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1/1)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本就肿着眼泡的双眼,生起气来红红的,什么叫气急了眼,形容他再适合不过了。见此,心中激起一阵好笑,且不地道的笑了出来。

他脸更红了,腼腆的低着头,我又问:“我大哥怎么了,把你气成这样。”

“他要与阿史那思摩义结金兰,十七公主,你说这成了什么,他是太子,那阿史那思摩不就是成了皇子了吗?若是陛下知道,那可如何是好!臣劝了几句,就…就…就被他赶了出来,还说,以后不让我进弘文馆。”他涨着脸,言语中激愤未减。

承乾的任性妄为,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来也怪,本就对胡文化异常着迷的他,如今竟然想要个胡人做兄弟。

实在可叹,父皇的多子多女,竟没一个能被他看上,倒不比这个没有血缘的胡人兄弟。我该为皇室儿女感到悲哀,还是该同情这个长孙澹,得了这么个苦差事呢?

“带我去看看。”我朗声说。

长孙澹默然,他叹了口气,深呼吸平复一下情绪,摆出个“请”的手势,我们一同穿过翰林院,来到东宫。

所谓的东宫,就是几个宫殿组合而成的建筑群体。

我与长孙澹偷偷的,躲在志德门外。

只见承乾穿着一件突厥人的鹿皮袍,头上的发饰,也换成突厥人的发辫。

那五狼头的三角旗在空中挥舞着,身边的宫人、杂役、奴隶也是一副胡人装束,承乾口中呼着:“格力南,格力南。”

我困惑的看着长孙澹,用眼神问他所谓的“格力南”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凑到我的耳边,悄悄的说:“突厥语,集合的意思。”

再转过头时,这一幕让我毛骨悚然,那些穿着胡服的宫人们,分成两组拿着突厥人的武器,厮打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宫人的侧身就被活活的剐掉一片肉,掉在地上,在混乱中被踩来踩去。

这么血腥残忍的一幕,承乾看的津津有味。那手中的三角旗摆动的幅度更大了。

我一个大跨步就冲到了他的面前,大声的喊着:“给我住手!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巨吼,宫人们迅速停了手,哀求的望着我,捂着身上的伤痕,疼痛难耐的样子。只有承乾扬起头,大手一挥:“十七妹,你来做什么?”

我那火爆本性就在此刻爆发了,我大声的、愤恨的、扬起最高的声调:“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为博你一笑,他们就要被活活打死吗?”

承乾慵懒的、随意转过头,他撇了我一眼:“十七妹,他们是我的宫人,我想怎样,那是我的事,你跑来指手画脚,是何用意!”

“哼!因为你这个大哥,真让我深感羞耻!”我重重的说。

“你!高阳,你什么意思!别以为父皇宠着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不把我放在眼里!”他怒斥着我。

他语中带怒,我便稍稍松了口气,倘若他一直无视我。那么,我真不知该怎么做。因为我抓不到他的棱角。

“大哥,你坐上太子位置,是因为你优秀,还是只因为你是嫡长子?”我努力的想平和着语气,可惜我没有做到。

他向我走了过来,狠命的盯着我的双眼,咬牙切齿的问了句:“我知道,你想让吴王当太子。是吗?”

我一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问:“大哥如此迷恋战场,怎么不去建功立业,窝在自己的宫里,残害宫人取乐,算什么英雄!”

长孙澹见此,忙走上前来劝着:“太子,今日之事,万不能宣扬出去,若传到陛下耳朵里,不仅触怒龙颜,恐损伤太子英明。”

承乾愤怒的看着长孙澹,同时阿史那思摩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微微俯身行了个突厥礼。

他面色赤红,眯缝着小眼,身材却宽大结实,一身胡人装扮。他定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切,挺直了身板说:“这些宫人,都是官奴。”

我不想与他争辩,官奴该不该被虐待。那以狼为图腾的民族,将有着怎样的狼性呢?我不敢想象。

我扬起下巴,避开了话题,紧紧的盯着他:“阿史那,我想,你最该担心你的草原,是否会被敌人踏平吧?”

他颤抖了一下,眯缝着小眼,思索了片刻,才微张嘴巴,勉强一笑:“十七公主,言外之意不妨直说。”

我踱步走到他的面前:“没猜错的话,这些利器是你,带来献给我大哥的吧?”

他神色一凛,微微点头说:“是我带来的,公主认为我做错了?”

我伸出食指摇晃两下,摆出个no的姿势:“错,也没错。”

他困惑着、思考着,不信任的问:“公主所言何意?”

“我大哥,乃未来君主。而你从突厥带来了礼物,献给未来天子,这本没有错。错就错在,因为你的礼物,开始有了互相残杀的风气。大唐以礼治国,父皇广施仁政。如此暴行,一旦追究,谁会受此牵累?”

