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 75 章(1/1)

刚刚醒来的时候,郑薇差点以为自己瞎了。

她定了定神,等双眼彻底地适应了黑暗之后才发现,自己的面前是一道铁门,身子所处之地不过三米宽窄。

屋子里弥漫着说不上是稻草腐烂的味道,还是别的什么,难闻得让郑薇直想皱眉。

她这是被关进了牢房?

郑薇慌乱了一下,想起自己干的那些大事,顿时觉得,比起皮肉受苦而言,她被关进牢里也算不错的结局了。

想到这里,她动了动身子,身上除了略有些酸软之外,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她昏迷的时候应该没受什么罪。

在雨里浸了这么久,又没及时换衣服,郑薇在昏过去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要熬不到救兵到。

也不知道是谁发现的她,在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郑芍她是否平安。

郑薇一边想,一边把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她的身上还穿着之前的那身宫装,身上所有的物件,大到那枝玉搔头,小到耳朵上的两枚金丁香,全都完好地挂在头脸上。

而且她放在袖袋里,季氏给的那个荷包也没丢。

郑薇心下大定。

她现在的情形,只有可能被关在内卫里。

内卫里那些人的行事手段郑薇在这段日子里听过不少。

像她这样倒了霉的宫女妃嫔进了这里,身上的皮不被扒下一层才怪。若说玉搔头有宫制标记,让人会有所顾忌倒还好说,但金饰融了之后还能再用,这些雁过拔毛的太监们怎么可能会放过?

现在她能好好地待在这里,要么,是她的情形不算太差,要么,是她的事被人关照过,那些人有所顾忌。

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对她而言都是好事。

郑薇这里安心了,景辰宫里,郑芍还在和人生气:“陛下,您真要这么狠心吗?”

屋里是玉版低声在劝:“夫人,您才刚刚生下孩子,别哭得伤了身啊!”

皇帝就站在窗户外头,声音前所未有的和软:“爱妃,规矩在此,你不要为难朕。”

郑芍哇地大哭起来:“陛下好狠的心,居然说是臣妾在为难您!郑小容要不是为了臣妾,她会犯下这样的大错吗?要不是她,臣妾和皇儿两个,只怕就不能好好在这里跟您说话了吧!”

郑芍一哭,就像是应和一般,产房里的婴儿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皇帝心疼不已,忍不住喝斥道:“谁在伺候三殿下,听不见他哭了吗?”

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郑芍哭得更加大声:“陛下的眼里就只有小皇子了吧?瞧瞧您这心疼的劲。是啊!臣妾孩子也生了,人也变丑了,您也用不上我了,哪管我们之前奔死奔活地要生下他受的罪?活该我姐妹命苦罢。”

郑芍嚷出这一段话后不再大哭,她开始低声呜咽。

这种哭法更叫皇帝心疼,他再顾不上左右劝阻,推开门闯了进去。

郑薇握着帕子,冷不丁见皇帝进了门,想起自己脂粉不施,还哭得一脸丑态,她“啊”地尖叫一声就朝床里躲:“你进来干什么,快出去!”

屋里人全吓得变了脸色:盈夫人是气怔了吧?怎么敢对着皇上就你去你来的?万一被治个大不敬的罪名怎么办?

皇帝却没放在心上,他往常见的女人们即使在床上也严妆以待,郑芍这样倒是真的新鲜。

他扳了扳郑芍的肩膀,却没扳动,郑芍把脸藏在被子里,硬是缩得叫皇帝一点也看不见。

皇帝便松开手,有意叹了一口气:“好吧,你说说,朕要怎么办?”

郑芍猛地探出头来,问道:“陛下不打算治罪了?”

皇帝望着郑薇哭成了肿眼泡一样的眼睛,哈地笑了出来:“怎么?不躲了?”

郑芍不自在地缩了缩脑袋,想起郑薇的事,只好抬头道:“那陛下,我刚刚可听了您说,您不给郑小容治罪了!”

这狡猾的丫头,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只不过是松了松口,她顺竿就爬了。

皇帝有些不悦,转头看见被包成一团的小皇子,声音又软了些:“胡说,朕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郑芍嘴一扁,像是又要哭出来。而恰在此时,小皇子也扁着嘴巴,似乎还没哭够,那表情跟他的母亲简直如出一辙。

皇帝忍不住揉揉郑芍的脑袋,终于道:“行了,朕知道郑小容护你母子有功。只不过,她忤逆皇后是事实,又差点捅死人,这么多人看在眼里,朕不能不治她的罪。朕总要给皇后一个交代。”

这道理,郑芍心里也明白,她最小的目的也只是想保住郑薇的命,至于其他的事,只要有命在,还怕没有翻身之日?

