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1)

“你们到底是何人?若是小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丞相大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巧红被那个男人拦在外面无计可施,只能焦急等待。

“我们伤害公子?哼!你们才是。”那人冷笑一声,语气分外不屑。

“你——”巧红没想到此人竟然还有脸倒打一耙,气结得与之拼命的心都有了。

然而望着对方手上锃亮的大刀,巧红惟有忍气吞声。

“颠倒是非。”巧红暗骂一声,谁想那人神情一变,紧接着就陡然转身挥舞起长刀来。

银光闪耀,巧红以为对方突然发难,吓得慌忙跑远。

待她跑在一块石墩边蹲下,她却发现那人还站在原处。

一只箭羽已然插在那人的后背上。

巧红死死捂住嘴,她恐惧地望向远处,方瞧见有一男人骑在马背上,手握长弓,墨绿色的眸子冷眼旁观着生死,犹如来自阿鼻地狱的使者。

是丞相大人。

那人中了封景荣一箭已是体力不支,连忙向地上扔下一小巧铜球,刹那间,大片大片的白色浓雾蔓延看来,隐匿去他的踪迹。

封景荣脸上没有一丝意外,似乎一切尽在他意料之中,他快速抽出几只箭羽,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犹豫。

嗖。嗖。嗖。

隐隐听见那人中箭的闷哼声,等烟雾散去后,巧红却未瞧见那人的身影。

不过,她也不关心那人的去向,她在意的是少年还在寺庙之中,里面还有那人的同伙,情况万分凶险。

“主子,主子。”巧红跑到男人面前跪在地上焦急恳求道,“小公子被他们带进那庙里去了,您快些救救小公子吧。”

男人默默坐在马背上未瞧她一眼。

“主子!”

“主子!救救小公子吧!”

……

巧红不断哀求,然而男人仿佛充耳未闻,接着很快就有两个士兵将她拖了下去。

“丞相大人,里面的那些逆贼罪该万死。”属官走上前来请命道,“末将愿为大人前去将他们全部剿灭。”

“派人将这座庙围起来。”男人将弓扔在了地上,拨出腰间的长剑,神态阴鸷,“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走。”

“那抓到的人……”

“杀了。”过了会儿,男人还是改口了,“不,带到我跟前来。”

洛华小心翼翼踏进这座破败无比的寺庙,和想得一样,里面昏暗又潮湿,覆着裂纹的墙面上,立着斑驳的神像。

那是四大天王的神像,放了不少年头,瞧着面目狰狞,很是骇人。

洛华瞄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紧跟着就有三个人从神像后走了出来。

寺庙内太暗,洛华站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那些人的长相。

直到他们走至五尺的地方,洛华才隐约瞧了清楚。

那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其中一人洛华见过,正是他在书斋里碰见过的那个说话有趣的男人,至于另外一男一女他却瞧得眼生。

还不等洛华开口,只见那书斋见过的男人神情激动,他一边向洛华走了过来,一边转头向另一个男人说道:“三哥,我就知当年的事另有隐情。你瞧!洛儿他没有死。果然是封景荣那个混账将洛儿藏了起来。”

洛华被男人的神神叨叨的样子吓着了,不由往后连退了几步。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将我掳来这里?”

“洛儿,你别怕。上次有封景荣的眼线,我们不好相认。眼下你就别再让哥哥们担心了,好吗?”洛季礼声音温柔,然他刚要再上前一步,少年却又往后再退了一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洛儿!我是你四哥洛季礼啊!这个是你三哥洛叔仁,还有清枫语。”洛季礼有些心急地解释道,“你不要吓哥哥,你是不记得了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洛华扶着有些胀痛的脑袋,想要夺门而出,然他方转过身,就见刚刚还在他面前的那名高挑女子已出现在了门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

“公子,您曾救过枫语的命,过往种种,您难道不记得了吗?”那名身着黑衣的女子跪在地上,脸上神情分外哀切。

“我、我……”洛华脑中分杂乱,结结巴巴说道:“你们、怕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认错?你就是洛儿。”洛季礼斩金截铁地说道,“我与三哥看着你长大,怎会可能连自家兄弟都认不清。”

