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1)

五二章

陈兰诺不是第一来接席霂了。

她熟门熟路绕过亭台流水,来到静幽的私人雅间。

此处与别处中间隔着青葱竹林,是席霂同他那帮“狐朋狗友”的厮混地。

还未靠近,便听里处传出嬉笑声。

男男女女皆有。

有男人调侃说:“席总,我们都赶着去赌场呢,你既不肯去,就赶紧回家呗。”

席霂果真是醉了,他鼻音浓重,含着赌气:“我、我等我家保镖来接我。”

“就那个长得挺可爱的女生?”

“唔。”

“席霂你真特么搞笑,你该不是看上你家女保镖了吧?还非得要她接,你这心态如果不是有病,那就是爱情。”

“嗤,你们才特么有病?我喜欢她?怎么可能?你们不懂,养她就跟养小宠物似的,你们逗猫逗狗不也这样?开心的时候恨不得给她摘星星,不开心了,就想把她拉出来溜溜。”

“哈哈哈你这比喻倒挺贴切。”

“都这个点了,我看你家保镖……”

陈兰诺静静听了片刻,上前叩门。

大家都是知道陈兰诺的。

在看到她的瞬间,包厢气氛有两秒的沉寂。

席霂身旁的男人拿脚踹席霂:“醉晕了没啊?你家保镖来接你了。”

席霂眯开眼睛不知嘟囔了句什么,笑着朝陈兰诺招手。

陈兰诺上前搀席霂起身,在两个女人捂嘴偷笑声中离开包厢。

她知道她们笑什么。

宠物嘛,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宠物。

把席霂送到家,凌晨一点,陈兰诺回阮斐公寓。

客厅灯光仍亮着。

阮斐长发披散,她抱膝坐在沙发,面向落地窗外。

陈兰诺弯腰换鞋,对阮斐说:“对不起啊,我临时有点事,又找不到别人接你,所以才联系的他。”

阮斐没有回眸,声音特别轻:“下次别这样。”

陈兰诺点点头,她走到阮斐身旁,用相同的姿势坐下。

“斐斐,你说我要不要回岚城?我爸一直希望我继承家里的跆拳道馆。”

“你自己怎么想?”阮斐侧眸看她。

“我有点无所谓,继承可以,不继承也可以。”

阮斐沉吟片刻:“那就再考虑考虑吧。”

陈兰诺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声音软软的:“那你呢?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阮斐摇摇头:“以前有很多打算,想拿到好成绩好学历,有一份体面的高薪工作,可走到今天,我突然就没有打算了。所以在没有新的打算前,我只能走好脚下的路。”

“好茫然啊,别人也会同我们一样吗?”

“当然,只有极少数人拥有清晰的奋斗目标。”

“可是阮斐,”陈兰诺怔怔望着她,“我以为你会是极少数人之一,你有没有觉得……”

有没有觉得,自从历经五年前的分手,你就变得不对劲了呢?

你看似积极向上,努力学习,认真工作。

可既然没有目标,那是什么在撑着你勉强自己呢?

这样的路走着有意思吗?

活着虽然就只是活着,但一定不仅仅是这样活着对吗?

阮斐追问:“觉得什么?”

陈兰诺支吾着埋低脑袋,没有讲出心底的话。

隔天去酒店上班,阮斐再度收到匿名快递。

她疲倦地拆开纸箱,出乎意外,并非恫吓人的恐怖道具,而是chanel最新款的红色信封包。

粉色卡片上写:不好意思,认错人了,这个包就当做是前段时间的赔礼。

阮斐哑然失笑。

认错人?这算什么?

就连道歉也透着高高在上的敷衍吗?

打电话找来快递员,阮斐将包裹原地退回。

阮斐还没从荒诞的闹剧中缓过神,芳芳便神秘兮兮来找她:“阮经理,你还不知道吧?”芳芳语气有些复杂,像是惊讶鄙夷和怜悯等通通搅合在一起,“温主管住院了,她被人打到子宫出血,还拍了照片,血淋淋的。现在酒店上下基本都知道了消息,我看温主管以后在酒店是待不下去了。”

阮斐怔怔望着芳芳。

芳芳竖起食指往楼上指,压低嗓音说:“温主管好像攀上了总统套房里的商先生,听说找人打温主管的不是商先生未婚妻,其实那女的也是个三儿,啧,有钱人的世界好复杂,就算是小四小五小六,好像都有人抢着去做呢。还好阮经理你……”

话语适时止住,芳芳干笑两声。

当初那位商先生看上的应该是阮经理吧?

虽然他明里暗里都有试探,不过他们阮经理并不拜金嘛,自然能抵抗住诱惑咯。

阮斐并没有同芳芳八卦的心情,温雨丝同商先生的关系,她既感到意外,又不那么的意外。

原来,她是被误会成与商先生有关系的那个人了吗?

