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1）
“好好休息一下吧， 你辛苦了。”楚奕扬的语气很，俯身在程亦钦额上亲了一下。
他揉了揉程亦钦的刘海，迟迟没有坐下来， 就这样手掌撑着床沿上静静凝视着他。
许是太过虚弱， 又因疼痛而全身乏力， 程亦钦也只是望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双澄澈的眼中泛起水珠， 一颗晶莹的珍珠就这样从中掉落下来，沿着眼尾滑至枕上没了影儿。
“怎么哭了？”楚奕扬替他轻拭去泪痕，温柔的模样让程亦钦更是没来由鼻尖一酸。
轻摇了摇头， 程亦钦阖上了双眼， 卷翘长睫沾着小小水珠，如同春日里雨后沾水的小草。
许是累了吧，楚奕扬在想。
他不再去打扰程亦钦休息， 坐回到椅子上， 默默守候在他身边。
可爱的小宝宝在程亦钦身边稍稍动了动，似乎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楚奕扬用指背柔和地触碰宝宝的脸颊。
宝宝的脸软乎乎也肉乎乎的， 可爱得有些过了头， 这不禁勾起了楚奕扬的保护欲。
腹部的伤口依然疼得厉害， 程亦钦不知自己合眼小憩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一直无法睡去，不只因为伤口的疼痛， 还有他心中的难受。
打了麻醉之后， 他便进入了一个并不甜美的梦乡。
与其说是在做梦，不如说他是在回忆， 回忆着穿越过来之后的往事。而他也终于什么都记起来了。
他并非是在“程亦钦”怀孕之后才穿越过来的，而是在一开始遇到楚奕扬之前便穿了过来， 和楚奕扬一直生活到了今天宝宝出生。
起初他听从系统所示扮演着小说中“程亦钦”这一角色，冷漠对待着楚奕扬的一切讨好行为，就为了能够早日走到小说结尾，尽早离开这个世界。
但当他被查出自己怀有身孕之后，却还是禁不住这刺激昏了过去，等到醒来之后，他失去了穿越过来之后的那一段记忆。
程亦钦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这会牵扯到他的伤口让他抑制不住的疼痛。因他醒来之后，这件事便发生过了一次。
医生特意叮嘱他安静休息，他也乖乖听着医生的话，不再让自己胡思乱想。
但他只平静了一分钟不到，那些东西便一个劲儿地往他脑海里钻，就像发了洪水一般不可控制。
“楚奕扬……”
低低的呼唤声忽然响起，是仿若耳语的轻柔，楚奕扬敏锐地捕捉到后当即望向程亦钦，等待着他再次开口。
“楚奕扬，我……”程亦钦也不知道自己想对他说些什么，就是觉得心中堵得慌，倘若不说点什么，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难受得死掉。
“嗯？你说，我在听。”
楚奕扬就这样对着他笑，也从来只对他一个人这样笑。
而就是这抹笑，让程亦钦再度克制不住鼻尖泛酸。但这一次，他不再只是落下一滴泪来，反而泪水决堤，倾泻而下，只短短几秒，枕头便有一大块被泪水濡湿。
“程亦钦……”
这是楚奕扬第三次见到程亦钦痛哭，眼泪狂流，口中也发出了细微的呜咽声，就想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奶猫，惹人心疼，惹人怜爱。
楚奕扬心痛难忍，怕他这般抽噎会扯到伤口，便又再度俯下身子。
他捧着他的脸，替他不断拭去流下的泪水，最后直接与他鼻尖轻触鼻尖。
四目相对之际，他的深邃眼神反倒让程亦钦哭得更凶了。
程亦钦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但心里真的很难受很难受，或许发泄出来才能好受一些。
伤口很疼，可是他无法控制，只好让它就这样一直疼下去。
“程亦钦……”
“嗯？”
眼眶也已泛了红，楚奕扬拇指在程亦钦脸上轻轻摩挲着，以自己最轻柔的力道来疼爱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脆弱大男孩，即便这个大男孩此刻已身为人父。
“我在这，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我知道你很难受，但哭过这一阵之后可不许再哭了，你才刚生完孩子，一定要小心伤口。而且你看，我们的宝宝还在你身边呢，他看到你这样，心里肯定也会很难受的。”
“知道吗？我和宝宝都不行看到你这样。”楚奕扬的话说到最后声音越发轻微，已经完全用着撩人的气音来说。
