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初见房家二公子,心如(1/1)

早闻长安的春柳闻名遐迩,晚春初夏时节,成千上万的柳絮漫天飞舞,颇有冬天漫天大雪时的恍惚感,一不小心那柳絮便钻到鼻子里。

每年到这时,宫人们用丝帕半遮着脸,放眼望去,颇有朦胧的美态,偏偏这个时候,宫中都会举行一场马球比赛,那些高官子弟们齐聚太极宫,父皇的那些后宫佳丽们,凡是从三品以上,均可在场观看。

自然的,像这样的场合自是少不了杜荷的,一大早,城阳公主与杜荷早早的进了宫,杜荷虽说不如从前那般洒脱,却也不如刚成婚时那般忧郁。乍一见我,他还是会开几句玩笑。

与此同时,巴陵公主与柴令武也入了宫,见了我摆出愤愤不平的模样,却未曾言语攻击,这倒是一改往常。

这场比赛马上要开始了,随着马的奔跑,这些皇子、驸马们将球从这边传到那边。

偏过头看了看父皇,房玄龄恭敬的站在父皇的身边,两人指着赛场上的某个人谈笑着。

我和城阳凑到了父皇的身边,父皇笑眯着眼睛看着我们俩,转头对房玄龄说:“这遗爱也很是健壮威武啊!”

听到遗爱这个名字,我神经紧成一条直线,难道是房遗爱?

我趔趄着向后退了一步,父皇一惊:“高阳,不舒服吗?”

我脑海一片空白,只顾着摇头。定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房玄龄深沉的看着我,若有所思的凝神片刻,难免让我胡思乱想。

我独自退到了一边,房玄龄不知何时跟上来了,他恭敬的对我拜手一礼:“十七公主,身子可好?”

我无力的点头,勉强笑答:“还好。”

“陛下有心将十七公主许与我那儿子遗爱,被老臣推置了。若是我那大儿子遗直,老臣或许会答应,可遗直已有家世,知子莫若父,老臣那二儿子实在配不上公主啊!”房玄龄一笑,虽然容颜已苍老,可看上去却精神抖擞。

早就听闻这个房玄龄是最为宽和的,而今看来,他还有着非比寻常的度量。

“梁国公,实不相瞒,高阳也不想嫁入房家,还请您万万不能退缩。”我恳切的说。

房玄龄和蔼一笑:“老臣年事已高,只盼远离朝野回山东养老。”

我心叹:父皇是不会放他挂冠归去的,他为“贞观之治”立下了汗马之功,父皇需要他的真知灼见,也需要他的谋略忠心,他们是一起共患难的挚友。

“愿您事随己愿。”我说。

他拜手一礼便退去了,不好的预感涌入我的心头,不知过了多久,马球赛结束了,杜荷满脸汗珠,城阳忙给他擦汗,这对夫妻表面上看起来琴瑟和鸣,而背后的辛酸,又有谁能知晓呢。

我拍了拍杜荷的肩膀:“房遗爱是谁?”

杜荷迟疑片刻,指着那个五大三粗,身材魁梧的男子。

“就是他?”我不愿相信。

“是他!房家二公子。”杜荷说。

只见那房遗爱双手叉腰,行为举止粗鲁野蛮,我看到他时,他正与四哥魏王站在一起,时不时的哈哈大笑,从那笑声中只听到畅快,却毫无喜怒哀伤之情。

我心里暗叹,真是个武夫!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也许我看的太久,杜荷又发问了:“高阳,你怎么了?”

我悲哀的低下头:“没什么。”

“这个人,经常出没在长安城最西出的北里巷口。”杜荷随口一说。

“什么?北里?”我一惊。

北里这条街道分布着各色的妓院,且以官妓为主,是富家纨绔子弟常去之地。

我那已经全部被冰冻的心,此时,冰上加冰,这就是历史上高阳公主的驸马?

“他是醉杏楼的常客。”杜荷又说。

城阳公主气恼了,她瞪着杜荷问:“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杜荷忙解释:“听说的!”

我心情坏到了极点,不明情况的城阳抚着我的肩膀:“高阳,你是不是又想那个和尚了?你这是何苦呢?”