“我没有见过你们。”洛华的脸色有些苍白,随后颤颤指了指洛季礼,“我只认识你一人。”

洛季礼眼睛亮了亮,然随后就又被少年的话弄得心灰意冷,“就、就是在藤原书斋的时候,我与你有一面之缘,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三哥,洛儿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封景荣那家伙给洛儿下了什么药,让洛儿忘记我们了?”说到这洛季礼攥紧了拳头,“一定是他干的,他对洛儿狼子野心,这个可恶的家伙。亏我当时还以为他有几分可怜。”

“你先别急,这事还未有定数。”洛叔仁细细观察了一番少年的面庞,随后使了个眼色,清枫语倏然就将门阖上,并按住少年的肩头。

“公子,得罪了。”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洛华吃了一惊,想挣脱束缚,然而他根本不是清枫语的对手。

洛叔仁上前,握住了少年的手腕。

“他不是洛儿。”过了会儿,洛叔仁松开了少年,思量片刻说道,“容貌虽相似,但其实也并非完全一样。洛儿生下来眼角就有一颗泪痣,而他没有。”

“也许是封景荣他——”洛季礼还是不死心。

“所以保险起见,我刚刚把了他的脉。”洛叔仁转过身拍了拍洛季礼的肩膀,“他的脉象和洛儿截然不同,你知道的,洛儿的身体虚弱非常,而这个少年的身体根基扎实。”

洛季礼神色复杂,似无法接受少年不是他弟弟的事实。

他正欲分辩几句,就在这时,有人猛得破门而入。

清枫语拔出腰间匕首,将少年护在身后。

洛华瞳孔收缩。

那是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一进门他就跌倒在了地上,他的背后还刺着好几只长箭。

“快,快走,他们来了……要围庙。”喉咙里咕噜咕冒出了几声,那男人就头一歪,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死……死了。”洛华喃喃说着,他瞧了眼那人面容,正是那个乔扮成车夫的男人。

“该死!是封景荣?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洛季礼咬牙说道。

“你们走吧。”洛华大着胆子,对着还站在那的三个人说道,“丞相大人一定是发现我走丢了,来找我了。你们若再不走,就、就会和这人一样的下场。”

“不行,你得和我们一起走。”洛季礼不答应,“我不能将你放在封景荣那里。”

“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刚刚那位也是这般说得。”洛华望着洛季礼的眸子认真说道,“再不走,你们就走不了了。”

“季礼,他说得对,我们得走了。”

“可是洛儿他——”

“快点,没时间了。若是被封景荣握住了把柄,你要咱爹,咱大哥,还有洛家如何在大秦自处。”洛叔仁深深望了站在那的少年一眼,接着就拉着洛季礼从后门逃出。

“你、你不走吗?”洛华望着还留在这的清枫语。

“公子,您在相府过得还好吗?”那人在洛华面前跪下,神色认真。

这时洛华顺着衣襟,才惊讶地发现对方脖子上的喉结。

“我过得很好。”洛华愣愣说道。

“枫语知晓了。”清枫语站起身,恭敬行了一礼,“枫语会静候公子令,枫语先行告退。”

语毕,清枫语就跃至了房梁之上,很快隐匿于黑暗之中。

见那三人终于走远,洛华的身体一下子失了力,跌坐在了地上。

下一刻,就听见盔甲摩擦的声音在门外琅琅作响。

“嗯。”

锋利的剑刃再次刺进了那具倒在门口的尸体上,补上这致命的一剑后,那男人身体抽搐了几下后,彻底没了气息。

“扔去乱石岗。”

“是。”

洛华抬起头,只见男人那双墨绿色的眸子正冰冷的注视着他。

他张了张嘴,想唤对方一声,然而不知怎么,他敏锐得察觉到男人神情不对,又硬生生将“荣荣”那两个字咽回到喉咙里。

高大冷峻的男人提着剑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洛华的目光落在那把还沾着血的剑刃上,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

这个男人不是与他熟识亲密的荣荣。

“安排好一切,故意将苜蓿卫支开,为何没与他们走?”封景荣的声音没有一点感情,“他们不是你的血缘至亲吗?”

