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1)

程锋在村里走了一圈, 最后是昨天他买藕的那家男主人借给了他材料,男主人脸色有些奇怪, 颇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不过最后什么也没说。

程锋不是原晓, 他看不懂这些人的微表情和潜台词,只知道道谢走人。

程锋拿着东西上来修房顶时, 孟修阳倒是安静了不少。

原晓这次亲自过来帮他扶梯子,一直在下面盯着他把几个房顶的漏洞修好, 才松了口气。

程锋修好了屋顶,又下来帮原晓整理收回来的蔬菜, 最后做了几坛泡菜, 晾晒了一院子的蔬菜在外面。

原晓查了天气预报,这几天都没有下雨的可能性,也就安心地让蔬菜在院子里面晒着。

中午时分, 婆婆一定要请大家吃饭, 原晓他们也知道再推辞不好, 便和老人一起坐下来,喝了点粥, 吃了一些玉米。

老人说了一些往事,告诉原晓他们,这个村虽然大家都有些穷, 但很多时候还是会互相帮衬。

比如她春天去种水稻的时候,都是其他几家的男人帮忙,所以才能把这些重体力活干完的。

“所以这个世界上, 还是好人多。”老婆婆感慨道,“几个都是乖乖,都是好人。”

原晓捧着一碗清澈的稀粥,听到这句话时,抬头对程锋微笑了一下。

山间的粥虽然很清,然而却也带着只有这样的山间才能培育出来的清香味道,喝一碗下去,就好像所有的疲惫都消失在了这股清香里面。

喝完粥,下午再把菜地里面的活稍微做一下,临走时,婆婆非要送他们一颗白菜。

大家都不想收老婆婆的口粮,原晓却很大方,直接把白菜抱了过来。

“过几天我们地里面的菜熟了,给奶奶拿过来就行了。”原晓冲大家解释道,“这样奶奶还能吃新鲜的菜。”

江盼雪恍然大悟地一点头,孟修阳从程锋回来之后就有些恹恹的,也没有说话。

程锋只是伸出手,把有些分量的白菜拿过来自己抱着。

又是一天夕阳西下,四个人从山坡上走下去,心情却和昨天大不相同了。

无论是谁。

·

“完了完了,我还跟钟老说好了我会早点回去的!”

踏着夕阳走到昨天买藕的农户时,江盼雪才想起了这个早上答应的事情。

她本来是真的打算早点回去的!

但是老婆婆屋子里面的事情也不少,把床铺被套还有一些旧衣服全洗一遍,加上江盼雪在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问题延长了时间,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大家都要下山的时候。

十分抓狂和忐忑地跨进院子里,四个人却同时停住了脚步。

一张桌子搬到了院落里面,一个灯泡横陈在桌子上面,木桌旁边,坐着的不仅有钟期,还有一个笑呵呵的中年女人。

正是昨天程锋买藕那家的村妇。

“钟老师,您说得真对。”村妇和钟期相谈甚欢,“我以前年轻的时候,都拿过山歌大赛第一名呢。”

“是吧。”钟期也笑,声音嘶哑难听,“我一听你的嗓音就听出来了——诶,你们回来了?”

交谈的两个人终于发现了灰头土脸的四个人,村妇站起来,神色有些尴尬。

原晓注意到,桌子上面出现了几个不是他们家的盘子,盘子里面装着一些简单的炒小菜。没什么荤腥,但菜分量不少。

“我老公让我过来给你们的。”村妇说,“昨晚收钱收多了,可被他骂死了,以后我就多拿点吃的给你们,不占你们便宜啊。”

原来今天程锋去找男人借器材,他神色不定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村妇的意思也很明显,那一百块钱吐出来是没可能的,找钱也是没可能的,但是会多给你们一些等价的物品,这样就谁也不欠谁的。

原晓一行人不缺钱,当然不会和大婶计较,还让她坐下来一起吃饭。

大婶眉开眼笑,不住夸奖:“还是你们城里人阔气——不过话说回来,我们都是邻居,这也是应该的。你看,你们之前菜地荒在哪里,还是我们路过洒洒药,浇浇水才活过来的,是不是还是互相帮助这个道理?”

