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1)

原来他哥是故意离开?留他与阮斐独处?

裴家封既感激又窘迫,他紧紧攥住手机,不敢正视阮斐,害怕被她察觉他此刻的心虚。

“我哥说他有些事情要去办,不来了。”

“嗯,他挺忙的。”

“就是,回头我得说说他。”

“你怎么说?”

“我、我就说……”裴家封讪讪的,“其实我也说不赢他。”

大概是心情早已跌落谷底,阮斐反而极平静。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阮斐望着面前这个因赧然而臊红脸的大男孩,主动开口说:“裴家封,跟你做朋友感觉很轻松。”

裴家封愣了下:“真的吗?”

阮斐肯定颔首:“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一直做朋友。”

裴家封:……

笑意还未深入眼底,裴家封就被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淋了个透心凉。

就算他愚笨,也不至于听不懂阮斐的言外之意。

她只愿意同他做朋友。

她要给他发好人卡。

上一秒有多高兴,这一秒裴家封就有多悲戚。

他呆呆望着阮斐,嘴唇嚅动,不知该说什么。

“我现在去找我家人,”阮斐抿唇轻笑,微风袭来,她脖颈间的围脖绒毛像是在翩翩起舞,“裴家封,抱歉,今晚不能再陪你一起赏灯看烟花。祝你新的一年事事如意。”

“谢谢。”裴家封苦涩地说,“也祝你心想事成平安如意。”

“承你吉言。”

言别,阮斐调头便走。

如释重负。

无论日后她与裴渡之如何发展,至少她已经斩断她与裴家封的缘分。

但他们做朋友的缘分还在,只要裴家封愿意。

夜空星辰点点,人间亦是灯火弥漫。

这样喜庆的日子,世间如果没有伤心人,那该多好?

阮斐没有去找爷奶与水姨,亲人总是洞察入微,她不知道她的若无其事还能强撑多久。

远离笙箫,阮斐沿河畔慢行。

河风带着丝丝寒意,让人清醒的同时,又添了几分怅惘。

裴渡之当然没有错。

谁都没有错。

喜欢一个人怎么能被定罪?不喜欢自然更不能。

阮斐步履很慢,间或有行人与她擦身而过。

下巴埋入暖绒围脖,阮斐沉浸在无法理清的愁绪里。爱情可真是件琢磨不透的事情,它毫无理由就能掌控你,时而化作毒药腐蚀你身心,时而像是灵丹令你飘飘欲仙。在它面前,究竟哪种人才能顺利逃脱?

裴渡之可以吗?

“阮同学?”

身旁忽然一道传来熟悉的声音。

裴渡之?亦或者只是她出现的幻觉?

阮斐迟疑顿步,不抱期望地回过头。

男人单手搭在河畔雕花栏杆上,昏黄路灯下,他面容半明半暗,无端透出些凉薄。

“家封呢?”他疑惑地问。

“我们已经分开,”虽然在这里偶遇,阮斐却没办法像找到他时那般满心愉悦,他方才无意间的举动,已经刺痛她突然变得脆弱的心,“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裴渡之蹙了蹙眉:“那你怎么在这里?”

阮斐垂低脑袋:“随处走走。”

“没找家人?怎么不同他们打通电话?”

“手机没电了。”阮斐发现,这种情绪下的她说谎好似更自然,仿佛连她自己都骗过去了。

“记不记得家人手机号码?”

阮斐抬眸望着他眼睛:“你要借我手机?”

裴渡之颔首:“需要吗?”

阮斐语气莫名轻快了些:“需要。”

裴渡之走到阮斐近前,把手机递给她。

他用的是国民度很高的一款品牌,手机深蓝,浩瀚宇宙的颜色,没有保护壳。

“密码是六个九。”

阮斐有点惊讶,现代社会的手机密码很重要不是吗?他就这么直接告诉她?没关系吗?

嘴角噙着笑,阮斐的心情好像更好了。就像变化无端的天气一样。

点击解锁,阮斐拨通爷爷阮尚粱的手机号码。

苍老嗓音很快从电波传来:“喂?”

阮斐背过身:“爷爷,我是阮斐,你们在哪儿?”

阮尚粱语气惊讶:“你手机被盗了?”

阮斐哭笑不得:“不是,我手机没电。”

“你不刚充满电的吗?怎么消耗这么快?我们在附近餐厅吃饭,你来找我们?”

“不了,我自己先回家吧。”

“嗯,路上注意安全。”

把手机还给裴渡之,阮斐眼底笑意更浓。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轻松就得到了他手机号码,而且过程很自然。

“稍等,我给家封打通电话。”裴渡之看她一眼,低眉查找号码。

“好,不过,你今晚不是有事需要处理吗?怎么现在却在这里看风景?”阮斐歪着头,她有心为难裴渡之,想以泄心头之恨。但她笑盈盈的粉红面颊只能看到少女娇俏,哪有丝毫埋怨?

