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1/1)

“咋了这是?没考好?”阮建功吃着窝窝头, 不在意地问。

阮菊摇头:“我考了全班第二。”

阮建功皱眉:“那哭啥, 这不是考得挺好的。”

王大花知道阮菊想告状, 瞪了她一眼:“作妖的死丫头,吃饭的时候哭啥哭!家里不闹起来你就不安稳是不?”

阮菊一瑟缩, 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赶紧擦擦眼泪低头吃饭。

阮建功看看王大花, 又看看阮菊,难得细心了一次:“小菊,你哭啥?说!是不是你娘打你了?”

王大花把筷子一摔:“阮建功, 你说话长点良心,她哭凭什么就是我打她!小菊, 你告诉你爹, 我打你了没?”

阮菊摇头:“没有。”

阮梅在旁边都急死了,没见过大姐这么怂的,有啥不能说的, 大不了就是再挨顿打呗。

她清清嗓子:“爹, 娘没打大姐, 就是把大姐得的奖状撕了。说又不是小旗小中得的, 得了也没用。”

“你个死妮子!”王大花气坏,一巴掌拍在阮梅头上:“胡咧咧啥呢?”

阮梅呲牙咧嘴, 端着碗赶紧躲开王大花打人的范围:“我又没说错。”

阮建功瞪向王大花:“没得奖状的时候你骂,得了奖状你撕!王大花,你想干嘛?你就不能给我安生点!”

王大花叉腰站起来,指着阮菊说:“是我不想安生吗?是她在吃饭的时候哭哭啼啼!本来就是, 又不是儿子得了奖状,她高兴啥?我就是撕了咋地!以后她得了我还撕!正好下学期过了小学就上完了,她下学期也别上了,跟着出工挣工分!”

“爹!”阮菊正默默流眼泪,伤心娘的偏心,听到娘说不让她上学,她惊恐地抬头,哀求地看向阮建功。

“爹,我想上学,我老师说我肯定能考上初中。我在家多干点活,爹你别让我辍学。”

阮建功拍拍她的头,让她安心。

“王大花,你要是不想挨打,就给我闭嘴。孩子上学的事以后我来管,我还没窝囊到连学都供不起孩子!”

王大花可不想多花钱,阮茂军过不了几年就该说媒了,她得给儿子留娶媳妇的钱。一个死妮子,上学也是给别人家上,花那么多钱干啥。

“不行!”王大花拒绝:“大军上了小学就不上了,小菊也不能上!要我说,认字了就行,上那么年学有啥用?又不能考大学!以后嫁出去不还是别人家的,反正我不同意她上。”

阮建功一巴掌甩过去,打了个王大花趔趄:“大军是自己没考上初中,小菊能考上我就供她!我最近脾气好不想打你,你别再在那胡嚷嚷!”

王大花看着阮建功的拳头,还是怂了。

“我不管了,她上就你出钱,反正我不出!”

阮建功满意地点头,拿起窝窝头继续吃:“本来就不让你管。小菊,吃饭吧,有爹呢。”

阮菊彻底放下心,冲阮建功小声应了一声:“嗯。”

端起饭碗继续吃饭,还吃得很开心,奖状的事被她埋在了心里。

半下午,阮荷摸了摸奖状,已经全干了,她甩甩奖状,卷成一个筒,走出了房门。

阮荷进到阮菊屋里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纳鞋底。

“小菊姐。”

“小荷,你咋来了?来这里坐。”

阮菊让开她坐的位置,那里被她暖热了,最暖和。

阮荷坐过去,把手上的纸筒递给阮菊:“大姐,你看看这是什么?”