轻柔的声音安抚着程亦钦这颗极为难受的心脏。
“嗯……”程亦钦抽抽鼻子，阖上双眼后紧蹙着眉头。他在竭力克制着让自己缓过劲儿来。
楚奕扬就这样等待着他，什么也不说，但手中动作依然没有停下，轻蹭着程亦钦茸毛柔软的脸颊，向安抚孩子一般安抚着他。
时间悄悄流逝，程亦钦终于缓了过来，靠在这被泪水浸湿的枕头上熟睡过去。
楚奕扬不想他枕着这个湿枕睡觉，也不想让护士过来打扰了程亦钦休息，便自己轻缓地将手掌伸至他颈后，极其谨慎地将他的头扶起来，迅速给枕头换了个面儿，用着干净不染水渍的那一面让他继续睡。
熟睡后的程亦钦模样极为乖巧，任由楚奕扬摆弄也没有醒来，看样子是真的睡熟了，无知无觉。
替他掖好被子后，楚奕扬又再这样凝视了他的睡颜许久，这才终于移开眼去。
而当楚奕扬的视线不经意之间移至他们的宝宝脸上时，恰好看见宝宝也睁着他圆溜溜的大眼睛在望着他们，眼中充满了好奇。
楚奕扬坐回到椅子上，捏了捏宝宝的小脸蛋，动作十分轻柔，不敢用上多大力气，生怕弄疼了宝宝。
就在这时，有护士敲门进来，说是要给宝宝采集脚印，楚奕扬朝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她们不要吵到刚刚睡着的程亦钦。
接下来，楚奕扬小心抱起宝宝，方便护士来给宝宝采集脚印。
小小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似乎还觉得有趣，采好脚印后小脚丫在空中踢了几下。楚奕扬又将他抱回了原处，让他安心躺在他爸爸身边。
又做了些检查后程亦钦和宝宝便于次日一同出了院，楚奕扬早就找好了奶妈，前期由她来先给宝宝喂奶，后期再喝宝宝的奶奶从国外寄回来的奶粉。
而程亦钦则在家修养，全程由楚奕扬照顾着。
因为宝宝的出生，楚奕扬为此而忙碌着，自己的这次生日便没有顾得上，当他再想起来时这一天已经过去了。
等到回家之后，程亦钦在楚奕扬的陪伴下回到房中。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到床上躺下，而是从抽屉里拿出早已关机的手机，开机后拨了个电话过去。
楚奕扬就在他身旁，虽对他这行为有些不解，但他在他通话时一言不发，只静静陪着他。
在听清程亦钦和对方的聊天内容后，楚奕扬这才知道原来他在前几天便特意给自己订了个蛋糕，只可惜因为这件事而就此耽搁了，蛋糕店的人昨日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每回都是显示关机。
虽说如此，但蛋糕店还是把程亦钦所订的蛋糕冷藏起来，想着等到第二日再打电话问问。没想到他们这电话还打过去，客户自己打过来了，说是一会儿就来取蛋糕。
楚奕扬扶着程亦钦到床上休息，派了于叔去取蛋糕店，取完后由楚奕扬、于叔以及奶妈三人一起吃了，程亦钦吃不了，便全程在旁边看着，笑容如冬日里的暖阳。
接下来的一个月中，楚奕扬可以说是比他以前工作时都要忙碌太多。
程亦钦心疼他，让他去休息，不需要再这样照顾自己，但楚奕扬半点都听不进去。
当然，只有楚奕扬一人是不行的，所幸还有于叔和奶妈在，他们都十分照顾程亦钦。
宝宝是个男孩，遗传了程亦钦的大眼睛和长睫毛，时常用着他那双圆溜溜又清澈的大眼睛盯着楚奕扬看，楚奕扬哪受得了他这一波攻势，将他轻轻抱在怀中，小幅度地摇晃着。
有了楚奕扬的精心照顾，程亦钦恢复得很好，坐满月子后便开始下床四处溜达，由楚奕扬陪着。
楚奕扬说他这一个月每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带在床上，也该多出去走走了。于是程亦钦便由他搀扶着去往湖边散步。
路上遇见遛狗的老爷爷，程亦钦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也想不起来，直到老爷爷在经过他们身边朝他和楚奕扬轻轻一笑时，他这才想起来在哪见过。
他给老爷爷回以一抹灿烂的微笑，回头去看楚奕扬的反应时，恰好看到他对着老爷爷稍稍颔首，不再像半年多以前的那副淡漠样子。
“有进步啊。”程亦钦不免感叹了一句。
“什么？”楚奕扬望向他，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程亦钦轻笑着避过这个话题，继续往前走去。
七月的气候有些闷热，楚奕扬出门时特意带了把伞，给程亦钦撑着。
他们到了一片绿道，两侧的树木洒下阴影，笼在他们身上为他们挡去不少阳光。
