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1)

荣安大长公主在得到消息后, 片刻也不敢耽误,就去了荣亲王府。

消息太过骇人,可不是她一个女流之辈能够解决的, 还得去找在宗室中颇有影响力的荣亲王商议一番才是。

荣亲王的人见了荣安大长公主之后, 不敢有片刻耽搁, 就将荣安大长公主引到了荣亲王的跟前。彼时, 荣亲王正在与儿子商议事情,便见到了一脸焦急的荣安大长公主。

“姑姑, 你才从宫中出来,可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皇上的病情怎么样了?”

荣安大长公主见只有荣亲王和荣亲王世子在场,便不再顾忌,神色焦灼地道:“皇上本只是染了风寒,吃几副药下去, 也就好了,可太后为了一己私心, 买通太医,偷换了皇上的药!”

“什么,竟有这等事?”荣亲王大吃一惊:“都说虎毒不食子,太后怎会……”

“为了权势, 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荣安大长公主满是愤怒。

“那么皇上现在如何了?”荣亲王平复了一下心绪, 问。

“因时间有限,加上外头有太后的人盯着,我女儿并未跟我说得太细。只是,皇上他, 如今还昏迷着, 恐怕不大好。”

听闻此言,荣亲王的手在身侧攥得死紧。

皇帝被太后控制在掌心中, 一则他们帝党一脉失去了主心骨,二则投鼠忌器,什么也不能做,真真让人憋屈至极!

“皇贵妃那儿,可否想法子使使力?”荣亲王问。

荣安大长公主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如今太后盯她盯得紧。我去找她的时候,太后派来的人还嚣张得不得了,竟是时时刻刻都不愿意离开她的身边。她如今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说着,荣安大长公主又抹了一把眼角,眸中满是对太后的恨意。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太后现在已经敢对皇上下手了,若是日后……我们还有什么活路!”

太后在宫中根基深厚,但荣亲王在太医院也是有人的。只是过去,荣亲王为了避嫌,从来不动用这些人脉。现如今,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第二日,一位性情耿直的御史站了出来:“臣有话要说!臣近日听闻皇上原本只是身子微恙,是太后娘娘刻意更换了皇上的药物,拖延皇上医治,这才导致皇上病情加重,不知太后怎么解释!”

太后听了,勃然大怒:“一派胡言!皇上可是哀家亲子,哀家如何会害他!你们这些大臣们对哀家插手朝政之事有怨言,平日里针对哀家也就罢了,如今想拿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来陷害哀家,却是想都不要想!”

太后说完,问身边儿的女官:“空口无凭,陷害当朝太后,该当何罪!”

那女官面无表情地道:“回禀太后娘娘,污蔑皇族乃是死罪。”

太后正要说话,却听那御史哈哈大笑了起来:“臣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后娘娘如何知道臣的手中没有证据?皇上的病情,皇上所用的药物,太医院处可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说完,他拿出一叠纸来,甩在地上。

其余大臣们见了,免不了要瞥上几眼,然后发现,这的确是太医院的诊断结果,不像是唬人的。

“太后娘娘也不用质问臣,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臣承认自己担心皇上,窥伺了皇上的脉案。臣自知犯了死罪,但臣不悔。若是臣不这么做,只怕皇上某一天就要悄无声息地驾崩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太后娘娘的心肠真狠,连禽兽都不如!”

“先帝啊,您去得太早了!您为何不制约太后啊!如今太后野心勃勃,欲杀子篡国,您当初可料到会有今日?”

其余大臣们见这位御史痛哭流涕的模样,心中戚戚然,当下就有几名年轻的文官站出来声援这位御史:“请太后放皇上一条生路!请太后归政于皇族!请太后莫要一意孤行,成为大齐罪人!”

太后身边儿的女官站出来厉声呵斥:“放肆,竟敢在娘娘面前如此无礼!”

她正想与再训斥几句,就听那位御史说:“罢罢罢!无论臣说什么,太后都听不进去了!太后娘娘权欲熏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臣是阻止不了了!如今,臣唯有一死以报先帝之恩,并期望臣的死,能够让其余人清醒!”

说完,他就一头撞在了柱子上,血-溅-当场!

他的这项举动,震惊了整个朝野。众大臣们开始向太后施加压力,要求太后公布皇帝的病情。

有女儿入宫为妃的人家,比如李贤妃所在的李家,吴淑妃所在的吴家,以及皇贵妃背后的宗室势力,都要求入宫探望皇上,顺便看看自家女儿!

