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1/1)

晨宴大楼十楼。张暖坐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来回转着转椅,头仰着望向天花板。

陈凌做事太有条理了, 把所有事情都打理得一丝不苟, 即使他不在社里,也事先通过电话把事情向几位副主编交代清楚。而且, 之前所有的麻烦事都被陈凌处理干净了。再加上张暖是个怕麻烦的人, 所以除了一定要总编或主编过目签字的要紧事之外, 其他一律派发下去。

因而张暖在看完一些必要的文件之外就无所事事了,但因为杂志社里必须要有人坐镇,所以她不能提前离开。

这两天都是如此。

但宋尧每次都会适时发来微信替她缓解无聊闷感,比如随意聊聊午饭晚饭吃什么,有时候还会发送宋二狗的一些蠢照片。而她上下班的时候,宋尧都会亲自接送。

在她与宋尧朝夕相处的过程中,她时常会有一种置身于梦境的不真实感。年少时的无限憧憬,居然在时隔十年后美梦成真了。

发自心底的欢喜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可过尽之后, 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惆怅, 以及可怕至极的顾忌。

周五下午。

张暖照旧坐在办公室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宋尧聊着微信。这个时候, 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居然是方素素。

她端着水杯缓缓地喝了一口, 顿了几秒后, 才拿起手机划开接了。方素素的声音听来很低沉:“我以为你不会接我电话。”

张暖一想到之前宋尧脖子上被她抓的几道伤痕, 口气就变得很差:“那我现在挂掉?”

她听了, 重重吐出口气:“等我说完你再挂。”

“好, 你说。”

“你要小心陶格行。”方素素哑着声, 话里慢慢难掩悲痛。“我不止一次地劝过他, 让他放弃你,可他不听……最近他公司里又出了事,我担心他会对你做出什么,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真的没骗你……”她渐渐变得语无伦次,啜泣声隐隐约约传递过来,“反正……你要多加小心……”

张暖心里有点发软,可仍冷着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还有!”她声音陡然提高,又归于沉寂,似乎是在做着心理斗争。张暖静静地听着电话那边长久的沉默。

终于,她弱着声息乞求道:“还有……你别伤害他……”

张暖鼻子有点发酸,但什么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刚巧宋尧发来一条微信:外面变天了,看样子要下雨,下班后别乱跑。

她扭头看向窗外,果然,天阴沉沉的,乌云蕴压着风雨汹汹而来。她打了个“好”字发过去,就随手拿本杂志看。

不一会儿,大雨滂沱,哗哗地狠命冲刷着这个繁华拥挤的城市。

五点钟的时候,程颖敲门进来说:“张总编,陶先生找你。”

张暖头也不抬地回:“不见。”

“好的。”程颖退出去。

五点半下班,她提着包乘电梯下去,走出大楼的旋转门后,旁边的一个人倏然横在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暖暖,终于见到你了。”

张暖这才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人是陶格行。他面容憔悴得很,眼窝凹陷,像是经历了什么大灾大劫一样。

“你怎么还没走?”张暖皱眉看他。

他情绪有些激动:“你把我号码拉黑微信拉黑,我怎么都联系不到你,怎么都见不到你,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

张暖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见瓢泼大雨之中,宋尧撑着一柄黑伞往这边走来。

“我们已经结束了。”张暖看也不看他就要绕过去。

陶格行慌忙抓住张暖的肩头:“暖暖,你不要这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此时宋尧疾步赶过来抓住陶格行的手臂借势把他推开,阴着声说:“不好。”

“我操!我又没问你!”陶格行一看清宋尧的脸,肝火就忍不住上窜,不禁抡起拳头要干架。

张暖见状,连忙挡在宋尧前面,盯着陶格行说:“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陶格行以为张暖要回心转意了,旋即开心应下:“可以可以,我带你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张暖看向不远处的星巴克:“去喝杯咖啡吧。”

“好,我听你的。”陶格行立刻殷勤地撑起伞。

张暖刚想转过身跟宋尧说一声,宋尧就从她身后靠上来,趴在她耳边轻声说:“记得坐靠窗位置,我在车里等你。”

一时间激荡的大雨哗哗声都成了画外音,她的耳朵里只能容得下宋尧磁性好听的声音,还有那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弱气息,轻轻触碰到她的细腻皮肤上,有些痒。她耳尖不由得红了,微微点头后就随着陶格行走了。

陶格行为张暖打伞,护着她一路进了星巴克。

店的两面墙壁都是透明玻璃。突然而至的大雨困住了不少人,咖啡店里的人要比往常多得多。不过靠着玻璃墙的位置还留有三两个。

张暖走过去挑一个坐下。陶格行则先去柜台点单,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两杯冰拿铁过来,在她对面落座。

“我都按照你的口味调好了。”他把其中一杯递到张暖面前。

张暖客气地说:“谢谢。”

陶格行面色有些局促:“暖暖,你还在生我气?”

