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觉醒(1/1)

许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宫。

坐上马车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盛揽琛的话依旧在耳边回响着。

许泠听着马车外的街道上嘈杂的人声,有小贩在卖东西,有货郎在吆喝叫卖,还有人在为了两文钱跟摊主大声的讨价还价,一切听起来都是那么的热闹。他们都活得安逸,丝毫不知在遥远的西北,他们的摄政王为了保住大盛的江山,现在生死未卜。

许泠有些无端的哀伤。她不相信他那样一个无所不能的人怎么说受伤就受伤、说寻不着就寻不着了!

他那么有手段,不可能就这样死掉的。

明明应该巴不得他早日死,但当她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心口竟然一阵阵的钝痛,痛的她连思考都难,脑海里只有从前他对她的种种宠溺。

在死亡面前,许泠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认为的深仇大恨,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况且,虽然还没有弄清事情的真相,但许泠心里已经相信了赵显大半。

许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感觉,她不知道如果赵显死了,她该恨谁,或者说,她又该爱谁!

又过了几日,满大盛的人都知道摄政王生死未卜的消息了,一时间,人心惶惶。

如今圣上尚且年幼,他们不知道该把安宁生活的希望寄托在谁身上。大盛的顶梁柱不在了,鞑靼又贪得无厌、野心勃勃,大盛的明天不知会如何。

好些宦官也忧心忡忡。这日早朝,官员们为了西北战事争论不休,他们吵得口干舌燥也没有争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一名陈姓官员进言道:“诸位莫要再争吵了,不如依老臣的意见,再派位骁勇的将才前往西北沙场,将士不可一日无主!”

众人听了,都安静了下来,有个人小声问道:“既然陈大人如此提议,那您是不是有好的人选了?”

这个提议大家不是没有想到过,只不过一时之间都想不起合适的人选。三军之首岂是随意一人就能胜任的?这些年来,大盛有摄政王坐镇,大盛河清海晏,他们不知道轻松了多少,战事也从不用担心,连山匪水匪都不敢出来作乱,贪官污吏都受到了严惩,官风是从未有过的正气。

所以,难免有些惫懒了。

四年前鞑靼来犯,摄政王一举擒了鞑靼小王子,换回了五年的和平,后来南岭和倭寇起兵,都是摄政王使出了铁血手段镇压下去的。

大盛有这样的人在,何愁不安定?

而如今,武将不是没有,但左看右看,就没有一个是让他们放心的。

有人提议:“晋北杨凌大将军如何?”

“论谋略,杨凌大将军远不及摄政王,不过他经验尚可,若是小战,杨凌大将军足以胜任。但如今摄政王都深陷其中,怕是杨凌大将军也不行。” 立马就有人提出了异议。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底。鞑靼一事,经过摄政王的讨伐,鞑靼差不多是溃不成军了,只要派个能力差不多的将领,一举将鞑靼驱逐出境,事情差不多也就成功了。

这个人物只要没出什么大的差错,就可以直接领功了——只要摄政王回不来,军功就全是他的了。

但得是个能服众的人。

百官们各自说出了自己心中的人选,不是被官场上的对手反驳,就是自己也拿不出好的理由。

约莫一刻钟之后,小皇帝开口了:“如果你们没有人选的话,朕这里倒是有个不错的人。”

立马就有那谄媚的人笑道:“皇上选的人定是不错的!”

盛揽琛微微一笑,把手搁在了龙椅的扶手上,等群臣安静了,才道:“众爱卿觉得杨祁如何?”

大殿霎时间鸦雀无声,过了片刻,有人拧着眉道:“臣觉得不妥,杨探花不过一介文人,不说他没有上阵杀敌的经验,就是兵法之道他也不见得懂多少呀!皇上请三思,事关我大盛安危,不可随意行事。”

盛揽琛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手渐渐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有些若隐若现,越发衬的他的皮肤苍白了。

“为何不可?杨探花是西岐山山长的关门弟子,于武艺上的造诣不必我说了,再者,他是杨凌大将军的儿子,在晋地的时候,他也曾带过兵,为他父亲不知道打下了多少胜仗。于排兵布阵上,你们是比不过的。他文武兼修,有何不可?”他的声音沉了下来,让群臣可以轻易听出他的不悦。

但还是有些人提出异议,不是说杨祁太年轻,就是说他阅历浅。

盛揽琛等他们一一说完了,负手问他们:“除了他,你们有更好的人选吗?”

群臣面面相觑,这时候即使他们有心思,也不敢提了。万一摄政王真的没了,这大盛可就彻底是小皇帝的天下了,他们现在如果做了让小皇帝不虞的事,难免被小皇帝记挂于心,以后的仕途也就断了。

小皇帝既然提了杨祁,就说明他想栽培杨祁,未来杨祁能成为小皇帝身边的左膀右臂、独揽大权也是有可能的。那干脆就同意了罢!

