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博弈(1/1)

平时宜春待她还算好,可这次知道她要去坤宁宫,就再难给好脸色了。

桑枝暗自叹气,也无可奈何。辛者库最不少势利眼,见谁得势都去巴结,见谁落魄也自然有人踩两脚。宫女的命啊,就是不值钱。她毫无反抗的能力。乐观地想想,也许出了这辛者库,能发挥的余地更多些。毕竟她是受过正经教育的人,不比这些目不识丁的宫女。但心里更清楚,这些念头也不过就是安慰自己。因为,像她这样的宫女是不准识字断文的。

内廷女官大多都是从秀女转成宫女,然后迁女官。原本就是宫女出身的,即使往上爬也就最多做个四品昭训,也就是掌事姑姑,也有人称嬷嬷。秀女出身的就不同,这样的宫女最高能做到代诏女官,可以受封为“夫人”,这是一品的内廷官位。这也是李应荣十分看不惯蔡宛芸的原因。蔡宛芸还有往上升的余地,可她李应荣已经到顶了,一辈子就只能是个四品掌事。唯一能让李应荣安慰的是,蔡宛芸在堪比冷宫的坤宁宫伺候,升迁恐怕这辈子也没什么机会了。但李应荣心里也报着念想,如果说她还有可能升迁的话,那么这个最大的可能性就在承乾宫那位的身上。以当今皇上对承乾宫的宠爱程度,只要她李应荣能讨得皇贵妃娘娘的欢心,说不定就积下福分往上升了呢。所以再没有比她待承乾宫的人更尽心的了。

桑枝回来收拾东西,和宜春一样,原本待她尚算亲近的宫女们这会儿都恨不得离她一丈远。辛者库讲究时运,桑枝如今去了坤宁宫,那就是沾一身冷宫的晦气,大家都不愿意靠近她。甚至还有人奚落两句,说她在此处坏了大家的运道。

桑枝暗自觉得可笑,对她们的态度却不以为意。在她看来,这些宫女也都是可怜人。十三四岁就入了宫,除了伺候人什么都不会,被调理的奴性十足。而且各个都是见风使舵的好手,看起来大家各不相同,但其实都是一样的奴婢,骨子里就养出了卑躬屈膝捧高踩低的习气。

午夜梦回时,桑枝经常会想,封建社会真可怕。她恼恨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大好女青年竟莫名穿到这种地方做宫女,就像一场睡不醒的噩梦。

未时二刻,她和其他三位粗笨的宫女听李应荣例行训话。

“你们也算熬出头了,坤宁宫是个好去处,以后你们到了那里要谨言慎行,不该问的闭紧嘴巴,不该看的就当自己是个瞎子。倘若谁出去给我丢了人,再被丢回辛者库来,咱们这里的手段你们也都是清楚的。”李应荣不急不缓,像聊家常一样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出了这里,哪怕就是死在外面,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们任何人回来。从今以后,你们就要住到储秀宫去,那里才是伺候皇家人住的地方。话,我也就不多说了,你们好自为之。”

桑枝和其他一众宫女垂首听罢,恭敬行礼,“是。奴婢多谢掌事教导!求掌事打我们骂我们吧!”

这种规矩真是变态。每次离开辛者库的宫女都要例行说这番话,寓意是永不忘辛者库的规矩。桑枝心想,根本不把宫女当成正常人,就是一件奴役的玩物,看着真可悲。更可悲的是,她自己也在其中。

李应荣就取了闷棍来,每人背上狠狠捶打三下。这种疼是钻心的疼,但宫女在挨打时是决不许出声的,再疼也得忍着,不然有失体面,那打得更狠。桑枝眼见着李应荣的闷棍来到自己面前,她就是迈不出那站出来的一步。这太变态了。可就是这犹豫的功夫,让李应荣变了脸色,“桑枝。”

“是。”

李应荣打量她一会儿,忽然抬手重重一记闷棍落在她背上,直打得桑枝喉咙里犯腥气。可她也跟别的宫女一样不做声。桑枝觉得自己完了,这一棍下手这么重,看来刚刚自己是得罪她了。照这个打法,三棍下去,自己还能不能站着都是个事儿。她咬紧牙关等着后两棍,没想到李应荣后两下竟轻落下来,跟没打似的。她惊讶地抬头,望向李应荣。正巧撞见李应荣意味深长的眸子,然而只转瞬功夫,李应荣就变了脸色,“谁教你的规矩,竟敢看人眼睛!”

桑枝心头一跳,暗道不妙。心知自己犯了大忌,虽然很想跪下去,可膝盖好像绑直了似的,让她难以屈膝。她竟又犹豫了几秒,李应荣脸色极不好看,桑枝眼角觑见,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一咬牙跪了下去,“奴婢知错!”