“是。”原晓连忙接话,和大婶干杯。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之前的嫌隙也没有了,之后两家来往渐渐变多,大婶家也确实很厚道,田里面的事情能帮则帮,还亲自教几个城里人买菜。

就这样,逐步适应了农村的生活,原晓他们风平浪静地度过了在农村的第一个星期。

“哐啷”

一天夜里,原晓被雷声惊醒,下一刻,他就听见靠近里屋,钟期的那个房间,发出了一声压抑着的嘶哑痛呼。

·

程锋:“我去看看。”

在雷雨夜被吵醒的不只是原晓一个,原晓刚刚把头转向程锋那侧,后者就已经起身,披上一件外套,跳下床,往钟期的房间走去。

原晓坐起身来,按开灯,也快步跟上。

屋外电闪雷鸣,此时还没有下雨,只有一道道白光劈过。

两个人走进钟期的屋内,看见他的被子掉到了地上,床上钟期蜷缩成一个小团,年迈的身体不住瑟瑟发抖。

“钟老师,您怎么了?”原晓和程锋连忙走过去,又看见惨白的灯光下,钟期冷汗津津,枕头都被浸湿了。

“我……腿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钟期的声音更加嘶哑难听了。

“这应该是老毛病了,您带药了吗?”原晓追问。

躺在床上的钟期痛苦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环视整个室内,原晓看见角落有一个打碎的瓶子,应该是药油,但不知道怎么被碰碎了,里面早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同时,程锋也看见了桌上有一些药,只是常规的止痛药,显然也不是治病用的。

“就是那个。”看到程锋拿起药品,钟期小声地说。

原晓:“钟老师,这个是止疼药,您……”

原晓看着程锋欲言又止,刹那之间,在脑子里面闪过了许多不好的想法:

难道是绝症?!

钟期好像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一样,忍痛道:“不是大病,年轻时候出了车祸,下雨天就会疼。拿过来!”

端了一杯水连药一起拿过去,原晓扶起钟期,让他把药咽了下去。

钟期一喝完药便挥手要赶两个人走,原晓本来还想留下来观察一下,但钟期这么坚持,他也只能先回自己的房间。

和程锋关灯躺在床上,原晓没有睡着,他睁着眼睛看着外面停止打雷,开始下雨的黑暗天空,不到十分钟,里面又是忍痛声传来。

原晓把头往程锋那面转动,黑暗里,他的眼睛与程锋亮晶晶的眼眸撞在一起,两个人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种默契。

原晓坐起身来:“我去隔壁问问,农家应该有自备的热水袋。”

“你留下,我去。”程锋已经把鞋子套上了。

“那就一起去。”

天黑路滑,农舍与农舍之间隔着距离,原晓不放心程锋一个人出去。

程锋想坚持,但原晓比他更坚持,最后两个人摸黑找到了一把大伞,一起走出了房门和院门。

外面的雨比他们想象得更大,就算他们拿到的伞比较大,就算原晓最近因为忙碌瘦了一些,伞面还是显得捉襟见肘。

雨从四面八方吹来,程锋走了一段,伸手环住原晓的肩膀,把他带到自己的怀里。

狂风像是要和雨进行一场不为人知的比赛,拼命地刮向路上的两个人,似乎是只要它足够努力,就能够将两个人吹跑那样。

还好程锋的手与腿都很稳,牢牢地抓着伞和原晓,一路走到隔壁邻居的屋檐下,两个人才松了口气。

“您好,有人么?”原晓轻轻敲门。

但是这样不行——现在的雨势太大了,又是深夜,原晓的声音里面听不见。

他只能加重了力道再叫一遍,雨声把他的声音掩盖,第三遍,原晓敲门的手背变成了手掌拍打,把木门在雨中拍出“哐哐哐”的声音。

终于,隔着门缝两个人看见院内房屋有一盏灯亮起,但是只是一瞬,那盏灯又灭了。

“有人吗!!请开开门!”原晓只能迅速地又拍打木门。

刚才亮起的灯怒气冲冲地打开,里面有个人影闪过,片刻后,一个人举着伞,顶着狂风冲出来。

“哪个有病的晚上不睡觉来别个门口敲敲敲!”