刘太后若是不答应,就是心里有鬼!可她若是答应了,只怕她做过的那些事,立时就会暴露在众人眼前!

李贤妃兴许没什么心眼儿,吴淑妃和皇贵妃可不是傻的!

刘太后立时便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境地!

朝堂上的官员们都不是傻子,见状自然知道这里头有猫腻,当下就有一些文官,跪在地上恳求太后饶皇帝一命。

刘太后面色铁青,拂袖而去:“你们要跪,就跪着吧!”

书生-造-反,三年不成。

她倒要看看,这群人能如何!

朝中文官的数量占了大半,现在这些人罢工了,整个朝廷都要瘫痪了。

而且,刘太后偶然微服出宫时还发现,连宫外的百姓,都开始谈论起这件事来。

“太后欲杀子上位”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即便刘太后下了封口令,也没用,这次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了!

好在,禁卫军现在已经彻底被刘太后掌握在了手中,朝中一位支持刘太后的将军也已经暗自调兵,随时准备助刘太后平乱。

想到此处,刘太后焦躁的心,才终于平静了些许。

京城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边关。

得知皇帝正遭到刘太后迫害、被刘太后监-禁-起来时,庄将军把自己关在议事厅里沉思了很久。

等庄覃见庄将军从议事厅中出来时,他似乎已经下定了什么决心。

……

不久后,边关处庄将军率领军队大败北凉人的消息传回了朝中。那等真正以家国为己任的朝臣自是欣喜不已,然而刘太后脸上的表情,却耐人寻味。

她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高兴,尤其是,当她发现庆功的名单上姜琏的名字赫然在列的时候。

一个个全都是废物,连个姜琏都除不掉!枉她花了那么多的功夫!

在刘太后身边儿伺候的宫人最近分外小心,因为刘太后这几日,情绪极其暴躁,一个不仔细,周围的人就要遭殃。

刘太后又去看了一眼皇帝,只见皇帝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原本依照她的意思,只要李贤妃腹中的孩子一生下来,她就会想法子把那个孩子推上皇位。但现在,大臣们对她有了防备之心,都联合起来制止她,倒是弄得她进退两难。

“皇上最近几日,身子如何了?”刘太后问。

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小喜子警惕地看了刘太后一眼:“太医说,皇上这病得慢慢治,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

太后虽掌控了整个皇宫,但皇帝身边还有一些忠心之人,所以,太后没法想掌控三妃的宫殿一样,完全掌控皇帝所在的乾元宫。除非,她真的走到最后一步,准备从皇帝手中夺权了。

但——眼下时机不到。

想到李贤妃那个才几个月大的肚子,刘太后心中涌起了一阵烦躁之感。

“既如此,你们好生伺候着皇上吧。皇上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哀家唯你们是问!”

既然皇帝暂时不能死,那么,他的病情就不能再继续恶化。

“是。”小喜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太后:“太后娘娘放心,您对皇上的‘关心’,咱们阖宫的人都知道。若是皇上身上有个什么不好,咱们也做好了为皇上陪葬的准备。”

“你们知道就好!”刘太后听着小喜子那话,总觉得他是在讽刺自己,然而他面儿上一派恭敬,太后便是想发落,都找不到理由。

刘太后走后,躺在床上的皇帝,突然睁开了眼。

小喜子见状,惊喜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皇……皇……”

他不敢唤得太大声,生怕这周围有刘太后的人。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皇帝的嗓音沙哑,才刚刚苏醒的他,身体很是虚弱,每个字,都说得极慢,极辛苦。

小喜子闻言,眼中立时便涌上一股热泪,喉咙口有压抑的哽咽之声:“不辛苦,不辛苦,只要皇上好好儿的,奴才……”

“这次,是朕输了。”皇帝闭上眼,喘息了一阵,才说:“朕这身子骨,怕是不行了,也该考虑继承人之事了。”

皇帝是先帝晚年所得,天生不足,即便是精心调养,也活不到正常人的寿数,如今又糟了这样的大罪……对于寻常人来说,兴许只要调养几年,便能渐渐恢复过来,可对于皇帝来说,这番折腾几乎是致命的。

“皇上,您万不可说这等不吉利的话。您如今既然已经醒来,自然会慢慢儿康复的。”

“好了,生死有命,何必做这样小儿女啼哭之态。”皇帝轻斥道。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面对生死之事时,却显得颇为豁达。

“朕曾答应过父皇,定不会让吕武之祸重现,没想到,朕还是食言了。”

“当年,父皇临终前,曾留下了两道密旨。其一,是让庄将军找到皇兄的遗孤,并抚养他长大。其二,是令母后殉-葬的旨意。”

