。

堂前,厉尚廉气得拔刀∶“不给你们看点厉害的,当本官说笑是不是?”

“唰!”一声,刀刃削平了旁边一盆松雕的树叶!

赵夫人浑身一僵,抓着赵大人的袖子,软了双腿。

“把人交出来!”厉尚廉面相凶恶。

垂花门忽然动了动,厉尚廉余光扫过去,神情忽然一震,接着放下刀,连忙迎上去。

“公主……”

赵家人都吓坏了,尤其是赵锦城,一把冲上来拦在萧寅初面前∶“厉尚廉,你别碰她!”

“锦珠!你怎么能……”赵家夫妻则抓紧了女儿,责怪她不该带公主过来。

萧寅初看着赵锦城肩上绣的一片竹叶,说∶“你口口声声说奉父皇的手谕,手谕呢?”

“拿来!”

厉尚廉一顿,从怀里取出明黄布绢递过去∶“陛下在宫里等公主许久了,还请公主不要连累旁人。”

萧寅初接过来匆匆一看,首先这些字就不是赵王惯用的秉笔陈大人写的。

其次这个玉玺……萧寅初抬头,指着上面东宫的麒麟印玺∶“这是你说的父皇手谕?”

厉尚廉毫不心虚∶“陛下身体虚弱,东宫没有行使玉玺的权力,只好盖了殿下的印。”

“一派胡言!”赵锦城驳斥道∶“陛下哪怕要请公主回宫,合该是汪大人,亦或是宫中首领太监来,为何会是你厉尚廉来?”

厉尚廉失了耐性,凶相毕露∶“你跟不跟我回去?”

墙外忽然传来几声闷响,萧寅初推开赵锦城∶“我就不跟你回去,哪怕你如今当上了正三品,又如何?”

她从指尖拈起厉尚廉官服上代表正三品的纹饰,冷笑∶“在我眼里比狗都不如!”

厉尚廉瞪眼∶“你!”

他忽然想起萧寅初对他一直以来的针对和厌恶,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面前的人一见到他,就从无好脸色过。

可是,可是他偶尔又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讲话也不全是这样夹枪带棒,也有吴言侬语般温柔的时候。

到底是……哪里错了?

厉尚廉目光中忽然露出凶狠,双手朝她肩上抓去,赵锦城瞳孔一缩,迅速将他双手挥开∶“将你的脏手拿开!”

萧寅初避在一边,大喊∶“聂夏!”

聂夏的身影忽然从墙头出现∶“公主,马上好了!”

与此同时,墙外忽然传来一声声死前的尖啸,厉尚廉带来的三百兵士被白虎军悄无声息地一个个抹掉了脖子,又被拖入黑暗中!

卫周提刀破开大门,朝厉尚廉冲过来∶“受死吧!”

厉尚廉举起旁边的东西抵挡了一下,卫周的刀没有伤到他皮肉,但将厉尚廉吓得不轻。

“你……你敢!”

“你看他敢不敢!”萧寅初大喝道∶“捆起来,这条狗的命我还有用!”

情况太凶险,赵夫人又惊又惧,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萧寅初连忙让赵家父女送赵夫人进去,又连连道歉。

赵锦城一直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直到萧寅初回身,看到他血湿的袖子。

原来是刚才挥开厉尚廉的时候,他的左手被划了老长一道伤口,正在泊泊流血。

萧寅初登时觉得抱歉极了∶“卫周,快送赵先生下去包扎伤口。”

卫周刚把厉尚廉捆好,闻言站起来∶“赵先生,随属下去包一下吧?”

赵锦城犹豫半晌,冲萧寅初行了个礼,跟着卫周走了。

聂夏亦步亦趋跟在公主身后,踹了厉尚廉一脚∶“他手下三百人尽数灭口,一个活口都没剩!”

萧寅初深吸一口气,睥睨脚下厉尚廉惊恐万状的脸色。

他嘴里被堵着布,浑身被粗绳捆得动弹不得,但还是努力朝旁边扭动去,像条丑陋恶心的虫子。

“做得很好。”

萧寅初说∶“前几日我要你们查祁王府,没有任何破绽是不是?”

聂夏点头,萧寅初将厉尚廉脖子上的玉佩拽下来交给他∶“还有他的贴身衣物,悄悄塞到萧红毓房里去。”

“别的不重要,但这事必须让蒋云染看见。”

聂夏脑瓜子呆了一瞬,看向地上的人∶“您是说……”

赵锦城对她复述过那日她和秦狰不见后,他和萧明达在祁王府的见闻。

和蒋云染在一起的是祁王的孙女,萧红毓。

这个堂妹一直和她不对付极了,加上蒋云染其人……祁王府的事和她们没关系就奇怪了!

既然没破绽,就必须让她们自己生出破绽来!

“派人盯着祁王府和蒋云染,盯紧了,人必须要找到。”

聂夏理解了公主说的意思,补充道∶“但是,盯着这两个地方就一定绕不开王爷,您看……”

白虎军本来就是萧何的人,萧寅初不指望她能瞒住,萧何。

摇头∶“你查就是,别的……我和皇兄解释。”

她必须救秦狰,必须救……

必须救!

哪怕要他死,也要他回来再死,不是因为她的话,不许他死!

不许别人动他的命,不许……

“是。”聂夏应声。

萧寅初心乱得不行,在庭院里来回放松了好久都平静不下来。

聂夏余光看见垂花门外赵锦城的身影,悄悄走过去。

赵锦城将小米缸递给聂夏,然后转身就走,其意不言而喻。

聂夏追了一步,没能追上他,只好抱去交给公主。

萧寅初双手接过来∶“多谢。”

聂夏想了想还是说∶“这是赵先生要属下送来的。”他指着垂花门外,赵锦城离开的地方,说道。

萧寅初心里不大是滋味,卫周刚才来把厉尚廉带走了,天已经全黑了,院子里凉风阵阵,天上一牙弯月高悬。

“罢了。”

萧寅初抓起一小搓米粒,洁白如雪的米粒从她手中倾泄入缸,她说∶“聂夏,我们收拾收拾回肃王府吧,在这里叨扰赵大人很久了。”

“你叫卫周留一些人,保护好赵家。”

“至于赵先生,能不见就不见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当天就不舒服,半夜中招,天亮开始发烧,连续吃了三天药,那个药吃了特别能睡,每天都迷糊愣登的,然后还被县政府的工作人员电话关心了三天kkk,

非常时期大家还是不要生病啊!

今天开始可以正常更新了,时间是21-23点,不更打我!

谢谢一直等待而且关心我的小可爱,我胡汉三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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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见面!(不立flag又拖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