雨水不间断地从玻璃外壁上流下来,把外面的世界扭转折曲得有些模糊。可张暖知道,宋尧就坐在不远处停着的那辆白色轿车里。

她莫名感到心安,端起冰拿铁喝了一口,坦然道:“你应该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你出去找女人,我从来都不管你,只要你能遵守约定,我可以陪着你在我爸妈面前把戏演下去。可是,我实在没办法跟你结婚,我们就这样好聚好散吧。”

陶格行一边听,眼神慢慢变得阴狠起来:“你喜欢宋尧是不是?”

“你别扯到他身上。”张暖沉下脸。

陶格行一见,内心怒火蹭蹭直冒,但还是压着火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从大二的时候就在追你,一直追了你五年,我想尽办法要让你开心,可你除了发脾气,就是甩脸色,这些我都受了。三年前你终于答应跟我交往,我当时开心得都要疯了!你不许我碰你,我也确实从来没对你做过一丝逾越约定的事情。”

张暖一脸冷漠地看着他:“所以你就跟其他女人上床了。你就想跟我说这个?其实你不需要跟我解释,我完全不关心。”

他终于怒了:“你以为那个宋尧就洁身自好?男人都有生理需求,像他那样的男人,身边根本就不缺女人,而且背地里还不知道干过多少个呢!”

张暖按捺住想把拿铁咖啡泼在他脸上的冲动,目光凛凛发冷:“闭嘴。”

陶格行丝毫没有受到震慑,接着说:“暖暖,你不相信是不是?你可别忘了,我和他是在夜店里动的手。一个男人半夜去夜店,你说他跟我有什么区别?”

张暖深吸一口气:“第一,那晚我也去了。第二,你抹黑他也没用,我是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陶格行听后竟冷笑一声:“我抹黑他?那晚什么情形你见到了吗?我可是亲眼看见他跟一个金发女人搂在一起,”他一边说,见张暖受不住烦躁与火气想站起身走人,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继续说:“他现在就是盯上你了,我是为了你着想,不想你被他玩弄了感情。”

张暖不禁觉得好笑,抽回手后淡然地回:“刚刚你说他跟你没什么区别,那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呢?”

“因为我爱你。”陶格行看着她的眼睛。

“爱?”她轻蔑冷哼。

陶格行紧了紧眼神:“对于男人来说,性与爱是分开的。我可以跟不爱的女人上床,但我绝不会不经过你的同意就动你。”

张暖听他把性.爱言论说得这么歪曲,就往前坐了坐,问他:“你知道人与畜生的区别是什么吗?”

陶格行皱起眉,并未答话。

张暖脑内忽地闪过令她陷入梦魇千回的场景,胃里翻起一阵阵恶心,嘴唇开始泛白:“人可以控制性冲动,而畜生不行。”

陶格行知道张暖是在骂他畜生,他咬紧了牙没有发火。

张暖感觉头有点疼,便手肘抵在桌子上用手掌撑住额头。她想起方素素对她说的话,便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出声喊他名字:“陶格行。”

陶格行不觉怔住,突然想起大二迎新生时第一次看见刚入学的张暖,面色苍白冷漠,眼睛无神无色。那种特殊的、令人心疼的神情,让他第一眼就深深迷恋上了。

他尽心尽力地帮张暖拎行李,一路上满心欢喜地对她介绍学校哪个餐厅的哪个菜好吃。当时到女生宿舍门口后,张暖就是像现在这样,轻声喊他的名字。

陶格行,谢谢你。

这时张暖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我知道你公司里出了事,我会帮你最后一次。以后,还是各走各的吧。”

他听后缓缓颓然垂下头,陷入了沉默。张暖见他这副样子,也就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他。

过了很久,他苦笑一声:“可能在你心里,我原本就是为了你家的钱财势力才追求你的。虽然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机会了,但我还是想跟你说清楚。一开始,我是真的因为喜欢你才想要跟你在一起。可后来,是我变得贪心又肮脏了。”

接着他缓缓抬头,看向张暖:“我会靠着自己的能力从头开始,以后也不会再打搅你。”

张暖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可另一件事却在堵着她的脑神经。

“好。”她不露声色地站起身走向门口,在她经过陶格行身边的时候,陶格行忽然轻声说:“对不起,暖暖。”

张暖稍微顿了一下身子,但并未停下来,直接走了过去。

而陶格行徐徐转头看着玻璃窗外,宋尧撑着伞护送张暖上了车。雨水依旧不厌其烦地冲洗着玻璃窗。

曾经干净单纯的喜欢,太久时间得不到对方的回应,是会淡化的;而且,它在经过物欲社会与贪婪情.欲后,也是会变质的。

他一直都知道,但现在才懂得反省。

可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事。他没有跟张暖说,他压根就没看见宋尧跟金发女人卿卿我我。

——算了,就当是他对宋尧的嫉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