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1/1)

“送手表?”

阮荷还没说话, 蒋兰茵看着那些手表的价格,惊疑地小声喊出来:“是不是太贵重了?你是送给你爸爸的吗?”

在蒋兰茵心里, 像她们这个年纪, 需要送这么珍贵东西的,只有亲人。当然, 她自己不会送,她是站在董蕾蕾的立场上思考。

董蕾蕾没多想,直接摇头说:“不是, 是送我一个朋友。不过, 送表很贵重吗?”

她看向阮荷三人, 眼里有着困惑:“我妈妈送朋友礼物,很多比这表还贵呢。”

阮荷三人沉默了一下。

蒋兰茵张张嘴,不知道怎么说,眼里快速滑过一丝艳羡。

阮荷看着她开口:“你妈妈是大人, 送那些贵重的东西可以, 因为她有钱,能负担得起。蕾蕾, 如果你送礼物的人,对你很重要, 而且你能负担买礼物的钱, 你可以买。但如果只是普通朋友, 确实不需要买这么贵重的。”

董蕾蕾脸上瞬间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他很重要。阮荷,你们快过来帮我看看,我送哪块表比较好?”

柜台售货员原本没将几个小姑娘放在眼里, 这些手表最便宜的都要一百多,才十多岁的女孩子怎么买得起。

但听着她们的讨论,好像真的要买,她打量了几眼说买的女孩,身上穿的衣服正是她们百货商店新出的最好的成衣,一件都要几十,她的态度立马变了。

“我来给你们介绍吧。”售货员笑得一脸热情:“咱们这里卖得最好的手表就是上海牌,梅花,浪琴,海鸥……”

售货员说一种,拿起一款给她们看,还特意说这些表的功能和价格。

董蕾蕾自己不懂表,被售货员这样一介绍,觉得哪款表都挺好,根本拿不定主意。

她求救地看向阮荷:“我该买哪种啊?”

阮荷看着售货员拿出的那一排手表,沉吟了下说:“你看看你带着多少钱,能买得起哪个价位的,这些表质量都不错。你在合适的价位里,挑个最合你眼缘,觉得最适合你送的那个人戴的。”

董蕾蕾认真看起来,最后挑了上海牌机械表,让售货员包起来。

她准备很齐全,连买表需要的工业票都带着呢。就是有足够的票,她买表也花了一百五十多。

看着董蕾蕾没丝毫犹豫掏出一匝大团结,蒋兰茵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手狠狠扣住手心,才没把目光一直放在那把钱上。

售货员简直喜笑颜开:“嗨呀,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她把钱和票收好,将表小心装起来递给董蕾蕾:“来,您拿好,要是有哪里坏了,可以直接来这里修理,不要钱的。”

董蕾蕾接过手表,小心放包里,想着等会儿就去找单华宁。

刚刚拿出来的那排手表,阮荷也看上了一只,是块劳力士表,只有一块,是最贵的。

一看到那块表,她心里只升起一个念头:这块表很适合裴怀瑜。裴怀瑜送了她那么多东西了,她送他一只表也不为过。

只是这表价钱她能出得起,但她没那么多工业票。而且她一个高中生拿出那么多钱买一块表,董蕾蕾和蒋兰茵或许不会怀疑,但林红肯定会有疑惑,所以她只能先按下心动,和林红她们在百货商店里逛起来。

县城的百货商店不算大,只有两层,二楼卖的大部分都是些较贵重但不是家里必需要买的,比如自行车收音机之类,卖手表的柜台也在二楼。

一楼卖的东西多是家里日用品,肥皂、毛巾、暖水壶还有点心糖果吃的等等。

她们一个个柜台逛过去,逛到卖成衣的地方,董蕾

蕾一眼被那件的确良衬衫吸引住了。

她抓着阮荷的手晃着:“阮荷,那件衬衫好看,我想买。”

阮荷看她一眼:“你买了给谁穿?你爸吗?的确良虽然看着光滑板正好看,但不如其他布料透气,你如果给你爸爸买,建议你换款衬衫。”

“不……”董蕾蕾刚想说不是,立马想起单华宁的存在她是瞒着阮荷她们的,便住了口,摇着头说:“还是算了,我就是看着好看,布料不透气穿着是不舒服。”

有旁边在买衬衫的妇女听到她们的谈话,翻了个白眼,特别有优越感地说:“有些小姑娘啊,买不起就直说。这么好看又质量好的衣服,说什么不透气啊。我给我儿子买那么多衬衫了,他说的确良衬衫是他穿着最舒服的,从没听他说过不透气这话。”

售货员跟着妇女的话点头,还特鄙视看了阮荷这些人一眼。

董蕾蕾不会吵架,也没听过这么难听的话,被挤兑得眼圈一红,蒋兰茵眼里也露出一丝尴尬,林红气不过要和她们理论,被面上依旧平静的阮荷拉住了:“和她们说那么多做什么,我们本来就不买。有些东西我们自己知道就行,别人喜欢我们也挡不住。你只知道我们不是买不起,而是不想买,在这里和她们吵,都是人,多掉价。”

阮荷脸上没看不起她们的神色,但语气说话都处处流露出比她们高一等的气质,气得妇女和售货员想和她们吵都没法吵。

就像阮荷说的,吵起来掉价,她们不想掉价!