李应荣冷笑一声,“好大的妖胆!敢在我面前兴风作浪。”说着就将闷棍递给了一旁的太监,“打。”

那轻飘飘一个字出来,桑枝就绷直了身子。她没敢抬头,余光瞥见持闷棍的太监,暗自叫苦不迭——竟然是素来看她不惯的周成。桑枝咬紧牙关,自己这次只怕凶多吉少了。一下又一下闷棍落在她身上,桑枝喉咙里已经尽是血腥味。她的意识渐渐模糊,隐约听见蔡宛芸的话,“李掌事,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小丫头是我选中的人,你把她打成这样,我还怎么带走。”

李应荣道,“蔡女官这话不在理。只要没出辛者库,我就有训导她们的责任。再说,我打她自然是因为她不守规矩。蔡女官要是带她出去,到时连累了你,岂不要怪罪到我头上?”

蔡宛芸冷眼看她,“那还要多谢李掌事了。”

“客气客气,应当的。”李应荣这才让周成住手。

蔡宛芸漠然看一眼昏倒在地的桑枝,“既然如此不中用,那就好好在辛者库待着学规矩吧。”就自行带了其他人离开。

桑枝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竟然因祸得福,这顿闷棍吃的亏是不亏?她口中腥甜,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冷冷清清一个人。便不由一声轻叹,要是绿莺在就好了。修养了几日,待身上好些能走动时,便又有堆积如山的杂活要做。宜春和其他宫女还是不大愿意靠近她,觉得她晦气。她也无所谓,本来跟这些少女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无非听她们聊些八卦。

“桑枝,掌事找你。”周成一脸不耐,传话时眼神却不似以往那样厌恶,竟有几分闪躲。桑枝不明所以。宜春在一旁看着,小声说了句,“怕不是又犯了什么忌讳。”自从桑枝要去坤宁宫之后,她身上就被宫女们贴了一个大写的“衰”字,好像她做什么事都不好似的。

可桑枝看着周成神色,却觉得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周成最是势利眼,却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厌恶自己……桑枝觉得,这次兴许是好事。虽然这样想,可心里还是忐忑。

到了李应荣房间,桑枝不敢妄动,“见过掌事。”

“嗯。”李应荣淡淡扫她一眼,“知道上次,我为什么要重责你吗?”

“回掌事,是桑枝不守规矩,犯了忌讳。”桑枝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规矩的模样。

李应荣细细打量她,“我本来觉得,你这半年长进不小,谁知道你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你当自己是谁家养的贵族小姐,膝盖上藏了黄金跪不下去?”李应荣厉声道,“学了这两年的规矩,还敢胡乱看人眼睛,要不是绿莺百般恳求,我早将你打发了。”

原来如此。桑枝心中一暖,忽然明白李应荣责罚她的原因了。那日就算她没有犯忌讳,恐怕也免不了吃闷棍。只有打伤了她,才能让她免去坤宁宫。她俯首道,“桑枝知错。”

“那顿罚你本也躲不过去,犯忌讳倒是我没料到的。”

桑枝就道,“掌事打桑枝,是为桑枝好。桑枝心里对掌事感激不尽。”

她话音落下许久,不见李应荣说话。正不解时,李应荣却走过来俯身看她,“这半年你倒像换了个人似的,虽然规矩不大通,但心眼比从前不知道聪慧多少,倒似个可塑之才。”

桑枝被唬了一跳,难道李应荣看出什么来了?能做到李英荣这个位子的人都既迷信又人精,指不定就能想到别处去。她紧张起来。

不过这一紧张落在李应荣眼中,就让李应荣笑了,“看来人没有天生愚笨的,就是打得少。你棍子吃得多了,竟把心眼打通了。”

桑枝这才松了口气,“是托掌事的福气,桑枝虽愚笨,但有掌事悉心教导,事事以掌事为榜样,自然也勉强学了掌事一丝行事。”

李应荣呵呵笑,“小嘴甜的。不过,这话倒也不假。你这斤两,在我眼里根本不够看。”她挥了挥手,“下去吧。以后好好学规矩,再过段日子,就将你送出辛者库去。”

“多谢掌事。”桑枝心里说不上喜,也说不上忧。在这内廷,她一个宫女只有被人摆布的份儿。但也知道,如今能得掌事这承诺,其中一定是绿莺出了不少力。心中便更加想念绿莺了。

李应荣看着她不喜不惧的神色,眸子越发深了些。

但桑枝无论如何没想到,几日后她竟然被派去了承乾宫。除了出宫之外,这对桑枝来说,也算是件不小的喜事了。因为她知道,绿莺就在这里服侍。  她不比绿莺是上头正经选来承乾宫的宫女,因此虽然到了承乾宫也不过是做些宫外的粗活。