“嗯?”阮菊疑惑接过去,因为奖状背面阮

荷是用纸糊的缝隙,已经没了原来奖状的模样,阮菊没看出来。

她打开纸筒,看到正面被粘得好好的奖状,一点泥土没有,一个角都没少,阮菊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小荷,这……这……”

阮荷抿嘴一笑,歪歪头邀功地说:“是你的奖状,我给你粘好了。虽然不如最开始的平整,但我努力做到最好了。”

“谢谢,谢谢,谢谢你,小荷。”阮菊感激地抱了下阮荷,小心把奖状叠好,放进一个铁盒子里。

“小荷,我没想到它还能回来,这是我考试最好一次的奖状,我真的谢谢你。”

阮荷笑着摇头:“没事的,我看到了就捡起来了。而且要不是大娘看到我和二哥的奖状,也不会撕你的奖状,这就当我和二哥的赔罪了。”

阮菊摇摇头,露出一个苦笑:“这事不怪你们,就是没看到你们的奖状,我娘也会撕了我的,因为我弟弟没有奖状。”

她娘就是这样偏心,弟弟没有的,她和小梅也不许有,有她也会毁了。幸好爹不是这样,还让她上学,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阮荷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投胎不是自己能选的,她摊着一个重男轻女的娘也没办法。

“对了。”阮荷拿出一个小圆铁盒,放进阮菊手里:“这是我娘买的冻疮膏。我看你手冻得都裂了,这盒给你用。你洗过手就涂,很管用的。”

阮菊看着那精致的铁盒,盖子上还印着一朵花,连忙推拒:“这肯定很贵吧,我不要。我的手年年都冻,我都习惯了,涂了也没用。”

阮荷硬塞给她,站起来就走:“小菊姐,你就拿着吧,我家不缺那一盒。我还得写寒假作业,我走了。”

说完她已经闪身走出了屋门,因为头往后扭着,她没注意,和进屋的阮梅撞到了一起。

“嘶!”阮梅捂着胸口:“谁啊!走路不想眼睛,没看到人吗?”

“小梅姐,是我。”

阮荷没觉得疼,因为她是头撞阮梅胸口,头硬胸口软。

阮梅瞪着她:“你来我屋里干啥?”

阮荷:“这屋也不是你一个人住,我是来找小菊姐的。”

阮梅拦着路不让她走:“我住这里这就是我屋,以后我不许你来!”

阮荷对她皱皱鼻子:“你说的话不顶用。”拨开她快步离开。

阮菊听到两人吵架走出来,阮荷已经快走回自己屋了。

看着阮梅气得扭曲的脸,阮菊一脸无奈:“小梅,这次是你不对,小荷是来给我送东西的。”

阮梅一撇嘴,往屋里走:“她能送什么好东西?”

阮菊无奈叹口气跟上去:“她给我送奖状,我的奖状被她粘好了。还有这盒冻疮膏。小梅,小荷也没哪里得罪你,她对人也和气,经常帮我,你别老找她的事行吗?”

阮梅“哼”了一声:“我看见她就讨厌怎么办?谁让她过得那么好,我心里不忿。”

阮菊坐床上,继续纳鞋底:“小梅,比你过得好的人太多了,你要是每个都讨厌,怎么讨厌得过来?听姐的,别钻牛角尖了,不然真惹到小荷,她也不是受欺负的。还有她哥哥,你争不过她的。”

阮梅没说话,心里虽然知道她姐说得是对的,但脑子里那个弯不容易别过来。

外面冰天冻地,山上还有没化的雪,这个寒假阮荷和两个哥哥也没往外跑。

除了早上出去围着村子跑两圈,吸收天地间最精纯灵气,其它时候她们都在自己家修炼。

于芳最后也没来找阮荷学习,她说再等等。现在她

们家还欠着债,她上学家里会更艰难,等下一年秋天开学,她家条件好点再去。

桂兰知道闺女想上学,可家里艰难,她也只能委屈闺女段时间,等下一年再说。反正她肯定会送两个孩子去上学的。

寒假时间过得快,转眼间便到了腊月二十三。

有首童谣唱得好。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过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闹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二十三是小年,一般是祭灶王爷,吃灶糖的日子。但现在对这样的习俗不赞同,家家户户也没钱,所以就偷偷买点黄纸,叠成元宝在灶边烧一下,就算祭过灶王爷了。