阮荷冲妇女和售货员微微一笑,拉着林红她们直接离开。有时候出气不需要吵架,云淡风轻说几句话,气死人还让人还不了口才是最高的境界。

走远那个柜台,林红立马畅意笑出来,抱着阮荷的胳膊说:“小荷,你太厉害了,刚刚那两个人,你没看我们走的时候她们的脸色,真是要笑死我了。活该,让她们看不起我们!”

董蕾蕾也崇拜地看着阮荷,她遇到那种事,只会被气哭,但阮荷却能直接用话给自己出气,真的厉害。

蒋兰茵看着阮荷的眼神有些复杂。刚刚的情况,她虽然能努力保持自己的态度,但因为出身和没钱,骨子里就有着不自信,她做不到像阮荷那样高高在上怼人。

一个人的姿态可以学,但从小养成的气度,她还是欠缺。蒋兰茵在心里叹口气,她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四人走出百货商店,刚走出没两步,阮荷就被一个面上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年轻男人拉住。

“姑娘,买表吗?我这里有好货,不要票。”

男人压低声音说。

他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跑到百货商店这里拉人,他手上带回来的几块表再卖不出去,他妹妹就要没钱住院了。

他专门找穿着不错的问,但冒着危险忙活了这一天,他一块手表也没卖出去。

阮荷和董蕾蕾穿得都不错,因为年纪小,他也没抱希望,但万一呢,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拉住人家小姑娘问。

董蕾蕾眨眨眼睛,没懂他的意思,但男人神情太猥琐了,让她觉得不正经,忍不住后退一步,小声说:“不要,不要,我买过表了。”

林红护着阮荷,警惕地瞪着男人:“什么表,我们不要,你别缠着我们,不然我们叫人了。”

男人苦涩地抹了下脸,慌忙摆手:“别别别,我这就走,我不是坏人。”

他失望地转身,走回百货商店对面,这时又有穿着不错的男人从商店走出来,男人赶紧走过去。

阮荷被林红拉着往前走,但却回头看了那个男人好几眼,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走到县一高门口,林红、董

蕾蕾和蒋兰茵都要返校,阮荷说要回家,和她们分开。

但等林红她们走进学校后,阮荷脚步一转,往百货商店的方向走。

她站在百货商店门口四处看,却没刚刚拦住他们的男人,只一会儿功夫,人就不见了。

阮荷往旁边巷子里走了走,听到点动静。

她走过去,看到说卖表的男人,被几个混子围着,他们正七手八脚踹着男人,想从他手里把表抢走。

“哎!你们干什么呢?”

阮荷立马站在不远处大喊道:“你们再不停下,我就叫人了!我刚刚还看到警察呢。”

几个混子看到阮荷,不仅没怕,还笑着朝她围过来,一脸不怀好意:“小姑娘,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学着人家美救英雄呢。”

“我们可以放过他,来,你陪我们玩玩。”

“不……不要!”被打得抱头蜷缩在地上的男人,突然抱住最近的一个混子的腿,对阮荷大喊:“姑娘,你快跑!他们不敢打死我的!”

“砰!”男人被踹出去:“小子!别妨碍哥几个的好事,不然我们揍死你,想想你在医院的妹妹!”

“咳咳咳!”男人捂着胸口咳嗽,躺在地上哀求道:“我求求你们,我把表给你们,你们打我就行了,放过那个小姑娘。”

“呵呵,晚了。”领头的混子摸了把平头脑袋说:“送上门来的姑娘,不要白不要,弟兄们,把她给我围起来。”

阮荷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你们给我做决定,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你的……”领头混子哈哈大笑,话刚说一半,阮荷抬脚一个凌空踹腿,将领头混子直接踹到巷子尽头的墙上,混子落下来,挺了挺没动静了。

阮荷冲被自己刚刚那一番动作震愣住的混子勾勾手:“来,你们一起上。”

那群混子看看自己不会动的大哥,再看看阮荷脸上催命的笑容,扔下棍子“哇哇”大叫着跑了。

“嗯???”阮荷眨眨眼睛,愣在了那里。怎么和电视剧里演得不对啊,这些混子,不应该接着和她拼命,给老大报仇吗?怎么扔下老大都跑了,现在的混子之间,这么没有兄弟情吗?

她放下摆好的姿势,走到愣住的男人面前,蹲下来问他:“你还好吧?”

男人听到她的声音,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阮荷拍了拍他的背,男人差点没跳起来。

终于停下咳嗽,男人看着她,小心问:“你……是不是练过?”

“嗯。”阮荷点头:“我力气比较大,正好跟我们村附近的军人学过一点打人的技巧,所以一般混混不是我的对手。”

“那个人,没事吧?”

“没事。”阮荷一笑:“放心,我下手有分寸,就是让他晕了过去,身上一点事没有。你还能起来吗?”