此后酒店上下流言纷纷,舆论难以控制。

阮斐在去医院与不去之间纠结,作为部门领导,似乎该聊表慰问。

但阮斐对温雨丝,多少心存芥蒂。

就这样纠结着,她倒先遇见了商先生。

商先生产业遍地开花,常游走于世界各地。但凡他来锦市,便会入住半山月的总统套间。

像这种尊贵客户,酒店自然奉为上帝中的上帝。

就算商先生卷入桃色事件又如何?受伤的是女人,被议论的是女人,而男人仿佛总能撇清责任。

再计较下去,便是商先生魅力出众,引得蜂蝶争奇斗艳。

接到总统套间拨来的内线时,阮斐正准备小憩片刻,她公事公办说:“商先生,您要见我是因为酒店服务方面的问题吗?”

听筒传出低沉浑厚的男声,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阮经理,我很抱歉,听说前段时间因为我,令你受到了不小惊吓。”

阮斐面色微冷:“商先生,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不谈私事。”

男人轻笑一声。

阮斐被他笑得怒从心起,强忍道:“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商先生再见。”

窗外阳光正好,阮斐脚底攀升出刺骨寒意。

温雨丝仍躺在医院,商韫却那么风淡云轻的继续招惹她吗?

嘴上说着很抱歉,其实他并不觉得愧疚对不对?

但他拥有无数人欣羡的地位权势与财力,哪怕生性凉薄,依然会有无数个温雨丝前赴后继。

阮斐突然有些想笑。

离开房间,阮斐走下台阶,她双臂环胸,静静眺望蔚蓝的天。

微风送来花园里的玫瑰香,以及轻浅的皮鞋落地的脚步声。

阮斐侧过头,便对上一双镇定自若的桃花眼。

都说这般长相的男人多为风流,至少商先生如此。

阮斐不会傻到认为“上帝”是来花园赏景,她低眉盯着满园花卉说:“商先生,我现在的身份应该是酒店职员,还是阮斐?”

商韫走到阮斐近旁:“自然是你自己。”

阮斐嗯了声:“商先生,其实我脾气不太好。”

商韫唇角氤氲着从容笑意:“是吗?看来我还未有幸认识真正的你。”

阮斐随他笑:“商先生总是如此吗?对花园里的每朵花都感兴趣?”

商韫挑眉:“能让我感兴趣的当然是开得最艳最浓的那一朵。阮斐,你或许对我有误会,我其实称不上爱花之人,但却是惜花之人,已采撷的花朵送到我面前,我若不及时欣赏,岂不要令它白白枯萎?”

阮斐淡笑着看了眼自信的商先生,转身欲走。

商韫喊住她:“阮斐你信我,我若知情,一定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阮斐回了声“是吗”。

商韫含着欣赏的目光望向阮斐:“当然。你们女人不是总爱说那句话,‘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阮斐,我可以做你的那个人。”

……

时值晌午,酒店大堂依旧人来人往。

裴渡之拎着拉杆箱,到前台办理退房手续。

“裴先生请收好您的身份证。”芳芳笑眼眯眯,对裴渡之非常客气。

裴渡之低声道谢,目光下意识逡巡四周:“你们阮经理在吗?”

芳芳答:“方才见她去了花园那边,好像正同商先生说话,您找阮经理有事吗?”

那位商先生?裴渡之蹙眉,摇摇头。

转身走出数步,又停住。

想起那夜阮斐隐忍漠然的神情,裴渡之闭了闭眼,继续往前。

可双腿却突然不受控制地顿住。

为什么他总是那么的不安?

为什么见到阮斐,却变得更加放心不下?

他以为阮斐这些年过得很好,表面上看,似乎确实如此。

但是——

双眸涌动着复杂,裴渡之折返脚步,向花园方向走去。

缤纷花卉,蔚蓝的天,泛黄的叶,组成一幅特别的秋景。

许是阮斐眼底的笑含着明显嗤意,商韫勾勾唇,他倾身向她靠近,俯首攫住她明媚眼眸:“你不相信我?”

阮斐迎上商韫强大的气场,并不露怯,更不会屈服或是臣服:“对于这句话的理解,商先生大抵与我不同。”

商韫感兴趣地眯起桃花眼:“愿闻其详。”

阮斐口吻平静:“我相信没有女人愿做一只随时可被遗弃的笼中金丝雀。妥善安放,细心保存,讲究的是心意,不单单是金钱。”

“你错了,多得是女人愿意,只有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

“因为她们在乎的不是心意啊,各取所需罢了。”阮斐嘴角微弯,“商先生,我不需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无论是金钱,或是心意。所以,你做不了我的那个人。”

商韫神色微变。

这些话他岂会不知,只是从阮斐的漂亮红唇里说出来,格外刺耳。

高高在上的男人一旦变脸,无异于疾风骤雨扑面而来。

他们距离很近,近到商韫相信,想得到眼前的女人,并不难。

气氛过于剑拔弩张,谁都没注意出现在花园的裴渡之。

“斐斐,过来。”男人皎若玉树般立在几株白菊旁,他姿态摆得并不高,随意站着,却像淡墨晕开的竹,自有常人难以匹敌的风骨。

商韫挑高眉梢,冷眼打量闯入的裴渡之。

只轻轻看了眼商韫,裴渡之目光便落在阮斐脸上。

仿佛他的眼底除了她,谁都容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