为了过好这个年,阮荷在过年前拿出不少东西让她爹去黑市换钱和票。

许雅琴不会自己熬麦芽糖,阮建业就买来了麦芽糖。

在二十三这天,许雅琴早早起来,在锅里熬麦芽糖,准备做灶糖和糖瓜。

麦芽糖熬到浓稠能成团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进行拉糖了。

阮茂林喜欢甜食,但是他觉得大男生吃甜食不男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觉得他那不满十五岁的身体很男人的,反正他一直就是偷偷摸摸吃糖,还自以为隐瞒得很好。

所以在熬糖的时候,剩下的那几块麦芽糖他既想吃又不敢说出来,眼睛一直往案桌上瞟。

阮荷和他蹲在一起烧火,阮茂竹在另一边帮着娘准备其它吃食。

“咳咳。”阮茂林的眼睛瞥到阮荷身上,装模作样咳了两声。

阮荷知道他的心思,笑着看向他,装傻问:“咋了?着凉了?也不对,以咱们的体质也不可能生病。”

阮茂林把阮荷贴在他额头上的手拿下来,眼睛往麦芽糖那里示意了一下:“那些糖娘不用了,你不是爱吃糖吗?还不去拿过来吃。”

阮荷晃晃脑袋:“我现在不想吃糖。”

“厨房这么热,一会儿该化了。”阮茂林继续劝。

阮荷不在意地摆手:“没事,化了拿去外面冻冻就行了。”

阮茂林无比失望“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但时不时暼向麦芽糖的眼神,让阮荷看着格外可怜。

她受不住了,还是站起来说:“算了,我现在拿过来吧。”

阮荷走到案桌前,冲许雅琴喊了一声:“娘,麦芽糖我拿走了。”

“拿走吧,就是给你们三剩的,一人一块。”

阮荷跳到阮茂竹身旁,看他手洗着豆子,便把其中一块掰成小块喂给他。

“张嘴。”

阮茂竹笑着接受妹妹的投喂。

吃了一半,阮茂竹摇头:“不吃了。”

阮荷把剩下的喂给她娘,连他爹也喂了半块。

回到灶台边,阮荷把完整的那块麦芽糖给阮茂林:“大哥,你的。”

“我不要这块,太大了。”阮茂林说:“我不爱吃糖,给我那块小的。”

阮荷戏谑地看着他:“真的?”

“当然真的,快给我。”

阮荷摇头,决定不拆穿他,把大的那块给他:“我现在不想吃这么大的,粘牙,你替我吃了。”

说完把小的塞进了自己嘴里。

阮茂林心里高兴,面上不显,还露出嫌弃的表情:“你就是仗着我疼你,我吃这块好了。”

其实吃的时候比谁都享受。

灶糖熬好

的时候拉糖瓜比较有意思,还可以拉成自己喜欢的形状。

阮荷自己拉了一只小鸭子,虽然形状不如她想的那么可爱,但总归能看出来是鸭子样。

阮茂林说要做个小人,最后他拉出来的形状,就是个四不像。阮荷早就知道他的手残能力,根本没抱希望。

她们兄妹三,只有阮茂竹做的小人最好,是做的阮荷,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看得阮荷惊叹不已。

“二哥,你这手艺可以上街卖艺去了。”

阮茂竹用干净的手背抚抚她的头,笑着说:“我不去卖艺,只给宝儿做。”

阮荷拿着那糖人,点头“嗯”一声,开心地不行:“我要把这个放起来。”

终于把熬好的所有麦芽糖做成糖瓜,许雅琴把摆好的糖瓜放在外面,让它去自然冻成糖,就不管它了。

许雅琴擦擦汗进来,看三个孩子拿着自己捏的玩意玩,眼里溢出笑意:“好了,你们别玩了。中午咱们吃饺子,谁去问问你们奶奶来不来咱家吃。”

