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早就知道(1/1)

这么一长串的名字, 还有男有女,阮渔当然不可能有那么多前任。

这些名字, 全都是她笔下的角色。从出道到现在,阮渔一共也就写了这么几部作品, 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对于戚蓝能将那么多连自己都快忘记得差不多的名字历数出来, 阮渔是有些惊讶的。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垂下眼沉默片刻, 才说, “原来你知道。”

阮渔有时候会觉得戚蓝很神奇,她觉得戚蓝该知道的事, 戚蓝不知道;她认为戚蓝绝无可能知道的事, 戚蓝反而又知道了。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戚蓝不敢去看阮渔,掩耳盗铃一般把脸埋在抱枕里,仿佛这样就能避开即将到来的一切。

但最开始那句话说出口,后面的也就没有掩饰的必要了, “你的每一部作品里, 主角身边都有这么一个亦师亦友、仿佛领路人一般的存在,不是主角,却比主角还要出彩。而他们往往在发挥完自己的用处之后, 就飘然离去,深藏功与名。”

“就连普通网友,都觉得你心里一定也有这么一个白月光,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戚蓝的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酸味,“至于闫霜……我以前跟你说过, 我知道你家的地址,是因为一次意外,你还记得吗?”

“啊……”阮渔惊讶地应了一声,“原来是那个时候。”

戚蓝之前说过,是某一天意外看到她在路边走,情绪很不对,所以一直开车跟着,才知道了她家的地址。当时阮渔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候,也就没有在意。

现在她想起来了。

那是闫霜决定出国的时候。

这个故事,要从哪里说起呢?或许要从她失去父亲的那个冬天说起。

在那个冬天之前,阮渔有个非常幸福,人人称羡的家庭。父亲是经常在教科书里出现的消防员,母亲是心灵手巧的全职主妇,或许钱财上面略微欠缺了一些,但丝毫无损于这个家庭的氛围。

但父亲去世后,这个家就彻底垮掉了。这一方面是因为父母感情极深,母亲无法接受父亲的离世,打击过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婚后就一直在家里待着的母亲,已经失去了在社会上谋生的能力,根本无力支撑起这个小家庭。

好在父亲是烈士,还留下了一笔抚恤金,在父亲的领导和同事们的帮助下,用这笔钱在学校门口开了一家书店。

店里除了卖一些教辅图书之外,还出租一些武侠、言情类的作品,那时候网络还没有这么发达,也没有那么多娱乐方式,学生们都很乐意一天花几毛钱租一本书去读,生意倒也还算好,勉强能维持母女二人的生活。

只是自从出事之后,母亲身上的生气,就像是也被父亲带走了。

她本来是个很有情趣的小女人,会做各种手工、会给一家三口织同款毛衣、在阳台上养花种菜,听音乐、追剧、跳舞,就算丈夫不在家的时候,也能把小日子过得多姿多彩。

但现在,她只会每天呆坐在收银台后面。有人来看书租书时说两句话,没人打扰,就一直对着门外发呆,不知在想什么。就连一日三餐也懒得操持,大部分是直接从外面买回来吃。

对阮渔这个女儿,自然也没有从前那样精心的看顾。

阮渔那时已经懂事了,遭逢这样的变故,更是迅速成熟了许多。每天放学之后,除了做作业,就是在店里帮母亲的忙。

在那段漫长而百无聊赖的时光里,她几乎翻遍了店里所有的存书。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成长经历,奠定了她的文学根底,也促使了她后来走上写作的道路。

戚蓝说自己是看着阮渔的作品长大的,这话其实并没有夸张。

十九岁那一年,阮渔就写出了自己的第一部 剧本《向阳》,那时,比她小七岁的戚蓝还在上小学呢。这个剧本参加了一个网络平台主办的剧本大赛,虽然只获得了可有可无的优秀奖,但作品却被影视方看重买下,投拍成电视剧,由此一炮而红。

当时那个慧眼识珠,将她从万千作品之中挑出来的人,就是闫霜。

她是阮渔的伯乐,不但将她发掘出来,还亲自指导,给予了很多帮助。

阮渔一个非科班出身的野路子编剧,能够迅速在圈子里站稳脚跟,拿出一部又一部的优秀作品,除了自身天赋之外,机遇也必不可少。而闫霜,无疑是她所有机遇之中最大的那个。

在阮渔的成长过程中,父亲的角色虽然有所缺失,但摆在家里的那枚勋章,却永远都像一盏高悬的明灯,指引着她。反倒是生活中母亲的缺失,带来的影响更大。

而闫霜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母亲这个角色的存在。

尤其是母亲去世那段时间,阮渔一度低沉颓废,也是在闫霜的鼓励下,才重新振作起来。

阮渔对她的感情很复杂,既有对长辈的信赖,也因对方的优秀而产生的倾慕,并不能简单以爱情来概括之。

闫霜对此究竟知不知情,阮渔其实也不知道。但以她的敏锐,多少应该会有所察觉。但她当做不知道,阮渔也没有打算挑明。

只是作为创作者,总免不了会受到一点影响,并将之投射到自己的作品之中。

这一点私心,阮渔从不避讳。却没有想到,会有另一个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且如此在意。