他偷看了眼承乾,承乾眼里怒意未减,刚才的话定是刺痛了他。

而长孙澹对我目不转睛,不知道他探究着什么。

我微转头,对长孙澹使个眼色。

他却迟疑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恭敬的对承乾拜手一礼:“太子殿下,若因此事影响与东突厥的友好关系,陛下怪罪,怕吃罪不起。”

承乾怒视着我,狰狞着说:“十七妹,既然多管闲事,就由你处理了。”

他扫视了一圈,瞪了我一眼,猛然转头,愤愤的离开了,头上的发辫,在空中划过一条词眼的弧度。

我立刻下令,将这些受伤的宫人带走,并吩咐太医诊治。长孙澹见状,便一起忙和起来。

只剩下阿史那思摩与我,他从上至下的打量着我。

阿史那思摩眉梢一挑,眯缝的双眼,好似永远睡不醒一般。

他冲我微笑说:“十七公主,我们突厥人以狼为图腾,知道为什么吗?”

说着便摆出个“请”的手势,我们便坐在志德门不远处的石凳上。

他继续说:“在草原,狼为了哺育幼崽,自己能够忍饥挨饿,在遭遇强大对手时,为了狼群的繁殖,狼又甘愿牺牲。狼是最勇敢的,最坚强的。”

我点头,使出足够的耐心听着,我并非对狼感兴趣,只是直觉告诉我,他并不仅仅为了讲狼的故事。

果然,他又说:“可是,狼与狼一旦敌对,必然是一死一活,绝无第二个结果。”

顺着他的方向,我试着问:“所以,薛延陀一旦直攻东突厥,便是一场生死存亡。这才是你最担心的。”

“十七公主果然聪慧,刚才一番言论,我便得知,公主对朝政颇有见缔。”他爽朗的一笑。

“我不愿意看到,互相残杀的悲惨场面。至于朝政,我并没有什么兴趣。”我坦白的说。

他快速眨动着,那眯缝的小眼,眨动间竟显得动感十足。

“那么,以公主之见,陛下准备攻打高昌,而不是派兵驻守北境,有何用意。”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越发的严肃起来。

“大唐自开国,便与西域各国有着经济往来,如今高昌国的倒戈,不仅影响大唐与西域的经济往来,还会促使大唐与西域其他各国的矛盾。若他们合力联手,不仅东突厥受到威胁,整个大唐将陷入争端。毛之不存,皮将焉附?”

他抬头对着天空朗声一笑:“哈哈,我们突厥人,最喜欢聪慧的女子。”

他凝望着我,眼神中含糊着异样的情愫。

我低头,默然一笑:“听闻,你要与我大哥义结金兰?”

他捋着颌下的胡须,垂眼扫下桌面,沉思片刻:“太子殿下崇拜我们的图腾,我们突厥人一向爽利,意气相投之人,义结金兰有何不可?”

他的眼睛,未曾挪开我的脸,为躲避他对我的目不转睛,我站了起来,踱步到廊下,他跟了过来,站在我的侧面。

我指着宫殿顶端的琉璃瓦说:“那些琉璃瓦,若放在市井之处,它最终在哪安家,这有着很多可能。可偏偏被运送到宫中,变成了宫中之物,便成了皇家特有。”

他的目光,随我定落在琉璃瓦上:“公主的意思是?”

“这里不比草原,太子是父皇的儿子,太子的兄弟也都是皇子,你若真与太子义结金兰,日后,不尴尬吗?”

他转身,默然思考了片刻,回过头,异样的看着我,行了个突厥礼,爽朗而坦诚的说:“你说服了我!美丽的公主。”

随后,他对我讲起了草原,以及草原上的狼,那属于游牧□□豪迈,他们整日驰骋在草原上,与大地同欢,不拘小节。比起中原男子,更多了些豪气。

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相谈甚欢,他甚至邀我与他把酒言欢,可我的确没什么心思,在这个时候与他畅饮。

算着时间,后宫的这场宴会应该散去了,与阿史那思摩告辞后,便急忙赶往公主所,一头钻进城阳公主的寝殿。

从城阳那得知,宫中的娘娘似乎站在统一战线,有意成全巴陵公主的姻缘,虽然平阳公主依然表示,对我十分中意。但是,各位娘娘你一言她一语的,平阳公主反而不便多说。

我已料想到,此事定是父皇有意为之,我想,以平阳公主的慧黠不会猜不出。

而父皇之所以这么做,既免去朝臣们意见不一,也顾及平阳公主的面子。制造一副大势所趋的局面。

这犹如一场博弈,谁输谁赢还犹未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作为铺垫,为以后的爆发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