我只摇头,无力在说话,直到过了午时,我将他们送到宫门口,杜荷虽然默然不语,却拍拍我的肩膀轻叹一声。

几天后,听说疏勒使者来长安,早就听闻疏勒这个国家喜爱音律,这次来长安的使者,将进贡一个优秀的乐手。

一向喜爱音律的我,特意请求父皇参加此次宴会,父皇立即点头应允了,同时,我发现房遗爱居然也被邀请来。

以他的官职,焉能有资格参加?就在我发现那房遗爱就被安排坐在我的斜对面时,我才意识到,这恐怕是父皇有意为之。

随着宫人的一声上报,西域乐手便抱着琵琶缓缓走进大殿,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半个脸,典型西域人的特点:五官深邃,个子高挑,一身装扮略显狂野又不失性感,比起中原的女子别有一番风味。

房遗爱微微起立,半个身子探出,眼神猥琐,直直的盯着眼前这位异域风情的美人。

哎!原本看到这样的美人让我想到一句古诗“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没想到这么好的意境,被这么一个兔头獐脑的房遗爱给破坏了。

经疏勒使者那么一介绍,才知这个琵琶乐手,其天赋异禀,能即兴演奏。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我忙走上前去,在父皇身旁耳语一番,父皇连连点头。

随即,从帘后看到了周黑黑,我给了她一个眼神,她冲我点了个头。

回到坐席上,那西域的琵琶手已经坐下,准备即兴弹奏了。

只见她玉指轻弹,琵琶清脆的乐声响起,时而婉转悠扬,时而清风明月,淡淡忧伤。忽然间,指间飞快拨弄,曲调渐渐上扬,故有珠落玉盘之感,让人心旷神怡。进而又有松山风寒之意境,忽的一声如裂帛断裂,一曲已成。

殿内一片寂静,鸦雀无声,我沉迷其中,流连忘返,心里暗自赞叹:音乐天才!

她站了起来鞠了个礼,得意洋洋,满面春光,看似在等待夸奖。

文武百官,皆望向父皇,似乎再等父皇表态,他们是声声夸赞还是沉默不语呢?全等天子的一声号令。

若对其一阵夸赞,他日再回西域岂不是笑我大唐一方沃土,却养育不出一个善音律之人。

只见父皇懒洋洋的随手一挥:“你这样的乐师,我大唐比比皆是。”

装作很随意的样子,指着帘子后面的周黑黑:“你且,把她刚才演奏的,重新演奏一遍”。

周黑黑是个音乐天才,只见她将琵琶反弹,将刚才的曲目丝毫不差的又弹奏一遍,这时文武百官毫不犹豫的拍手称赞。

西域乐师不好意思的低垂着头,原来一张美丽脸庞,如阳春三月般勃勃生机。现在却如冬日寒雪般颓废不堪。

对于即兴演奏,即使演奏的再悦耳动听,若是瞬间就被复制下来,那得意之感瞬间全消。

若是周黑黑也即兴弹一曲,那就没有可比性,这样既不能让西域乐师过于得意,也不会影响两国友好关系,可谓万全之举。

房遗爱怔怔的看着西域乐手,那垂涎欲滴的模样,那真可以用“哈喇子流下三千尺”来形容,实在看不下去的我只好转过了头。

而身旁的房玄龄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偷偷拽拽房遗爱的衣角,房遗爱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又回到了琵琶乐手身上。

一代名臣房玄龄,居然会有如此不堪的儿子!

当宫人将点心端了上来,那房遗爱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一块水晶龙凤糕两口便咽了下去,定是被噎到了,随即端着茶盏大口的喝水。

哎!这也是贵家子弟。房玄龄疾首蹙额的看着房遗爱,微微叹了口气。

抬头便发觉我在看着他,沉沉的低下了头。

若真如历史那般,嫁给这样一个粗莽的武夫,还是死了好!

越在这个时候,我越想念辩机看书的模样,他的满腹经纶让我着迷。

记得这么一句话:有的人像酒,越久越觉得有味道,而有些人却像可乐,放到最后气都没了。

当宴会结束后,大臣皆应散去,可父皇唯独留住了房玄龄父子。我本想赶紧离开,却被父皇一口叫住。

我心生不好的预感,却不得不返了回去,房遗爱木然拜手一礼,抬头看我“嘿嘿”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又伸手挠了挠鼻子。

我随即朝他翻个白眼,他低下了头。

父皇轻咳一下:“今日你立了一功,听你三哥说你还为酒缸做了暗道,这也算一功,说吧!想让父皇赏你什么?”

听到这里,我才略微放松,我摇摇头:“没想好。”

父皇呵呵一笑,连带着房遗爱也“嘿嘿”笑起来,我恼怒的鄙视了他一眼,他那已经放开的笑生生的被憋了回去。

我灵机一动:“父皇,高阳身子不适。”

一旁房玄龄赶紧接话:“十七公主身体要紧。”随即看了一眼父皇。

“想好了再跟朕要。身子不适,找个太医好好看一看,瘦了很多。”父皇拍着我的肩膀。

一旁的房玄龄依然若有所思…

随即我便退了出去,父皇看似无意之举,又是有意为之。

自从见到了房遗爱,心里被填上了一块更大的石头。近来常被噩梦缠身,梦中的辩机被铡刀斩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