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家谱(1/1)

窗外,木鱼的声音在飞速的靠近。

纪慕夏一个飞扑,把刚刚爬起来的谢秉言再次压在床上。

压人,拉被,装睡。

谢秉言:……

纪慕夏紧紧闭着眼睛。

窗外,冷冰冰的视线再次投来,久久没有转移。

悬浮的白灯笼就在窗外,桌上的白蜡烛刚刚有了冒红光的迹象,不知不觉再次恢复了白色。

但是白灯笼和木鱼一直没有离开。

“梆梆梆——”

木鱼不间断的一直在窗外敲击着,仿佛是在那里定居安家了。

纪慕夏简直想一把火把木鱼当柴火烧了,想了想门外白灯笼上的那些血手印,还是按捺住冲动,继续趴在谢秉言胸口。

听着听着,木鱼就变成了一首催眠曲,催着他睡着了……

被压的谢秉言:……

这真是个甜蜜的折磨……

天亮后,纪慕夏起床时,谢秉言双目无神的看着床顶,眼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

“你昨晚没睡?”纪慕夏忍不住用手戳了戳谢秉言的脸颊。

谢秉言:“嗯。”

“看不出来啊,你这么胆小。”纪慕夏又戳了戳他的脸,“吓着了?”

谢秉言:“嗯。”

“难道是我太重了,压坏你了?”

“嗯……”

纪慕夏从谢秉言的身上爬起来,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谢秉言的声音也突然变了,压抑深沉,似痛似爽。

然后,纪慕夏低头……

“禽兽。”

“都是男人,男人何苦为难男人。”谢秉言试探道,“要不,我们互帮互助一下?”

“滚!”

纪慕夏果断翻身下床。

刚刚的场面,莫名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玩的一个游戏。

男孩子们玩的,一条腿折叠起来,单腿跳着去顶另一个单腿跳的同伴。

那个游戏叫“斗鸡”,但是刚刚的场面似乎更符合这个名字。

……

虽然同是男人,都知道早上自然的生理反应无法控制,纪慕夏还是有些许的尴尬。

他特意离开房间,想给谢秉言自己解决的时间和空间。

但是游戏显然不会那么人性化的考虑这些。

纪慕夏刚刚走出房间,就听到堂屋的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听那声音,还不是一个人,有男有女。

“过去看看。”谢秉言走了出来。

纪慕夏并不意外,如果这时候谢秉言还有兴致那啥啥,那他才叫佩服。

二人走到堂屋方向时,看到了满地的血手印。

那手印密密麻麻,室内一直延伸到了门槛上,刚好被高高的门槛拦住。

门槛上只有一只手印,看形态是右手,小拇指上缺了一截。

不用怀疑,这手印就是洼田友江的。

门槛上那个手印的后方,有一条长长的拖拽的血痕。

“没找到尸体。”

蒙博书面如寒霜,看到刚进门的纪慕夏和谢秉言,目光一转就落在了谢秉言的身上。

“可惜了,我们这里有医生,却没有尸体。”

谢秉言这次虽然没有露手术刀,但是他在院子外面时,戴过医用手套。

再加上,谢秉言就喜欢给自己打造魔鬼医生的人设,处处误导别人自己是专业医生,这就让蒙博书信以为真了。

谢秉言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装模作样的沿着长长的血痕走了一圈。

“血流量这么大,他到底是遭遇了什么?这么恐怖的失血量,即使伤口不致命也会因为失血过多丧命。”

纪慕夏走进正堂,他看到了蓝色的线装书,再次出现在正中间的桌案上,几乎跟昨天的位置一模一样。

满地的血手印,诉说着昨晚上洼田友江临死前痛苦的挣扎。

摆着线装书的桌子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馒头包子各色面点,清粥小菜水煮蛋和各种咸菜,十分的丰盛。

但是看看那还残留着血液的桌椅,谁都没心思吃。

桌椅上到处是喷溅到的血液,其中有一张最靠近桌子的椅子,上面血液染红了椅面,已经凝固了。

墙壁上,堂屋的柱子上,也有喷溅的血点。

唯独,那本蓝色的线装书没有。

干干净净,新的一如昨日。

或许,这就是今天谁也不敢碰这本书的原因。

蒙博书来的比他们早,在纪慕夏和谢秉言过来之前,一起过来的是假孕妇秦椒和一个染着银灰色头发的女玩家,尖叫的就是她们二人。

还有一个早到的是离得最近的黑人留学生苏杰克,他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我的妈呀!小说救了我一命,回去我一定要多看几本!”

还好他记得小说里说不能犯夜,要遵守门规,现在听话就保住命了。

纪慕夏无语片刻,继续观察周围的人。

此时剩下的玩家相继到来,纪慕夏习惯性地默默数了一下人数。

加上自己,除去可能已经死掉的洼田友江,十七人。

这一次没有一开始就躲起来打算苟到底的玩家。

因为这一次游戏不存在竞争性,玩家之间的氛围好了许多,彼此之间会低声交流,不会像上一局那样抱团躲着交流。

蒙博书和谢秉言一边观察现场,一边研究起死者的死亡过程。

“你看,这个凳子上满是鲜血,应该是在凳子上被伤。”

谢秉言双手比划着,“然后门口这里还在挣扎,显然是想逃出去,但是被什么东西拉到后面去了。”

蒙博书:“什么东西?”