不过辛者库的宫女可不管这些,她们绝料不到“晦气”的桑枝竟然有福分去承乾宫伺候,一时态度大变,各个都姐姐、姑姑叫得亲。新来的尊称她一句姑姑,像宜春这样跟她差不多时间来的就称她姐姐。

宜春跟别人一样,也对她热络起来,似乎前些日子对她冷言冷语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样,桑枝心中怜悯她们,依旧和颜悦色地同她们说话,竟让宜春红了眼睛,“桑枝姐姐,你真好。”本来这些宫女都害怕桑枝得势后,因为前阵子的冷遇报复奚落她们,不曾想桑枝竟如此大度,不与计较。但也有人觉得桑枝好欺负,出去了只怕难有好下场。

桑枝也没料到,竟然被辛者库的人说中了。承乾宫里宫女大概是最多的,虽然按制不该那么多,但谁让承乾宫受宠呢!皇贵妃娘娘倒是明理守规矩,不肯多要人。可架不住皇上盛宠,恨不能把所有的宫女都留在承乾宫伺候皇贵妃娘娘和刚出生不久的四皇子。人一多,自然就有个高下之分。桑枝作为在殿外伺候的粗使宫女,免不了被比她资历深辈分高的宫女使唤。

时近九月,宫中人称之为菊月,正是秋高气爽、菊花开发的时节。皇贵妃娘娘仁厚,打发人去永寿宫送上一些时令的鲜果和菊花。永寿宫是废后静妃的居处,向来静妃善妒,对皇贵妃娘娘恨之入骨,连带着对承乾宫的宫女也没好脸色。静妃自然动不得皇贵妃娘娘,可是承乾宫的宫女但凡去了静妃处的,没有不被刁难的。但是宫女们又能怎么样呢?怎么说,静妃也是主子,曾经还是皇后。如今虽然被废,可说到底也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宫人虽然冷待却也不敢太过分。于是每次去永寿宫,大家都背着皇贵妃互相推诿,专挑新来的、好欺负的打发去。

桑枝刚来不久,这次去永寿宫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她身上。指派她去的桐儿还诳她,“到了永寿宫说不定你能遇上太后身边的大红人——苏麻大姑姑,这可是旁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

桑枝心想,你要是真这样觉得,还会让我去?

但想归想,她初来乍到不可树敌。承乾宫到永寿宫挺远的,本来要是直接穿过坤宁宫和交泰殿可以近些,但那些地方岂是能随便走的?所以得绕个大圈,沿着东六宫往北走,路过钟粹宫穿过御花园,这是到了坤宁宫后面的坤宁门,再往前到了养性斋后往南拐,这才到西六宫地界儿。还得经过储秀宫、翊坤宫才能到达永寿宫。这一来一回都得一天,光是跑腿就累的够呛,着实是个苦差事。但桑枝也无所谓,她就当锻炼身体了。顺道还能欣赏一下这古色古香的紫禁城内景,何乐而不为!

自从当了宫女,桑枝别的没什么长进,就是心态越来越平和了。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太渺小,除了接受这一切之外别无选择,所以只能让自己以一个更加适宜的心境来面对吧。

她一路不急不缓的走,却也不敢做出悠闲之态,但心情确实是放松的。相比做那些粗活,走路对她来说,算是件美差。因着心情放松,她胡思乱想着,总觉得桐儿说的苏麻大姑姑有些耳熟。

“苏麻大姑姑……苏麻姑姑……”她心里默念着,待走到养性斋时忽然一惊,“苏麻喇姑?!”桑枝吓了一大跳。一直以来,她除了看出自己是在清朝以外,别的一概不知。总待在辛者库,所知甚少,原来还惦记着自己是不是也穿到康熙雍正时代,有没有四阿哥八阿哥的名角儿来瞅瞅,可这会儿一想到苏麻喇姑,她大吃一惊,“苏麻喇姑——孝庄皇太后?那个冠宠六宫的皇贵妃娘娘,莫非是……董鄂妃?”

除了顺治帝和董鄂妃之外,她实在想不出清朝历史上还有哪个妃子如此受宠了。

这么一猜测,再将这半年来她知道的事情一合,正中推论。桑枝有些颓丧,她对顺治年间的历史所知不多,其实对清朝历史的知识多半来源于影视剧,如此看来对自己帮助不大。至于顺治的皇后是谁——桑枝一概不知。她记得顺治,完全是因为顺治和董鄂妃的帝王之恋。

基本确定了自己所处的年代,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桑枝轻叹一声,还是得安生保命吧。

到达永寿宫时,已近黄昏。永寿宫处果然冷清,守宫门的太监也是懒懒的没什么精神。

桑枝清了清嗓子,缓声说,“两位晚好,我是承乾宫的桑枝,奉皇贵妃娘娘之命,来给静妃娘娘送些时令鲜货。”

小太监一听说她是承乾宫的人,立马换了张脸,堆笑奉承着请她进去,还念叨着,“皇贵妃娘娘就是心善,时时不忘静妃娘娘。”

她正寒暄着,守门太监突然看向她身后问,“你是谁?”

