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1)

该妇人身披水蓝披风, 披风下摆绣着几朵粉白玉兰花,发髻略松散,应是一路急赶,方至淮西琅琊行馆的。

望着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庞,刘莘知晓这便是王琪夫人谢韵。

刘莘放下手中的被衾,直起身便漠然走向门外。

谢韵迈着碎步, 小跑至床榻前,一脸担忧,泫然欲滴的接手欲替王琪盖好被衾。

王琪却不为所动,似没看见谢韵,直勾勾盯着刘莘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外,气·喘吁吁挣扎着欲起身追回。

谢韵流着泪,按住他, 哽咽说道:“夫君,你莫再折腾了, 妾身去帮你留住公主。”说完便起身追了出去。

那张昳丽葳蕤的娇容,谢韵见到第一眼便猜到是京阳公主, 自家夫君心尖尖上的人儿。

谢韵自第一眼见到王琪便心怡他, 三年来, 更是温柔贤淑待王琪, 可王琪对自己总是不冷不热, 相敬如宾。就连行那闺房之乐都激不起王琪眼底一丝一缕縠动。她知晓王琪心里一直只有京阳公主一人,且自己与那京阳公主还就有两人相似,便刻意打听了一番京阳公主喜好, 刻意效颦京阳公主,以博王琪欢心。

事实证明谢韵此举是正确的,自打自己刻意开始模仿起京阳公主,王琪澹漠平静的眸光终偶尔会流连到自己身上了,虽然他投给自己的眸光总会放空,看着自己思着别人,但他总算将目光望向自己了。谢韵爱得很深很卑微,即便如此她都心满意足。

三日前王琪外出至淮西,欲与雍州魏侯结盟。临行前一脸的兴奋与期待,不似将逢鏖战,到似将会情人。谢韵当时便觉得纳闷不解。

今日一见方才知晓,原来魏侯将魏夫人京阳公主也带来了淮西。

谢韵不知自家夫君与魏侯达成了何种共识,但如此深夜魏侯还放任自家妇人流连于外男行馆之中,想是自己夫君心愿已成。

谢韵思绪紊乱,心酸至极,边走边思,今日午歇起来便闻家仆回禀,王颂命人将智渊方丈请去了琅琊行馆。谢韵一听便急了,王颂如此急迫的去请智渊方丈必是自己夫君旧疾又犯,便一路紧赶慢赶在子夜时分也赶至了行馆。

好巧不巧还刚好撞破那一幕……自己若是不来,怕是下了堂都还被蒙在鼓里甚都不知晓。

刘莘被临时安排住下的厢房就在王琪隔壁。

此时刘莘已回到厢房由菊娘侍候着盥洗,准备歇下,明日好赶路回雍州。

魏郇这般待自己,刘莘是当真气恼了,不想再见他,准备自己回京兆郡去。回去了不等他休自己,自己自行请离。

刘莘盥洗完毕,坐在妆奁前由菊娘卸着发钗,这时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菊娘开门一见是一陌生少妇,与自家夫人长的还略有几分相似,只是不如自家夫人精致大气。

菊娘不知如何称呼这少妇,还未及开口,少妇便站在门口急道:“妹妹,能容我进来说几句话吗?”

刘莘叹口气,自己拔下头上最后一根钗鬟,任满头青丝随意披泻在肩背上,用玉梳理了理,便起身去往外堂。

“进来坐吧。”刘莘澹然客气道。

谢韵闻言,服了服身,迈进屋,坐好温言软语道:“谢谢妹妹。”

“我可担不起王夫人这声妹妹,我夫君虽与你夫君连横结盟,却也是上下属的关系。你还是称呼我一声魏夫人吧。”刘莘客气提点。

谢韵以为刘莘已接受了王琪心意,想着再不济刘莘也会被王琪提为平妻,与自己平起平坐,自己称呼她这声妹妹也是想搞好关系,没想到却踢了块铁板。一时怔住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莘见她这副踌躇不安之态,知晓她误会了,便直截了当的说:“王夫人,我与世子萍水相逢,现今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你莫要多想,我明日便离去,你若无事,还是早些歇息吧,我便不留你了。”

说完便起身往内室走去。

谢韵急忙起身说道:“魏夫人请留步,我心知世子心里只有夫人一人,世子怜惜我,也只是因我与夫人有几分相似。若夫人愿接受世子的一番心意,我谢韵愿与夫人平起平坐,不争大小。”

刘莘气笑:“你唤我一声魏夫人,便是知晓我夫君乃魏侯,魏侯欲逐鹿于天下,若成,日后我许便是这天下最尊崇的女人,我为何要委身于王琪为平妻为妾?”