洛华被问傻了,他好不容易强撑着男人赶来,本以为等来的会是关切的询问,谁想却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质问。

荣荣问他为何不与那些人走。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要他了吗?

见少年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封景荣蹲下身子,接着逼问道:“洛华,你又骗我。你是想起来了,对吗?”

封景荣眯了眯眸子,冰冷的手指落在了轻轻抚上了少年的面颊,声音暗哑:“我在外面等了那么久。我以为你会和他们走,我知道你向来更喜欢他们多一些,不是吗?因为他们是你的血缘至亲,那是我永远也追赶不上的。所以为何——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一上来,封景荣就开门见山了。

他之所以放少年去学堂,是因为他有万无一失的安排。

今日的事会发生,都是因为少年将苜蓿卫支开,才让那些人有机可乘。

是的,没有人能从他手里夺走少年,除非是少年自己想走。

这个认知无疑让封景荣近乎癫狂。

他无法忍受。

这时,手上传来了一阵刺痛,封景荣垂下眸子,竟然发现少年正一口咬在他的手上指。

“你……”少年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乎了男人的预料,脸色几乎崩裂。

松开了口,封景荣修长的食指上留下了一圈淡红的牙印。

一双桃花眼里的水雾就再也憋不住了,泪珠子噼里啪啦得往下流。

“我讨厌荣荣!荣荣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荣荣了!”少年垂着头,肩膀耸动,越哭越伤心,“我不喜欢荣荣了。”

如此变故让封景荣彻底傻眼了,整个人的身子僵在那。脑中空白。

为何洛华举止还是如此稚嫩?

他不是应该全都想起来了吗?

封景荣了解洛华,是个讨人喜欢,聪慧非常的。

在外人瞧来洛华就像秋日的暖阳,最是温柔心善不过。

然骨子里,这人却分明是个倔强好胜的。

若是当真恢复了,这人是不会在他面前哭得和个孩子似的。

细细想来,此事其实也有蹊跷之处,只是当时他被洛华要离开的惊慌冲昏了头脑,很多都没斟酌清楚。

那支开的苜蓿卫的人未必就是少年本人,这世上擅乔装打扮的也大有人在。

若是少年真要逃离他,眼下却还独自留在他就说不通了。

莫非是他误会了——

此事当真与少年无关。

封景荣将其中的关节想了明白,再望着坐在地上哭声不止的少年,一下子就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洛、洛儿……”封景荣欲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然而却被少年抬手打开。

“洛儿,刚刚是我误会了你,说错话了。”封景荣轻声说着,心里懊悔不已,“对不起,你别哭了,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我不回去。你都不要我了!”少年埋着头哽咽道,“我还回去做什么。”

“我何时说过不要你了?”封景荣将剑扔在地上,一边轻拍着背帮少年顺气,一边在旁安抚着少年情绪,“我巴不得你时时在我身边。”

“你还不承认。你方才、才才说的,赶着让我和别人走,你就是、就是不要我了。”少年声音颤抖,一句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了。”封景荣既心疼,又懊恼,他抵在少年的额头边,喉咙发痒,恨不得将那些泪珠子一并舔去。

“是我说错了话,我怎么可能不要洛儿呢。”封景荣面露苦涩,轻声哄道,“我才是,根本离不得你的。”

男人的话语让洛华的脸上发热,心如擂鼓。

然而他心里还是委屈未尽,遇到这样的事他本就害怕极了,方才男人又说出那般伤人的话,实在难以释怀。

见少年已经歪着脑袋不肯搭理他,封景荣也不知该做什么得到对方的原谅。

“我们先回去,好吗?这里太冷了。”封景荣瞧着少年穿着单薄,心里很是担忧。

虽说他站在风口上挡着风,但还是怕少年不小心染上风寒。

“你冷……你先回去,好了。”少年抽了抽鼻子,难得闹起了小脾气。

“你在这儿,我怎么可能走?”封景荣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