桑枝回头一看,一个身着绿裙的少女不知何时跟在了后面,模样极为端正,肤色白腻,鹅蛋脸,是极端庄的古典美。那少女眼珠转了转,“我跟她一起的。”

守门太监瞪她,“胡说!我明明看见你自己从旁边跑过来的。哪儿的小宫女,这么没规矩!”

这少女确实一身宫女打扮,但她的眼睛望向桑枝时,桑枝却觉得她和其他宫女不大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桑枝也说不上来。最直观的感受大概是,这小宫女长相极美,不似一般宫女的温柔细腻,倒更显出端庄大方来。她直直地望着桑枝的眼睛,却对守门太监说,“不信你问她!”

桑枝动动唇,本想否认,可不知道怎的地迎着少女的眼睛,自己竟鬼使神差地撒了谎,“是,她跟我一起来的。只是刚刚跌了一跤,我本来让她在后面歇息,谁知道又跟过来了。”说着移开目光,望向那太监,“所以才从旁边跑过来。”

那太监狐疑地看着她,又打量那少女,“当真?桑枝姑娘,在这宫里,不该管的闲事可不要胡乱揽在身上,不然倒霉的是自己。”

桑枝心里就紧了紧。她如何不知道在这宫里躺着还能中枪呢,能明哲保身已是大幸。可是望着少女的眼睛,她就是一句否认的话都说不出来。也许是太久没有见过这样直白而又毫无惧色的正常人了吧。这少女定然不是寻常宫女,可桑枝憋闷的太久了,她跟整个紫禁城都格格不入,她完全无法忍受这种等级分明根本不把人当人的日子,所以即便知道少女有异样,可她心中生了眷恋,她渴盼见到一个“正常人”,于是笑了笑,反而侧身拉住少女的手,那少女一怔,稍微挣了下没挣脱,又迎上桑枝警示的眼神,遂抿抿唇,任由桑枝拉着自己了。桑枝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没回答。

桑枝急了,“快说。”

就听到少女低声说,“素勒,你叫我素勒吧。”

桑枝这才松了口气,握住少女的手,对小太监说,“多谢公公提醒,但她确实是跟我一路的。”

小太监看看她,“她叫什么?”

听到这里,桑枝略带得意地望了一眼少女,“素勒。”素勒别过脸去。

小太监看不出端倪来,承乾宫的人也不好得罪,便放了她们进去。

桑枝拉着她的手,一直走到院里,少女才挣脱开来,竟是不怒自威的模样。桑枝也不怕,她又不像寻常宫女,知道这少女有意隐瞒身份,她反倒有心逗人家,“你真叫素勒?”

“你问得太多了。”少女抬眸望着她的眼睛,“你好大的胆子,没有宫女敢看别人的眼睛。”

桑枝就笑,“你不也在看我的眼睛?你是哪个宫的?也好大胆。”

少女被她噎了下,咬咬唇,哼了声。

桑枝很是畅快,“那我就叫你素勒吧。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跟你无关。”素勒转身就走。

桑枝跟了上去,握住她的手,“不行,你是我带进来的,我必须看着你。不然真出了点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

“现在才担心这些,已经晚了。”素勒扫一眼自己被握的手,“放开。”

“不放。”桑枝挑眉,觉得这姑娘大概是哪个格格公主之类的,但她佯作不知,只说,“看你这模样,进宫不久吧?我比你年长,你合该称我声姐姐。怎么这么没规矩,说话冷冰冰的。”

素勒气结,“你!”

“哧——”桑枝忍俊不禁,眉眼弯弯地捏了下她鼻尖,“这才乖嘛!”

素勒一把打掉她的手,“你……大胆!不许再碰我!”

“嘁!”桑枝故作无知,“你一个小宫女,还没我辈分大,碰你怎么了!”就笑着又刮她鼻梁一下,“你奈我何?”

素勒恼羞又不自在,气得咬唇冷声道,“承乾宫的人,都这么不知羞吗!”

桑枝挑眉看她,“素勒,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该清楚自己的身份,承乾宫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却不想这话惹得素勒冷笑,瞥一眼桑枝挎着的时鲜,甩手朝宫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