许雅琴已经调好馅了,阮荷蹦过去:“让大哥去问,娘,我帮你擀皮。”

阮茂竹走过来:“我帮着包。”

阮建业不会擀皮也不会包,就说:“我烧水。”

最后只剩下阮茂林没活干,摸摸鼻子说:“那我去。”

一家人热热闹闹在厨房包饺子。阮荷擀皮快,擀面杖转一圈就是一个皮,供两个人包还有剩。

不过她包饺子的手艺不行,一个面团擀完,她不信邪试着包了俩,不是太扁就是馅太多爆了。

阮茂林从外面进来,毫不留情地嘲笑她:“宝儿,你包的饺子可真好。”

阮荷怨气地看他一眼:“你闭嘴!奶奶怎么说?”

阮茂林:“不来,说包好给她送一碗就行。”

许雅琴点头:“那成。”她看向阮建业:“回头咱家做的东西都给娘做一份,省得她过年再麻烦。”

阮建业没意见。

饺子煮好,阮建业亲自给阮老太送去一碗,正好遇到阮建功给阮老太送做的白菜炖粉条,里面夹杂着少量的肉。

“大哥。”

“建业,你家包的饺子啊。”

“对。”阮建业摸摸头说:“我家分的肉不少,正好给孩子解解馋。”

阮建功不知道自己二弟在外面鼓捣什么,但他知道,二弟总有本事在外面弄到钱,这是他做不到的。

过年分的猪肉肯定压不住二弟家这样吃,这里面有二弟自己买的肉。就像外面晾那些糖瓜一样,没谁家专门买了糖去做的,只有二弟家做了。

“不错。”阮建功只能这样说,毕竟分家了,二弟家过得怎样也和他家没关系。

吃过饺子,下午家里没啥活了,阮荷和两个哥哥跑去了河边。

过年怎么能没鱼呢?但阮建业只买了两条鱼回来,还是他拼了老命抢才买回来的。城里买这东西凶,鱼冬天又不多,能买回来两条不错了。

阮荷不喜欢吃鱼肉,因为不爱挑刺,但她喜欢喝鱼汤,吃酸菜鱼里的酸菜。

过年也没人往河边跑,孩子捞几条鱼也不会有人说。

阮荷三人走到河边,找了一个不那么陡的地方,拿大石头“哐哐”两下,砸出一个大窟窿。

“小锦,出来。”

一条巴掌大的红色锦鲤冒出头,嘴里吐着泡泡,口吐人言:“大人,你叫我?”

这是之前缠着阮建邦的那条鲤鱼,她本体没那么小,是怕引起注意才化成这个模样的。

嗯。”阮荷拍拍她的脑袋,喂她吃了一颗灵兽丹:“去帮我赶几条鱼上来,记得挑刺少的鲤鱼。”

小锦嘟囔着:“大人,你又吃我同类。”

阮荷挑眉:“你确定是你同类?要是的话……”

小锦看着她危险的笑容,连忙摇头:“不是,我这就给您赶鱼去。”

阮茂林不解:“不都是鲤鱼吗,怎么就不是同类了?”

阮荷站起身,甩甩手,没回答,只是问他:“大哥,你觉得你和猴子是同类吗?”

阮茂林摇头:“怎么可能!”

“那就是了。”阮荷摊手:“小锦看那群没灵智的鲤鱼,就像我们看猴子一样。”

阮茂林:“……明白了。”

很快一堆鲤鱼被小锦赶过来,阮荷三个也没多捉,只一人拎了一条回去。想要明天可以再来,不用每天都捉很多。

走进村,阮荷看到大队长领着一个穿着干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过来,两人走的方向却是猪棚的方向。

三人停下来,和大队长打招呼:“队长叔。这是?”

“又下放过来的人,大过年送来,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大队长看到她们手里的鱼,笑着说:“这时候还能捉到鱼啊,不错,又大又肥,红烧最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