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六章(1/1)

路绍辉的酒都醒了, 认识这些年, 萧铭悦更擅长于喜怒不形于色,就算是再棘手的问题也能心平气和的不动声色。

相比起来, 周子涵倒是平静的多, 似乎对这样的缘由并不感到惊讶。

有人到越喝越清醒,直到破晓了才好不容易有了困意,有人却辗转反侧一整晚也没再踏实入过眠。

萧铭悦倒在沙发里合上眼, 残余的念头却是怎么想不通自己怎么就会在一个老男人身上花这么多的心思。

逢场作戏, 游戏人间, 向来片叶不沾身, 就这么败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三十多岁的没什么出挑的男人身上。

他都分不清是自己输掉了一直以来随心所欲的心更难以接受,还是自个儿输给了简嘉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普通老男人更难以接受。

手机铃声比闹钟还要早了太久,睡眠不安稳的人,第一时间就被吵醒了,是短信的声音。

简嘉睁开眼连点睡意都没有, 这个时间, 要是萧总他倒是觉得比较正常,之前也是经常有过很晚的时候才发消息过来说晚上不回来了。

这个时间, 天应该都刚刚擦亮,是个陌生的号码, 不过点开了还真是他的萧总。

几段音频而已,却一点点让他周身的体温都冻结, 熟悉的声音说着让人胆寒的话。

等播放完毕过后的好一会儿里, 他还有些回不过神, 身体的反应跟不上思绪的混乱冲撞,不自觉的又按在音频上放了一遍。

这一次没有放完手机已经从掌心里滑下去,屏幕亮起来自动切换到外放的状态,卧室里清清楚楚的响起来每天的枕边人用来说情话的嗓音。

突如其来的现实让他措手不及,后脑勺一阵钝痛就像被人一棒子打醒了。

萧铭悦正扳着他的头,一字一句的告诉他,他什么都不是,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是。

相识是因为宋宸和阿景,相处是看他不顺眼计算好了的,在一起是利用他敷衍董事长,那这从头到尾有他什么事儿呢?

都快一年了,也不是没有过一星半点的不对劲。

就像之前知道了董事长的事情,因为萧总解释了,道歉了,所以他就信了。而那些他无意间发现的照片,萧总直接否认了跟宋宸的私下关系,他也能拿出来谁都有过去这种理由来说服自己。

怀疑不是没有过,也顶多是些善意的,就像不想拿那些猜忌来破坏他们这么久的感情。

光是说起感情两个字儿,他都有些出不了口,也不是什么小年轻了,可现在根本用不着说,他这一年里,已经把生活里都填满了萧铭悦的影子。

他们同吃同住同工作,一天二十四小时,没人比他跟萧铭悦在一起的时间还多。

萧铭悦甚至还在一个月以前,把之前将简宇和张淑琴接过去调养的房子直接过户到了自己名下。

当时知道过后身为男人的自尊心被彻底打击了,萧铭悦却三言两语就让他心里的结消散了。

说是这是提前给叔叔阿姨的见面礼,以后方便一家人一起出去,这么严肃的事情,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困难就应该办好之类的一大串。

他还在心里盘算着这要真出柜了,今年要不要想办法把萧铭悦先带回家给家里人认识一下。

说的这么好听,做的那么好看。

他把他们之间从犹豫不决到如今已经想了那么远,投入的精力和感情连他自己都没脸回头再看了。

就连他昨晚明明心情也不好,也不想跟萧铭悦这么快的就见面,可真的当萧铭悦彻夜未归了,他反倒还是会睡不踏实。

完全不敢去想这些日日夜夜里他都用了多少认真进去,也想不出来萧铭悦对着他甜言蜜语的时候,抱着他,亲近他的时候,甚至......都是在想什么?

他自以为双方都是住在对方心里的人,而且他们还比起之前那些谈过的对象好了太多,连吵架都不会有。真相揭开的时候也比之前所有谈过的恋爱还要荒谬。

他们是真的连在一起都不算,他那些自以为,也全部都是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那些恍然大悟,醍醐灌顶,把他从他们共同构建出来的完美梦境里撕扯出来,残破不堪的污秽散落满地,全都只有他一个人的难看。

他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去伤心,那些利用欺骗玩弄就又一巴掌把他打醒,他连伤心的资格都没有,他们是真的没有一天真正的在一起过。

他也不想为这一年里如此不堪回首的时光痛心。

不值得,一丁点也不值得!

可终于完全接受了信息的头脑却缓缓让酸楚漫上了四肢百骸。

他不是矫情的人,他是个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就是一年而已,还不至于让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蜷起身子,头深深地埋进手臂里,自己都不想让这副模样被自己看见。

究竟这一天天的在干些什么事儿啊!

全他妈是场笑话,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回好了,一击命中的让他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

他这段时间都是在跟一个什么样的人在这间屋子里生活,共处?