带着怒气的声音随着拉门的动作一下冲出来,胡子拉碴的男人举着伞,一脸“我不好惹”:“干啥子,有病上医院看病,不要来我家门口发疯!”

“您……您好。”原晓低声说,“我是想来您家借热水袋,我们有个老人腿很疼。”

“你们老人腿疼关老子屁事晚上在这里敲敲敲扰人清梦!给老子等到起!”

男人十分顺利地溜出一串国骂,然后将门拍上,伞扔一边,进去了。

没过多久,他抱着一只脏得有点看不出颜色的热水袋,和一瓶红花油走了出来。大婶也出来了,跟在他身后为他撑伞。”

一把掀开门,男人把东西扔进原晓怀里。

“哎呀钟老师没得事吧?”大婶担忧地说。

原晓:“没事没事。”

“没得事就不要一天到晚敲敲敲!日你妈敲魂迈敲!”男人显然还在被扰了梦境的怒火里面,说完这句话,再一次把门拍上了。

然后毫不客气地发出巨大的锁门声音,根本不给原晓与程锋留面子。

程锋让原晓拿着东西,自己揽住他的肩膀,又把人带了回去。

回院落时,五间屋子灯都打开了。

孟修阳站在门口,穿着睡衣,看见两个人回来了连忙挥手。

原晓跟着孟修阳走进室内,只见自己和程锋所居住的房间站满了人,钟老师房间的门关着,两台摄影机被人扛在肩上,纪景和江盼雪站在钟期门边。

“这都要拍摄……?”原晓有点受不了了。

“这是他们工作需要嘛。”江盼雪也在,帮着纪景讲了句话。

“我知道你们是工作需要,但是……”原晓叹了口气,把热水袋交给伸手过来的程锋,“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去烧热水。”程锋拿着热水袋出去。

“是我叫的。”江盼雪连忙说,“刚才我还没睡,正好看着你们出去了。”

“我去帮帮程锋哥。”孟修阳小声说。

“这么晚你还没睡?”原晓没有注意到孟修阳,只是问江盼雪。

事实上,刚才江盼雪没睡是在小群里面磕cp,她最近在补程锋和原晓比赛时候的糖,但这些怎么可能告诉他们两个。

江盼雪:“是啊,你们那么晚出去,我不放心,又不敢一个人追出去,就只能过来看看,然后就看到钟老师……”

刚才江盼雪一下就慌了神,连环夺命call把纪景call过来,钟期一看到摄影机追过来,顾不得腿疼直接将门锁了,打死不让拍摄。

“那你们现在能安排把钟老师带出去看医生吗?”原晓看了一眼扔在拍摄的摄像机,转头问纪景。

“我们也想过。”纪景皱眉,“但是现在雨太大了,又是山路,出去滑坡了更危险。”

夏季大雨时走山路,碰上泥石流或者是滑坡那才是真的不行。

原晓理解,又说:“但是现在怎么办?你们摄影机拍着,里面不开门,等会儿钟老师万一有什么,你能负责任吗?”

纪景:“……”

深夜成员突发疾病,这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拍摄点,纪景舍不得放过。但是……他也不想拿人命开玩笑。

“把摄影机收了吧。”原晓叹了口气,“里面不是有录影录像设备吗?”

早就被钟老师遮起来了。

“我知道一定被遮起来了。”原晓说,“录像能遮,声音能遮吗?我声音大一点,你们后期有录音,照样可以cut视频出来。”

原晓:“不仅如此,还能体现你们的人文关怀,这样不好吗?”

纪景想了想,承认自己被原晓说动了,强行进去拍摄落不下什么好处,最后可能还会被观众诟病。

看了扛着摄像机的两位男人一眼,纪景示意他们把机器收起来。

看着摄像机全数关机,原晓才捧着红花油,敲了敲钟期的门。

“我是不会开的!”钟期喑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钟老师,是我。我是原晓。”原晓轻声说,“刚才我和程锋出去到隔壁帮您拿了红花油,让我进来好吗?”

里面一片寂静。

片刻后,里面有声音慢慢靠近,门扉拉开一个小缝,钟期警惕地往外看了看,原晓举起红花油微笑。

门缝变得大了一点,原晓挤进去,然后门又毫不留情地关上。

原晓扶着钟期坐回床上,帮他把裤腿推开。

“钟老师,我帮您用这个药油揉一下,就会舒服一些的。”

将红花油倒在手掌上,原晓在他的膝盖上涂开,刚刚涂开,钟期就按住了他的手。

“钟老师?”