裴渡之指尖微顿。

成年人早已被俗世磨砺得波澜不惊,哪怕信口雌黄。

他口吻是那么的无可挑剔:“别人也要过节,公事挪到明日也可以。”

阮斐促狭地面朝河面:“你早该这么想的。”

裴渡之:……

她语气里的小小得意不难被发现。

裴渡之望向阮斐侧脸,眉心微拧。

她笑起来的样子一直都这么明媚吗?就像春光下舒展腰肢的玫瑰,闪烁着动人光泽,仿佛在诱人采撷。

“哥,我在回家的公车上。”电话在此刻被接通,手机对面传来裴家封有气无力的声音,“你在哪?”

“我稍后回家。”裴渡之回过神,语气低沉。

“哦,那我先回去睡了。”

通讯简短,因为裴家封无心谈话。

他的悲伤穿过电波,已被裴渡之感知。

沉默片刻,裴渡之对阮斐说:“我开车送你回家。”

阮斐怔住。

“我车停在前面,你在这等我,还是同我一起走?”

“跟你一起。”阮斐努力藏起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不忘为他的绅士风度表示感谢,“谢谢。”

裴渡之淡淡嗯了声,目光没有停留在她脸上。

有些事无需说破。

阮斐知道他刚刚故意撮合她与裴家封。

他也清楚她已经拒绝了他那傻弟弟。

伤心人需要静静舔舐伤口,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给家封足够的空间与时间。

至于身旁这个姑娘,或许从今往后,他们便再无相见的必要与机会。缘来缘去,善始善终,给彼此的相遇留个完美句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汽车在巷口停住。

阮斐低眉解安全带,裴渡之对岚城极熟悉,他们今晚绕了偏僻远路,几乎没被堵住。

“要去我家喝杯茶吗?”阮斐望向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谢谢,不用麻烦。”

阮斐哦了声,有些懊恼。裴渡之是不是以为这只是她的客套话?可是她只是想同他再相处一会儿。

忽然想到什么,阮斐面露喜色:“你能不能等我一下?很快,就两三分钟。”

裴渡之眉梢微挑,尽管不解,但他并未追问,而是轻轻颔首。

阮斐缓慢动作突然加快,她跳下车,飞快奔入巷子。

钥匙开门,由庭院进卧室,阮斐匆匆捞起窗台上的盆栽,抱着它重新跑回巷口。

夜幕昏黄,汽车遵守诺言,仍停在原处。

车窗缓缓下滑,露出裴渡之笼在黯淡之中的脸。

他目光落定在阮斐胸前的那盆植物上。

“送给你,”阮斐将侧金盏花双手递到窗前,她嘴角翘起漂亮的弧度,因为奔跑,气息有些不匀,“这是侧金盏花,我们那日在冀星山发现的。你别看它现在长得不太体面,等开春,它就会蜕变得很漂亮。”

“侧金盏花?”裴渡之音色低迷,近乎呢喃。他视线从植物移到阮斐脸上,含着几许探究与戒备,“为什么送我?”

这神色虽不至于如临大敌,却透出抗拒与危险的意味。。

仿佛只要她的回答有一丝的令他不满意,他就会断然拒绝。

阮斐手指紧贴花盆,停顿不过短短半秒,她便朝他露出公式化的笑容:“见者有份,这是我的规矩。如果那天不是你,我不会发现这几株侧金盏花。你若嫌麻烦,或是不喜养花,你可以转交给裴家封,将它养大拿去义卖也是可以的。”

裴渡之神情逐渐放松,他想,他在那瞬间,或许是真的疯了。

怎么会以为……

裴渡之不太自然地接过盆栽,将侧金盏花放在副驾驶。

“谢谢。”他低声说,似乎在为自己的误解感到惭愧。

“不客气,”阮斐这会倒是落落大方,“路上小心,谢谢你送我回家。”

裴渡之略一颔首。

车窗阖上,引擎启动。

他很快消失在那片望不太远的浓墨里。

目送那辆汽车远去,笑容渐渐消失在阮斐脸上,她僵硬回身,走进小巷。

老城区是如此的安静,都嗅不到节庆气息。

青石砖缝隙钻出几株小青草,在夜风中彷徨地摇摇晃晃。

阮斐盯着地面许久,忽地转头望向身后,巷子空无一人,再没有任何他曾存在过的痕迹……

驱车回到毓秀苑,裴渡之望向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低眉走进隔壁房间。

将侧金盏花随意搁在桌面,裴渡之移开视线。

“哥,你回来了?”穿一身睡衣的裴家封来到他门框边,止不住的沮丧,“这是什么?”他一眼便看到那盆还算显眼的植物。

“侧金盏花。”

“阮斐上次在冀星山好像……”

“她给的。”裴渡之三言两语便讲明他今晚送阮斐回家的事。

裴家封低落地嗯了声。

他走到近处,端详着这盆植物,复杂地说:“阮斐养得挺好。”

“你要喜欢,可以拿走。”

“可以吗?”

“当然。”裴渡之在脱大衣,不以为然的样子。

“那我拿走了。”

抱着侧金盏花没走几步,裴家封又踟蹰地将它还回桌上:“算了,哥你要是不会养,我会隔几天过来给它浇水。”

裴渡之点点头:“随你,想要的时候再过来拿。”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卡默”“醒眼”“者般颜色”“double秀”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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