“能。”男人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谢谢你,小姑娘,不然今天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阮荷不在意地摆手:“没什么,就是其他人看到,也会帮忙的。”

男人露出一个苦笑,没说什么,往前走一步,腿一疼,差点没摔倒。

阮荷赶紧扶住他:“你还是去看看吧,别伤到哪里了。”

男人沉默,说了一个地方,阮荷扶着他过去,是个隐在住户区的小诊所。

至于巷子里的混混头子,她们不约而同忘了他的存在。

晕到半夜醒来的混混头子,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子,气得破口大骂,捂着脑袋往外走。

到了诊所,阮荷才知道男人叫余孝强。诊所医生对他很熟悉,非常熟练地给他包

扎伤口,嘴里不停念叨着他:“你说说你,就不能干点正经事。你妹妹还在医院躺着,你天天这样混下去,迟早命都没了,到时候你妹妹怎么办?”

余孝强一声不吭,医生气得包扎用力几分,疼得他立马“嘶”一声。

等包扎好,余孝强要给钱的时候,被医生赶了出去:“去去去,我少你那几毛钱,留着给你妹妹用吧。”

余孝强站在诊所门口,对医生鞠了一躬:“陈叔,谢谢。”

医生不耐烦地摆手进去。

余孝强这时才转身看向阮荷,不好意思说:“让你看笑话了。”

阮荷摆手:“陈叔挺可爱的,嘴硬心软。”

余孝强点头,和她往外走:“嗯,陈叔帮了我和妹妹很多。”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去那个巷子吗?”

正走着,阮荷突然问一句。

余孝强一愣:“为什么?”

“你不是卖表吗?我找你买表的,没想到正碰上你被打,也是巧了。”

“你……”余孝强看着她,眼里情绪交织。

阮荷一笑,小声说:“不就是倒货吗,我知道,放心,我只是来买只表,我能买得起。”

“你大人知道吗?不知道我不能卖,一只表价钱不便宜。”余孝强说。他虽然缺钱,但不缺良心。

“我自己的钱,我爸妈不管我怎么花的。你有劳力士表吗?”

余孝强沉默了一会儿,看看四周说:“你跟我来,我身上就一只表,其他货我没带身上。”

他以前很混账,爸妈死后没人管,跟着那些混子混,收保护费。唯一的妹妹整天跟着他担惊受怕,他也没在意过。

有一天,妹妹在他跟着大哥和人火拼,几天没回家的时候出来找他,突然晕倒在路上。

要不是陈叔刚好出来碰见,妹妹就要被糟蹋了。他被陈叔一巴掌打醒,幡然悔悟,开始学着挣钱,给妹妹治病。

但他没学过挣钱的本事,只知道一些黑路,妹妹那不知名的病花钱也多,所以他走上了倒爷的路。

但以前那些混的日子,他得罪的人太多,跟的老大也不想他安稳退出。刚开始倒货,经常被抢被打。

后来他学聪明了,只带着一个样品,大头货藏起来再找买主,才慢慢挣下钱。

余孝强带着阮荷七拐八拐,在一个废弃的城隍庙里,余孝强绕到成人高的城隍雕塑背面。

阮荷看向城隍,城隍突然对她眨了眨眼睛。

阮荷愣了下,随即弯腰,对着城隍拱手行了一礼。

看来崔城隍也不止在一个城隍庙里啊,或许整个龙琊市的城隍庙,那些雕塑都是他的化身。

崔城隍的雕塑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些。

这时候余孝强抱着一包东西出来,阮荷将目光从城隍雕塑上移开。

余孝强打开包裹,里面放着整整六只手表,用盒子包装得很好。

“这是你要的劳力士。”余孝强拿出一个递给阮荷:“你可以自己打开看看,都是调试好的表,可以直接用。”

阮荷没打开,蹲下来翻剩下的盒子,是不同牌子的表,还有一只女士手表。

阮荷在里面又挑出两只她看得上的表,对余孝强说:“我买这三个,你说个价,我没工业票,只用钱。”

余孝强想了想,指着她手上的表说:“你挑的表里,劳力士最贵,五百多,剩下两只加起来五百。你救了我,我不多要你的,三个表,你给我一千。”

“行。”阮荷眼睛都没眨一下说,直接掏钱。

她这些年一直存着钱,存的钱都在玉佩里放着。钱来路不对,也没法存银行。

现在她手里几千块钱还是有的,所以只是一千块钱,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钱包,一张张数给余孝强。

余孝强看着阮荷钱包里那一匝十元大团结,咽了咽口水。心里忍不住想:这姑娘心真大,得亏他没坏心,不然这地方,就他们两个,他抢了钱就跑,她得哭死。

不过想想阮荷的武力值,余孝强这些想法就没了。阮荷能露出这些钱,就不怕人抢,普通人,谁打得过她。

银货两讫,余孝强摸着到手的钱,心里一阵激动,他妹妹住院的钱不用担心了。

走出城隍庙,阮荷忽然停下来,看向余孝强:“能冒昧问一句,你妹妹得的是什么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