知道她和闫霜关系好的人不少,但知道她心慕闫霜的却没有几个。大概也就只有经纪人顾春知有所察觉。但阮渔不提,两人又没有发展,她也就当做不知道。

但原来从这么早的时候,戚蓝就已经知道了。

闫霜是个很喜欢挑战的人,那时大概是觉得国内的生活有些无趣,所以就选择了出国。

送行那天,其实也跟今天的聚会一样,有一大堆人在。说来有趣,人人都知道闫霜和阮渔的关系最好,但其实两人很少有私下里单独相处的时候,不是众目睽睽的工作场合,就是三五好友的小聚。

也许那时,两人就都不约而同地选择避开了太亲密的接触吧。

只有那一天,也许是喝多了酒,阮渔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强撑着参加了聚会,散场后情绪便有些崩溃。她拒绝了饭店的车,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逛了许久,哭没哭过,阮渔已经记不清了,但当时那种状态,显然相当糟糕。

“我那天一直跟着你。”戚蓝说,“当时我还不知道你这样是为什么,后来才听说闫霜出国的消息。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在那之前,我可崇拜你了。在我心里,你聪明、美丽、强大,好像是无所不能的。但那天我看到了另一个你,原来你也会哭,会难过,会有那么脆弱的时候。我是从那天开始,才生出要接近你、保护你的想法。”

在阮渔的爱情之火熄灭时,另一个人的心底,爱情的种子悄然萌芽。

可是那个时候,戚蓝还是个刚满十八岁的高中在读生。她知道,就算自己走到阮渔面前,对方也只会把自己看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会正视她。所以她只能这样跟着,在阮渔哭累了也走累了,在路边的花坛上坐下来休息时,过去送一杯热奶茶。

等她考上大学,安顿下来,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可以出现在阮渔面前时,却发现阮渔已经开始跟叶思允交往。

只有又是三年,她大学毕业,阮渔和叶思允也分了手。

“难怪你最近的情绪都不对劲,你早就知道闫霜回国了,是吗?”阮渔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过来了。

“她在微博上晒机票。”戚蓝破罐子破摔地承认,“她回国那天,你也在s市。我……其实给你打过电话,一直都是关机。当时我以为,你跟她在一起,特别特别难过。但是后来知道你其实是赶时间回来跟我一起过年,又高兴得要命。”

“可是,她既然回来了,你们总会见面的。我也不想在意这些,显得自己小气吧啦的,可是就是没办法,克制不住地想把自己和她摆在一起比较,我和她,你会选谁?”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阮渔问。

“因为我……不确定你会选我。”戚蓝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不问,假装不知道,就什么都不会变,跟你在一起的人还是我。问了,我怕我连留在你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

阮渔突然想起,刚刚搬过来的时候,戚蓝也曾经因为自己不肯让她留在那边的房子而难过。当时她对戚蓝说,我的事情你都可以问,而戚蓝下意识地追问:“什么都可以?”

在那一刻,她只将戚蓝的表现当成惊喜,并没有意识到,她会下意识这么问,本身就代表着她心里还有疑问。

也许那时,戚蓝心里就已经对闫霜的存在有了芥蒂。

阮渔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摸戚蓝的脸。但戚蓝自忖没脸见她,倔强地把脸埋在枕头里,不肯抬起来。

她只好揉了揉戚蓝的头,觉得她真是可怜又可爱,“真不知道你的小脑瓜里到底装了多少事。”

她又想了想,“不对啊,如果只是这样,那你今天见到人,就该知道我们什么都没有。怎么还是那么没精打采的?”

阮渔的态度很大方,完全是“这件事早就已经过去了”的意思,戚蓝稍稍放下心来,胆子也稍微变大了一些。她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阮渔,“我说了你别笑我。”

“你说。”

“你之前说过,你喜欢江烈那种类型。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照着江烈长的,特别高兴。”戚蓝掐了一把抱枕,“可是我今天见到她才知发现,原来她才是江烈。热情、大方、得体,让人不自觉地亲近喜欢。我……”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不该把你想得那么坏,可是我又忍不住想,我对你来说,会不会只是她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