“我自己来……”钟期试图推开原晓的手,“脏。”

“怎么会脏呢?”原晓手施巧力,绕开了钟期的手掌,轻柔地帮他揉油,“今晚我们都洗了澡,不可能脏的。”

钟期没有说话。

“以前我教我跳舞的老师也有腿伤,我经常会帮忙处理,很有经验的。”

原晓一边说,一边为钟期轻揉膝盖,钟期半靠在床背上,双臂交叠,过了一会儿,表情终于舒展了一些。

他看着原晓因为揉腿而上下颠簸的发旋,慢慢的,交叠的两只胳膊放开,摆在了床的两侧。

“原晓,你是个好孩子。”钟期喃喃说道。

“是吗?”原晓笑起来,“我妈妈也这么说。”

原晓一次性为钟期揉了半个小时,然后程锋把热水袋送过来,关门的片刻,原晓好像看见外面孟修阳的半张脸有些沮丧。

但谁也没有心思管他。

热水袋捂住膝盖,又把棉被盖好,钟期折腾了一晚,终于撑不住睡过去了。

送走外面担忧的节目组众人,程锋拿剩下的热水给原晓把掌心的红花油洗干净,两个人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抓紧睡觉。

第二天一早,节目组送来了一个三轮车,由程锋和原晓一起开着三轮车出去,送钟期到镇上做了一个理疗,补拍了一些镜头作为后备素材。

·

钟期的病确实也是老毛病,没什么特别好的手段,只能养着。

去完医院回来后又开始下雨,原晓和程锋上山看了看老奶奶,确认房屋没有漏水后,这才安心地呆在家里。

又度过了风平浪静的一个星期,下小雨的早晨,大家随便找个屋子百无聊赖地坐着,程锋在自己和原晓的房间,打开行李箱,从众多衣服下面,翻出一个本子。

从行李箱里拿出本子,程锋将本子举起,刚准备翻开,原晓就在门口冒出一个头来。

“程锋,在干嘛?”原晓问。

一把将本子扔回行李箱,程锋抬头,给了原晓一个询问的眼神。

“不忙的话,我们出去摘菜?”原晓笑着说。

“好。”

给了原晓肯定的答复,程锋关上行李箱,站起来。

原晓已经转身去收拾摘菜的东西,程锋跟着他走了两步,忽然道:“对了,原晓……”

“嗯?”

“……”程锋沉默,然后说,“带菜篮子。”

“不会忘的,你就放心吧!”

回头看了看自己那个房间,程锋垂睫,没说什么,和原晓一起往绿意盎然的菜地走去。

·

山中无日月,可能形容的就是这个地方。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原晓和周围的村民建立了各种友好的关系,四处换来各种菜蔬,他们桌子上的菜色也越来越丰富。

这是纪景十分喜闻乐见的,显然,也是原晓十分喜闻乐见的。

他对这个节目投入了百分之两百的热情,不只是因为这里民风淳朴,也不只是因为风景优美,而是……

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这个来之不易的综艺,是可以多多少少维系一点他们的人气的。

原晓不说,程锋却也知道,然后配合。

又是一天夏季暴雨,原晓出不去,纪景也不着急今天拍什么,很难得的,原晓能够找一把躺椅休息一下。

在有节奏的雨声之中,他不知道什么已经睡着了。

醒来时,大雨已经下完,天边的云边露出太阳的半个头,将这片山上的云染成了一种非常好看的金黄色。

程锋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册小小的本子,在原晓醒来的刹那间,他将本子收回自己裤子的口袋里面。

原晓:“……那是什么?”

“一个本子。”程锋轻描淡写道,“你醒了?”

“是……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房间里的挂钟滴答作响,不远处,厨房传来剁肉和菜的声音,程锋抬头看了一眼钟表,忽然问:“出去走走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日你妈敲魂迈敲”这句脏话真的是让我一阵爆笑!昨天玻璃瓶瓶都猜对啦,来颁发小红花(推原小队长)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草莓白兔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