“当初,父皇曾想要效仿先人,杀母立子,被朕拦下了。朕那时想着,若是朕被册封为太子,定要以母亲的死为代价,岂不悲哉。当时,因为朕的劝说,也因为母后有所察觉,加强了防备,父皇终于松了口,答应不动母后。”

“然而,父皇在临终前,终是不放心母后,给朕留下了这样一道圣旨。倘若待朕成年后,母后仍不愿归还大权,便让朕拿出这道圣旨来,逼母后殉-葬。”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怅然:“朕本以为,这些年,朕与母后关系虽不亲近,终究有一份母子之情在。没想到,朕与母后,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母后她意在天下,朕却偏偏不能把周家的天下拱手让与母后。你想办法,让寄住在长宁侯府的那位表小姐进宫一趟,朕有要事交代她。”

小喜子虽然不解,这等大事与一个后宅女眷有什么关心,但他从不会质疑皇帝的话,因而,他还是照做了。

皇帝对他有救命之恩,哪怕皇帝立时就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皱一下眉。

在小喜子离开前,皇帝再一次郑重叮嘱他:“记住,从密道悄悄儿的把人带进宫,不要让她落入母后的手中。”

“是。”

在叮嘱完小喜子之后,皇帝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仅仅是说出那番话,就耗尽了他的力气。

他回想起很多过往的事。

他年幼时,先帝手把手教导他的样子,那时候,先帝因为康毓皇太子之时,身子骨已经很不好了,可还是每天坚持教导他。他知道,康毓皇太子和慈顺皇后被-逼-自-尽之事,是先帝心中不能碰触的痛。

这皇位,本就该是他兄长的。如今,他将这皇位还给他兄长的儿子,也算是应有之意。

至于他自己的儿子,一个是皇贵妃所怀,已经没了,另一个在李贤妃的腹中,且已经被刘太后盯上。这孩子还那样小,若是立这孩子为皇嗣,这孩子必然会沦为他人手中的工具,能不能平安长大都不知道,倒不如让他当个贤王……

脑海中画面一转,皇帝又“看”到了先帝临终前拉着他的手,放心不下的样子。直到他答应先帝,他会做一个好皇帝,并善待康毓皇太子留下的一双儿女,先帝才终于放心地离开。然而如今,他还没来得及实现对先帝的承诺,他还有种种理想和报复尚未来得及实施,他还有那么多放心不下的事……

他叹了口气,眼中是深深的遗憾和不舍。

皇帝并不知道,在他吩咐小喜子把姜媛菀唤进宫来的时候,刘太后也盯上了姜媛菀。

刘太后最近对姜琏恨得牙痒痒,派去的人却铩羽而归。

现如今边关刚打了胜仗,庄将军又一直派了人在姜琏身边贴身保护,并加大了军中的排查力度,一旦发现有人行不轨之事,立刻抓起来。刘太后现在,压根儿就找不到机会对姜琏下手!

她身边儿的老嬷嬷怕她憋坏了身子,一心想让她出口气,便道:“姜琏那儿,咱们暂时是无法动什么手脚了,不过,那姜琏不是还有个妹妹在京中么,您先前不是才刚查到她的下落?”

刘太后被老嬷嬷这么一提醒,瞬间也想起这么个人来:“说起来,那丫头的藏身之处,哀家是万万没有想到。”

刘太后的声音变得无比森寒:“你道那丫头藏在哪儿?那丫头,竟然竟藏在长宁侯府里,哀家眼皮子底下!”

她也是前不久在查到姜琏的下落时,才找到姜媛菀的行踪的。

“这……长宁侯竟是那个时候就对娘娘您有异心了吗?”老嬷嬷感到不可置信。

“呵,恐怕他从来就没有对哀家归心过!哀家竟还因为他娶了哀家的堂侄女,一度把他当成自己人!”思及此处,刘太后心中便满是怒火。

“那长宁侯,您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您现在不妨先将那丫头给召进宫来,一则可以好生收拾她一顿,出出气,二则把她捏在手中,也算是一个制约姜琏的法子。姜琏若是在乎这个妹妹,那自然最好,有他妹妹在咱们手中,他定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他不在乎这个妹妹……”

老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他的名声竟是别要了!这么个冷心冷情、连嫡亲姊妹都不顾的家伙,他手底下那些人,难道会没有一些想法吗?”

“正是如此。”刘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手底下的太监:“去,传哀家口谕,宣长宁侯府的表小姐姜媛菀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