还就在自己躺的这张床上缠绵,现在浑身上下都还是这个人的气息,鼻腔里的空气都只让他觉得恶心胆寒。

皮肤上被爬虫爬过一样留下来让人反胃的粘液。原来对他来说,比黑暗更可怕的东西,叫做萧铭悦。

是不是太过让人失望的事情出现了,反而就过了那个声嘶力竭的点,只会平静的消化掉。

包括心口上那些来回切割的锋利刀口也随着时间的渐渐演变成生了锈的钝刀,拉扯磨过的时候,伤口都变得更难看,带来的尖锐疼痛也变成绵长深刻的悲哀。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分钟还是十几分钟,他才能让呼吸都平复下来,从被子里抬起头,拿上手机的时候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人在心灰意冷,无比失望的时候,总是会做些让自己破罐子破摔的事情,反正也没有一丝好的东西,还不如彻底撕碎了来的痛快。

他也想知道事情更清晰的真相,了解一下萧铭悦这个男人,心肠是不是真的是石头做的,怎么会做出来这些不拿人当人看的事情。

他曾经还认为萧铭悦跟董事长那些人是不一样的,他曾经也想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最大的并不是经济条件,而是他没法像他们一样,把别人的生活和感情也当作物品一样来做交易。

现在摊开了才知道,果然是自己想的太多。他和他们,从来也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手指停在宋宸的号码上,不过停顿了两三秒就打过去了。

宋宸很明显还在睡觉,接起来的声音模模糊糊还带着不确定,“简嘉?”

“嗯。”他努力平息下来的心,却在离亲耳听到真相只有一步之遥时狂跳起来。

胸腔里的跳动似乎把血液都加快了,被冻结的心脏终究还是会被正面的攻击所唤醒。他自己也再清楚不过,此时的激动不过是为了再一次完整的亲手彻底摧毁。他也不能让这一年的笑话连个明白的,脉络清晰的现实都没有。

他要给自己一个交代,就算是他活该,他也不想再活的那么糊涂。

“怎么了?”

宋宸翻了个身,声音也清楚多了,“这么早,是不是有什么事了?”

因为沈景修的关系,简嘉跟他认识了好几年,打电话的次数不少,可都是成年人了,没什么正经事儿也还不至于这么早的就把人叫起来。

尤其是,宋宸偏过头看了看有些要被吵醒的沈景修。

论起来关系,都是很好的朋友,可简嘉跟沈景修的关系还是要好上些的,不止同乡,还是中学时期都在一块儿过的。

对面沉默了会儿,宋宸静静的等着,然后就听见简嘉声音有些干哑的问起来。

“我想问问你,”简嘉顿了顿,“跟新力的萧总认识吗?”

宋宸有些意外,还是实话实说的承认了,“认识,合作过。”

那头没下文了,宋宸又补了两句,“合作过不止一次了,私下,也算是比较熟悉。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你说,我能帮的都会尽力。”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

简嘉深吸口气才道,“你跟他私下,熟到什么程度?”

关系很好,所以说起话来也不用在意要客气,宋宸比刚刚还要惊讶,听沈景修提过简嘉现在在萧铭悦手下做事情,萧铭悦是个很有能力的年轻人,他也很欣赏,作为合作者和商人的角度。

只是私下,作为朋友来说,他对于朋友还算是足够有情义了,至于别的,实在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熟到.....要是你工作上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建议一下的程度,普通朋友吧。”

简嘉知道自己问的有些无礼,也就是他们关系还才能这样有什么就说什么,可现在他有些不敢再问下去了。

“嗯?”

“......萧总是不是,跟你在一起过?”

沈景修已经醒了,这时候正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显然他也对简嘉这么一大早的扰人清梦有些困惑。

宋宸看了看沈景修,还是平静的应道,“没有。”

那就没错了,就跟哪些音频里讲的一样,简嘉感觉心脏已经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接着问道,“他追过你?而且,没追上,是吧。”

宋宸连再睡个回笼觉的困意都被打散了,简嘉一来就翻出来这么多他自己都没提过的事情,想了想才回道,“他是有提过这个,不过我很正式的拒绝了。在这件事上,我们也没有更多的深入了。”

简嘉开口想像往常一样说声“知道了,那回头再见”,动了动嘴唇才知道没法出来任何声音,翻涌的情绪全都覆盖在看似冷静的表面,合着那些他听过两遍的音频一瞬间从内而外将他淹没。

抬眼对面墙上他亲手挂上去的相框就显得更模糊了,双眼都被刺痛。

当初固定上去的时候花了太多的功夫,生怕它会掉下来,现在想取下来就更难了。

使劲拉扯也也下不来,视线里都向糊了层冷霜,眼眶却热的直烫进了心房。越是拉不下来,越是用力的强制性扳开,很快把相框弄的歪歪扭扭,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怎么也出不来。

掌心被相册给划破,疼痛也只让他更用力挥拳打破了玻璃,直接连后面的底座给打坏了。玻璃片扎进了皮肉里,气息也跟着从鼻腔里强冲出来。

他不能说自己委屈,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没什么过不去的。

他不能唧唧歪歪的跑过去质问,事情已经明白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不愿再看见萧铭悦一眼,连这个人的声音都变成了噩梦,更不想从他眼里看见愚蠢可笑的自己。

但翻天覆地的酸楚来的太过汹涌,一拳又一拳打向那些看上去欢乐无比的照片,手里的玻璃碴儿完全感觉不到有多疼。

他明明比其他人还要怕疼,现在那些钻进皮肉的疼痛却带来了别样的教训。

他看着自己曾经花尽了心思当珍宝一样的过去,被自己亲手打的支离破碎。

血液顺着指缝流下来也只是麻木,只有将那些完美的恶心的影像都毁掉才能长舒口气。可是心里烙下皮肉都烧焦了的伤疤,要怎么把它们都揭下来?

他宁愿承受一部分连带的新鲜伤痕,只要能把这些日子里的回忆都整个剜掉。

伸手直接越过残存的玻璃,从棱角里把照片抓出来一张张的撕成碎片。

照片里的两个人都被鲜血和脸上的热流沾染的一塌糊涂,抬脚将下面的相框也全部踹碎才脱力般垂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