“我倾向是人。或者说,是人形的东西。”

鬼也是人形的东西。

而这场游戏里,很明显是有鬼的。

纪慕夏凝神环顾一番后,最终对着那本如今谁都不敢碰的线装书伸出了手。

他翻开书页,看似研究死者的蒙博书和谢秉言同时把视线投了过来。

纪慕夏一页页的翻着,发现其他人都没变,一直到了洼田友江的那一页。

洼田友江的名字上,被画了一个黑色的框。

这是死者的标注。

在洼田友江的名字上方,还多了一张线描的头像。

黑白色的简单线描,洼田友江表情痛苦,仿佛生前遭遇了巨大的折磨。

在他的画像下面,写着洼田友江的姓名和生卒年。

纪慕夏重新翻了一遍线装书,再看看这竖着的排版,独特的叙述方式,他突然明白这是什么了。

这不是书,这是一本家谱。

所有的玩家都被记录在这本家谱上,被它安排。

难道这本家谱就是这次的时间象征?

纪慕夏沉思着,有点想撕书。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心思,他手里的家谱突然散架了,变成了一页页的零散书页。

纪慕夏吓得往后一跳:“不是我弄的,你可别碰瓷啊!”

书页没有落地,轻飘飘飞出堂屋后,飞向了不同方向。

它飞的很慢,也很低,正好在玩家的头顶上方,玩家一抬头就能看到书页上的内容。

纪慕夏就看到了他头顶上的书页,是他的那一张。

再看看谢秉言,同样朝他点头,并且与他是同一个方向。

“看来我们的工作开始了。”

白天得干活了。

他们之前还在思考如何工作,不知道造纸工坊在哪里,没有npc如何引导。现在看到了,原来npc不是人。

纪慕夏看了看秦椒和蒙博书几人:“晚上交流一下?”

按照游戏规则,他们自然是各去各的场地,这也会导致得到的信息有限。

秦椒柔柔弱弱扶着肚子:“那是当然,我一个弱女子,还是个孕妇,就只能拜托你们了。”

谢秉言微笑,用中指推了推眼镜:“那是当然,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秦椒眼角一跳,她知道,谢秉言这死混蛋就是在竖中指嘲讽她。

蒙博书矜持地点点头:“好。”

至于会不会做,又会说多少信息,就不敢保证了。

有了他们的先例,其他玩家连连约好一起交流,这样仿佛心里更有底气了。

当然,离开之前,得先吃早点。

纪慕夏和谢秉言仿佛心有灵犀,淡定地站在桌前取了碗筷吃饭。

……

早餐后,便是正式的工作时间。

纪慕夏和谢秉言一路跟着书页的指示,一直来到了宅院西面的小门。

小门推开后,便是宅院的后山。

而整个造纸工坊就在宅院的后山,玩家这一段路程是稍微重合的。

然后,便是分开去了不同的场地。

纪慕夏二人去的是捞纸房,有一个巨大的水池子。

按照造纸的过程,应该是先碾碎造纸需要的草,把碎草打磨成纸浆,然后放入水池搅拌后打捞摊平成一张张的纸,贴在墙壁上晾干才是手工制造的纸。

这个水池里就是造纸的纸浆。

纪慕夏和谢秉言需要做的,就是用一个巨大的方形的捞纸帘,快速的从纸浆池里过滤出薄薄的一层湿纸页,揭下来,那薄薄的一层就是纸的雏形。

二人进入房间后,引他们进门的书页自动贴在了墙壁上,安静的仿佛本来就存在于那里。

而在这张书页的旁边,贴着一份捞纸的过程图,依然是国画白描的形式,画工精细,一看就懂。

“这个游戏似乎处处不离纸……”纪慕夏摸了摸过程图,发现这张过程图还是湿的。

“是用浆糊刚贴的。”

谁贴的呢?

纪慕夏和谢秉言对视了一眼,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干活了。”

谢秉言撸起袖子,站在捞纸用的纸帘一边。

这个巨大的纸帘需要两个人一起操作,抬着纸帘,左右晃动,短短的十几秒纸张就在纸帘上成形了。

纸帘只比水池的内径略窄一些,快速的落下,第一次捞出的纸浆没有铺满整个纸帘,揭下来的纸是不完整的不规则形状。

一连试了十来次,两人终于捞出了一张完整的长方形纸张。

纪慕夏已经累得鼻尖上满是汗水。

“这东西好重。”

“你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谢秉言吸了吸鼻子,弯腰凑到纸帘上闻了闻。“还有,这个纸浆池的颜色,似乎越来越深了。”

“没闻到。”

纪慕夏也凑到纸帘上闻,却什么奇怪的味道都没有闻出来。

再看看纸浆池,还是原木色的纸浆,浑浊的似乎很正常。

“水池底下有沉淀很正常吧。”

话虽如此,纪慕夏知道,谢秉言不是无的放矢。

他的生活环境除了父母的意外一直相对安全,但谢秉言的生活从秦椒和之前的查利口中只言片语便可以得知,不亚于腥风血雨。

在危机感上,谢秉言是必然比自己敏感。

原本有些饿了的纪慕夏不敢松懈,两人对视一眼,继续捞纸,决定先工作完再去用午膳。

当纸浆一点点被捞干净,水池里的水不但没有变清澈,反而越来越浓稠。

颜色也越来越深。

从木浆色,变成了血浆的颜色。

最后一次捞纸时,纪慕夏和谢秉言突然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让他们的纸帘怎么都拉不动了。

“卡住了……”

纪慕夏虽然这么问,这么科学的状况他自己都不相信。

纸浆池里的塞子突然被人拔掉,水流哗啦啦的顺着水渠流了出去。

当纸浆池里的水被清理干净,纪慕夏再次见到了洼田友江。

他也知道了,洼田友江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出血量,又为什么会在室内留下满地的血手印。

水池里,洼田友江的尸体变成了两截。

他的上半截伸出手,拉住了纸帘,正对着他微笑。

他的下半截出现在谢秉言的身后,腰身血淋淋的截面一弯腰,朝谢秉言的后背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