盛揽琛看着下首乌压压一片人,俱低垂着脑袋,却没有一个再提出半点疑意,心中很满意。

有那惯会看脸色的人道:“臣附议!”片刻之后,群臣皆跟着附议。

盛揽琛总算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重新把手放回龙椅上,轻咳一声,道:“既如此,就定下杨探花吧。朕身子有些不大爽利,如果无事启奏的话,就退朝罢。”

这事就这样定下了。

其实盛揽琛该感谢赵显不愿揽权。赵显性子清冷孤傲,做不来笼络群臣的事,若不然,这人选还轮不到盛揽琛提议。

不管怎么说,杨祁当日就领了职,带着粮草奔赴西北战场了。

许泠拒绝他的提亲之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天,不吃不喝,第三日又喝了一天的酒,喝的酩酊大醉。

醒来以后,他的眸色暗沉了许多,整个人也极度的消瘦,让路人看了都心疼。

后来京城就流传开了,杨家三公子求娶许家三姑娘而不得,独自消沉。京城的姑娘家们私下都把许泠骂坏了,还说她这样好的人都不要,以后肯定没有男人娶了。

顾氏无意中听到下人嚼舌头,当场就怒极,喊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来把那乱说话的丫头绑起来打了几十个板子,又把她发卖了才解气。

但女儿的亲事终究成了她心中最担忧的事。小儿子还小,品性纯良,学识也不错,又刚入了国子监,半点也不需要她操心。大女儿虽然不是她亲生的,说起来她这几年对大女儿也够好了,如今见她寻了个良人,也就放下了心。

只有许泠,让她急的嘴角都起泡了。许桐还说她:“你急什么,左右女儿还小,品貌又摆在那里,不怕嫁不出去。”

顾氏瞪他一眼:“你懂什么!你知道市井间都是怎么说的吗?咱们永安的名声都快被他们败坏了,还说什么永安是眼高于顶的人,谁娶了她定会后悔!你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许桐的眉心也皱了起来,还是安慰顾氏:“你先问清楚女儿的意思,我看杨侄子挺不错的,对咱们泠姐儿又上心,若是能嫁他,兴许是不错的。”

顾氏却用指尖戳戳许桐的胸膛:“你当我没问过?我先前还以为是他们之间闹了别扭,永安才不愿嫁了,后来我才发现哪里有半点别扭,咱们永安对杨侄子分明没有心!你说女儿不喜欢的,还强求做什么!”

许桐的眉心能夹死一只苍蝇了,思索了许久,他才叹息道:“既然女儿不喜欢,那我们也不能强求,看缘分罢,这事以后再说,说不定就有什么转机呢!”

话虽这样说,但他和顾氏心里都明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只怕以后成的可能性很小了。他还以为是女儿太小还没有开窍。他心中打定主意,若是以后女儿心中有人了,他可要好好侦查一番,可不能随意就把女儿嫁了。

他又安慰顾氏:“不怕,咱们泠姐儿得了太后的喜欢,最后境遇怎样都是说不定的。”

顾氏只好点点头,不再提此事了。

“咱们永安这几日不大爱说话,饭吃的也少,到我这里的时候也是兴致缺缺的样子,我看了总觉得心疼,问她又不说,可把我急坏了。”顾氏又忧心忡忡道。

许桐把手覆在娇妻的手背上,与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女儿到了年纪,多想些也是正常的,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顾氏又嗔许桐一眼,把他的手拂下,转身去了里屋,口中还道:“你分明就是不关心我们母女!”

对于娇妻的无理取闹,许桐很是蛋疼。但还是爱极了妻子撒娇使性子时的娇俏模样,也就追进了里屋,捉了妻子做些没羞没躁的事,口中还道:“我如何不关心你了?哪日不想你想的心都是热的......”

许泠自从在宫里听到那事之后,确实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

她脸上的笑容少了,眸子里总藏在忧伤,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连许湛那小子都送了一只会说话的鹦鹉给她解闷,说是怕她被憋坏了。

许泠也总是吃不下饭,脸都瘦了一圈,越发有种柔弱引人怜的气质了,有次出门时叫人看了背影,都让那人呆愣愣的看了许久,直看的神魂颠倒,回到家还回味了好几天。

等杨祁到西北的时候,还是没有半点赵显的消息,许泠终于忍不住了,把青音独留在房里,问她赵显的消息。

青音也似哭未哭道:“奴婢也不知,西北传回来的消息总是没有王爷的,我们也急呀,连赵字营都动用了,也只能靠他们了!”

许泠一顿,赵字营?赵显走之前说给她留了赵字营的人!

她疾声唤白英:“把我先前让你收起来压箱底的佛珠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