她哼了一声:“皇后?前天要不是淑姐姐在,凭着皇后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那两个御医一个擅跌打,一个擅儿科,连个正经擅长妇人生产的御医都没请来,臣妾要是听了她的话,母子哪还有命在?”她到底心有顾虑,没敢在皇帝面前太过放肆。

皇帝在郑芍生产的时候已经把前后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郑芍的话在他心里并不过分。皇帝微微皱了眉,不再过于坚持。

他思索着该怎么重新处置郑薇,心中突然滑过一个念头,在话说出口之前改了主意:“郑小容一片为你之心,朕知道。可她乱了规矩,又伤了人,不可不罚,就将她降等罚为洒扫宫婢,”皇帝赶在郑芍发话之前按住了她的唇:“朕知道你想照顾她,这样吧,她以后值守的地方就在景辰宫内,如何?”

郑芍心里不大乐意,但她也知道,这已经算不错的结局了。她再跟皇帝闹,皇帝都已经做了决定,也不可能听凭她胡乱指挥。

郑芍只好向皇帝行了礼:“臣妾谢陛下隆恩。”心里却在思量:薇薇跟着她得罪了太多人,她现在跌到了谷底,以后要是出了景辰宫的话,肯定得被人欺负,但她绝不能再跟以前一样随意出宫门了,当个洒扫宫女,她也不好随时带着她。只好等她回来,自己细细跟她分说,万不可叫她跟自己生了气。

一想到郑薇即使被关在侯府里,也总是在动着跑出去的主意,有时候还会跟自己憧憬,等她嫁人的时候,一定要说服她娘,不要把她嫁到规矩太森严的人家,最好公婆宽厚些,能叫她时不时地出门逛逛,这就最好了。

现在她跟着自己进了宫,从侯府到宫城,从宫城到宫室,眼看能走动的地方越来越小,她不憋坏了才奇怪!

“爱妃别再想些不相干的事了,你这次为朕诞下皇子,想想你喜欢什么封号吧。”

宫妃们越到高位越难晋升,郑芍在刚开始有孕的时候,皇帝就想晋晋她的位份,只不过被皇后以尚未生子为由给拦了下来。现在她孩子都生了下来,还生的是儿子,谁都不可能挡住她的晋位之路。

她是正二品夫人,再往上升一品,就是从一品四妃之一。四妃当中,淑惠二妃已经有人占了,德妃已死,郑芍可以选的,就是贤,德二字。

贤?德?

郑芍眼中划过一抹冷笑,对自己的升职没有想象中的欢喜。她懒懒笑道:“臣妾听陛下的。”

“听朕的吗?”皇帝笑着在她手上划了一个字,“这个字,怎么样?”

贵?正一品贵妃?

郑芍一惊,猛地抬头:正一品?皇帝要让她连晋两级,只在皇后之下,诸妃之上吗?!

郑薇还不知道自己以后将要过着形同幽禁的日子,她叫了好几声之后,终于把人引了过来:“这位公公,我想跟您打听一下,景辰宫的盈夫人她现在怎样了?”

看守的太监也是内卫之一,一双眼睛即使不笑,也带了三分冷阴之气。他尽量使自己笑得和善:“娘娘不必担心,盈夫人现在平安诞下皇子已有两日,陛下龙心大悦,景辰宫上下都很好。”

郑芍放了一半的心,想起之前的事情,又问道:“那景辰宫里有个叫乔木的小宫女,她的情况如何,您知道吗?”

她冒险拉着乔木出门,后来跟她在杨树胡同那里分开,乔木上了老夫人的车,郑薇就一直没再见到她。

虽然在进府之前,郑薇叮嘱过她,让她回宫之后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但没见到她的人,郑薇心里怎么也不会放心。

郑薇原以为自己问个这么小的小人物,那太监不可能专门留心。可他就像百事通一样,笑得更加和气:“娘娘放心,这个叫乔木的宫婢因为莽撞在盈夫人生产时冲撞了淑妃,被她撵去了启顺宫里罚跪,她人是受了点罪,倒没有大碍。”

怎么会是淑妃?难道说乔木最后还是回了景辰宫?

可是老夫人一向为人慈和,乔木又是为着那样的原因出的宫,在回景辰宫的半道上把乔木偷偷放了,让她躲一身,对老夫人而言完全不是件为难的事,她没理由拦着乔木啊!

郑薇问道:“她是怎么冲撞的淑妃?”

太监为难地摇了摇头:“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这太监能告诉她乔木的下落,已经是意外之喜,郑薇也不再为难他,将从荷包里找到的银票塞给他:“公公有心了,这点银子就给公公喝茶。”

太监笑眯眯地接了银票袖在手里,问也没问郑薇的钱是打哪来的,却站在那里没走。

郑薇以为他还有什么事,便询问地看他。

太监道:“这牢里腌臜,娘娘想必住得不惯,奴才们那里备了些锦被,不知娘娘需不需要。”

郑薇目瞪口呆:这太监是在明目张胆地向她兜售起床铺了。现在坐牢都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