刘莘所言不虚,谢韵赧然,噥噥嚅嗫:“我以为魏夫人仍存有旧情……”

“请王夫人注意言辞,莫污我清誉。”语毕便漠然旋身没了身影。

谢韵见刘莘真无意于王琪,心下暗松一口气,却仍是心事重重回了王琪厢房。

王祺见谢韵怏怏而归,便知晓刘莘是真对自己无意了。

刘莘莫不是已心属魏侯?王琪暗忖,再思及白日里魏侯提及刘莘时隐隐的失态,似并非入王颂所说那般对刘莘无情,反倒似情深浓烈。

王琪深叹一口气,闭了闭眼,又疲惫的睁开黯淡的双眸,命谢韵去向王颂传达了一个指令,便阖眼沉沉的睡了过去。今日他顽疾来势汹汹,他已强撑多时,现真是撑不住了。

***

翌日卯时,阳光和煦,晨风带着一缕秋季的萧瑟微微拂过。

刘莘带着菊娘踏着第一缕曙光出了琅琊行馆,王颂此时立于一架四架马车前已等候许久。马车辔头镶金嵌玉,奢华大气,乃琅琊世子的马车。

王颂见到刘莘主仆二人踏曦而出,立即迎了上去,一记深揖起身道:“魏夫人,属下得世子命已给夫人备好了马车,送夫人回骊宫行馆。世子让属下转告夫人,‘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王颂说完,自个儿便先红了脸颊,心戚戚,自己太不容易了,当个护卫还得帮主子念情诗。

刘莘闻言,回首澹澹望了一眼身后的琅琊行馆,只一眼便收回目光,对王颂漠漠一笑道:“替我谢过世子,善始善终好聚好散,再见不难。”

说完,便携菊娘入了马车向骊宫行馆驶去。

驶至一半,刘莘便隔着车帘对车夫说:“劳烦就将我放在这里吧,我自己回行馆。”

车夫似并不意外刘莘会这么说,豪气的回道:“夫人请安心坐着,世子早已吩咐属下,不论夫人要去哪,属下便将夫人送去哪,哪怕送回雍州也可。夫人不必担忧安危,还有一队暗卫跟着马车一块护送夫人。”

刘莘闻言深受感动,若说这世上有何人最了解自己,那便是王琪。他早已预料到自己被魏郇这一番戏弄,现今肯定不愿面对魏郇,干脆直接做主送自己回雍州。

刘莘干涸的心微微泛起一丝涟漪……王琪,知刘莘莫若你,可惜你们终究是错过了。

刘莘接受了王琪这番好意,一行人刻意绕开骊宫行馆,直奔西城门出城而去。

***

此时的魏郇早已焦急候在骊宫行馆门前多时,昨夜没有刘莘在身旁,魏郇一宿都没有睡踏实,迷迷糊糊间做的梦全都是哭得梨花带雨的刘莘,好不揪心。

平旦时分,暮色最为深沉的时候魏郇便醒来,披着大氅等候在此,心里一直在思忖着待天亮后,若是刘莘归来,见到刘莘他该如何开口,刘莘必定恼他恼得狠,他该如何才能弥补自己的这份混账行为。

这一等便等了若干时辰,日上三竿,行馆外街道来来往往车马无数,可就是没一辆载着刘莘过来。

“主公,已至午时,今日你还滴水未进,你要不先去用点膳,属下在这替你候着。”魏青上前询问。

大半夜,天色还墨黑,魏青就见自己主公在这干站着,这一站就是大半天,都快站成望妻石了。

鏖战在即,与魏郇随行一道前来连横的一干人等,一早便已带着作战计划往武昌郡方向赶去与大军会合。

对战事从不马虎的魏郇,这回算是破了例,没与众人同行,反为一妇人束住了手脚,落在了大部队后面。

不出魏青的意外,魏侯果然没理会他,只是橐橐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乱。

“吁……”一阵驭马声传来,是方才被魏侯派去琅琊行馆探听消息的魏云归来。

魏郇急忙迈出门外问道:“如何?夫人呢?”

“禀主公,琅琊行馆仆人说,今日一早琪世子便已离开行馆。”魏云抱拳禀道。

“王琪走了?那夫人呢?”魏郇急问。

“夫人……夫人未知……今早未有仆人在琅琊行馆见到夫人。不过有在行馆外洒扫的仆人禀,今早是曾见到琪世子的马车里,的确是有一位年龄与夫人相仿的妇人,是不是夫人她们不可得知。”魏云吞吐答道。

“该死。”魏郇听完魏云禀述,低咒一声,一把夺过魏云手中的马鞭,下一瞬便翻身上马向东急行了去。

魏云惊吓道:“主公说谁该死?不是说夫人吧?夫人要惨了……”

魏青用力垂了他一拳,不以为然道:“你傻吧你!要惨的可不是夫人……赶紧认清时事抱对大腿吧。”

那句该死,主公骂的是他自己。魏青暗自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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