“感觉好久没有出来散过步了，这一个月可把我闷坏了。”还是那微风拂柳，再加上那夏蝉齐鸣，程亦钦感觉自己的身心都舒适了很多。
“你不是有我陪着，怎么会闷坏？”楚奕扬这话乍听起来似有些不服气，但实际上说话之人此刻正微微笑着，这笑容让程亦钦如沐春风。
程亦钦心中窃喜，并不回答他这一问题，在看到前方那个长椅后，挽着楚奕扬的手便轻轻晃了晃，“陪我去那里坐坐吧。”
“好。”扶着程亦钦慢慢坐下后，楚奕扬仍旧撑着那把伞。
“放下吧，太阳都被挡住了。”程亦钦说着，微倾脑袋靠在了楚奕扬肩上。
蝉鸣声没有停下，倒不会让程亦钦觉得心烦，他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好好听过大自然的声音了，现在正是享受的时刻。
在家中，听过最多的大抵便是宝宝的哭闹声和楚奕扬温柔的说话声了，这两者的声音交织在一块，倒也十分热闹。
楚奕扬将伞收了起来，也微微倾身额际与程亦钦的脑袋相抵。阳光透过树叶缝隙钻进来，光影斑驳。
程亦钦深吸一口气，又再缓慢吐出，动作轻缓，极其放松。
“楚奕扬。”
“嗯？叫我什么？”
程亦钦含羞一笑，换了个叫法，“奕扬。”
楚奕扬这才应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胡话吗，那些胡话你千万不要放心里去，都是我脑子短路说出来的胡话。”
程亦钦一再强调自己说的是胡话，这副模样倒是有些可爱，楚奕扬“嗯”了一声，轻描淡写来了这么一句，“不记得了。”
“那就好。”柔软的头发在楚奕扬肩上蹭了几下，微微垂下头去，心中似吃了蜜一般甜。
他自然知道楚奕扬记得这些事，也知道楚奕扬此刻是在装不知道。
此前他并不知道那些梦只是他自己的一个经历是，而现在既然已经恢复了记忆，他便可心安理得地待在这个世界。
原来自己竟会因为怀孕的事情而受到刺激失去记忆，而醒来之后自己却傻傻地接受了这个设定，也倒蛮有意思的。
不过，让程亦钦没想到的是，楚奕扬在这本小说中竟是这样一个角色，虽说他和“程亦钦”有了孩子，他也想好好弥补自己的过错，但作者并不放过他，让他的生命结束在了那场车祸中，到死都没有再见到“程亦钦”一面。
听于叔说，孩子出生的当晚他便在新闻上看到了油罐车和一辆黄色轿车相撞的消息，路是他们来时的那条路，车也是他们来时遇到过的那两辆车。
程亦钦在想，是否自己那日莫名的心慌便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知道他们要发生车祸？就因为他看过那本小说。
若是他没有那种异样的感觉，是否他们四人的命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奕扬。”
“嗯，怎么了？”
沉默一阵后，程亦钦忽然又开口低唤了一声。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一声。”程亦钦轻笑着，乐乎乎的模样倒是颇为可爱。
“傻瓜。”楚奕扬还是那样叫着程亦钦“傻瓜”，连语气也不改一下。
程亦钦不再接话，只是笑，笑得比这天际的太阳都要夺目，散发出耀眼的万丈光芒来。
“生命真的很美好啊。”视线落在那一排排的树木之上，他不由感叹一句。
其实他说的既是这些富有生命力的花花草草，又是他们这些平凡人的生命，而楚奕扬却以为他说的纯粹只是他们的宝宝，“是啊，一个月前他还在你的肚子里，一个月后已经出了娘胎会叫会闹了。”
听了这话，程亦钦又不自觉笑了一声，接了楚奕扬的话道：“是啊，你说的没错，生命真是又神奇又可爱。”
“明天就要去给宝宝上户口了，你给他取个名字吧。”经由程亦钦一提醒，楚奕扬想起了这件事情。
“名字我还没想好，不过小名我倒是已经想好了。”程亦钦语气中带了三分得意。
“叫什么？”
“宝宝的眼睛很大很可爱，一眨一眨的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所以我想给他取名为‘小星星’，你看怎么样？”
程亦钦说话的同时回想起宝宝眨眼睛时的模样，心中只觉一阵美好，浓烈的幸福感在心中涌动着。
他是如此，楚奕扬却另有所想。
当程亦钦说到眼睛像星星一般时，他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人影并不是他们的宝宝，而是说这话的程亦钦自己。
程亦钦的眸子澄澈干净，在他眼中素来便如星星一样耀眼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