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1)

面对咄咄逼人的林小千, 蒋为辰后退一步, 摆着手说:“王妃何必如此怒气冲冲,雁辰之前确实爱耍心机, 但如今你和王爷伉俪情深, 就不要追究她一个小姑娘了吧。”

苏惟上前一步,追到他面前, 冷冷地说:“你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在我面前, 别想三两句话蒙混过关!”

蒋为辰意味深长地盯着苏惟:“你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雁辰从小就对你有爱慕之心,可你偏偏因皇后指婚娶了别人。她不甘心使了些手段,你不念她的情,也不该苛责她啊。”

苏惟火气蹭一下冲上头顶, 伸手一拳就想砸上蒋为辰的面门, 还好林小千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轻轻拍了拍, 才把人安抚下来。

她淡定地对蒋为辰说:“蒋小姐所作所为, 王爷心中是怎么想的, 我明白得很, 不用首辅大人一再提醒。我只想知道, 蒋小姐的高招到底是什么人传授的?”

两双犀利眼神利剑一样刷刷射过来,蒋为辰半垂下头,深深地谈了一口气:“唉,表弟啊, 表弟,其实一切还是因你而起。”

苏惟手上一动又被林小千按住,示意他听完蒋为辰的话。

“蒋和辰失踪后,我一查京城的异香女子,真真假假几个人,结果不是你上门拜访过,就是你的好臂膀易九思借故接近过,你说,我怎么能不多心,怎么能不探探虚实呢?”蒋为辰竟然越说语气越显出几分委屈起来。

听完他这几句,苏惟立刻明白过来,一切都是蒋为辰在暗中唆使。

他恨得是牙根直痒痒:“既然疑心我,为什么不直接放马过来,非要暗地里指使你妹妹挑拨离间,蒋为辰,你是就会躲在阴沟里放暗箭吗?”

林小千也是大惊失色,只是想试探虚实,就直接往人心口上戳刀子,书中的齐王妃就这样傻傻地上了套,黑化成了人见人恨的反派。所以苏惟评价他阴险毒辣,真是一个字都不过分。而且他使出这一招,分明是不惜把自己妹妹推出去当枪使啊。

她愣愣地盯着蒋为辰,不自觉地念叨着出了声:“你用自家妹妹去试探……”

蒋为辰脸上连一丝惭愧也没有,泰然自若地冲苏惟嚷了一句:“苏惟,我不过是叫妹妹在女人间传了几句闲话而已,你们安排的那位梅香人都已经进了我府邸,你我彼此彼此,你还在这里装什么相。”

他这番说辞,连林小千都听不下去了:“闲话?她为挑拨我们夫妻,还扯出来梁国公家的小千金做挡箭牌,一挑两家,用心之毒,下手之狠,岂是闲话两个字能模糊过去的?”

“梁国公家的小千金?你说罗楚凝?”蒋为辰有点惊讶,“听说她的确天生异香,我明明几次嘱咐过雁辰,让她疏远罗家人,她怎么会故意扯出罗楚凝来?”

苏惟对他的说辞更是嗤之以鼻:“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暗地里蛊惑闺阁女子借刀杀人,在他人后院放火,做都做了,此刻还不敢认下吗?”

蒋为辰瞥了眼林小千,冷笑着说:“我的好表弟,之前你收拾几个前朝老臣时,可从来没讲过什么光明正大。说起你斩草除根的事迹,怕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要我当着王妃来念一念吗?”

苏惟毫不示弱地呛了回去:“论冷血无情,我怎么敢和你相提并论!”

看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林小千头疼不已,赶紧插嘴说:“这些事情的对对错错,以后再清算也不迟。但轮起缘由,不都是因为异香女子一事才惹出来的吗?你们嘴上争个胜负,还不如同心协力把幕后元凶先揪出来。我们不如先放下私怨,联手迎敌。”

苏惟和蒋为辰眼神噼里啪啦交战一场,蒋为辰先收回眼神,沉默了一会儿。

很快,他神色严厉地说:“确实,现在纠缠这些细枝末节毫无用处,异香女子一事显然是有人苦心积虑设下的阴谋。从蒋和辰他们失踪到我府中女主人蹊跷被害,他们是把我蒋家当成了刀俎上的鱼肉。我必然要找出元凶来,一样一样报复回去!”

他继而严肃地看着苏惟:“现在,只看你的诚意了。若是联手,还是要彼此开诚布公。我现在可真是毫无保留,将一切消息全数说出来了。你呢?你也该交代交代你那边的情况了。”

林小千望了望苏惟,见他眉头紧蹙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显然还在犹豫不定,她捏了捏苏惟的手,回给他一个坚决的眼神。

苏惟于是铿锵有力地回给他一个字:“好!”

喊外面的下人重上了新茶和果子,三个人各自落座。苏惟便从几年前杨太傅告老还乡说起,把自己如何觉察出事情的诡异,又如何一步一步险些落进陷阱,都讲了个明明白白。

听到体有异香是不祥之兆,是苏惟故意放出来要扰乱视听的传言,蒋为辰立刻心头火气,恨不能揍上苏惟一顿,但想了想,又强压下去,继续听他讲述。

后来,他越听越沉默,等说到广文侯小公子和花魁娘子一起离奇失踪,晋王宠爱的姬妾一夜间猝然离世时,蒋为辰惊讶地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来:“这幕后黑手,是要以整个朝廷为敌吗?”

苏惟阴着一张脸,低声说:“他连番动作,瞄准的全是宗室权贵或是朝中重臣,可有人稀里糊涂陷入他的罗网还不自知,甚至反过来无意中为虎作伥,若不尽快将幕后黑手一网打尽,我怕……”

怕什么?苏惟没说完,三个人却都心知肚明,一时室内寂静无声,只有各自的心跳声在砰砰作响。

出了果子铺,拐进街口的小巷子里,马夫侍卫还有小丫鬟在马车前站了一溜儿,战战兢兢地候着,苏惟看也不看,拉着林小千一前一后上了马车。里头那个被剥了外衣的小丫鬟,一见苏惟,抖得好似筛糠一样,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惟瞧得更是心烦,扔了件披风给她,就把人撵下了车。

看着苏惟阴沉的脸色,林小千知道他是怪自己冒冒失失以身犯险,赶紧殷勤讨好:“王爷,刚才你只顾说话,茶也没喝,果子也没吃。你想吃些什么,我这就差人去买,或是我们直接进酒楼去吃午饭?”

苏惟轻哼一声,嫌弃地说:“家中有个小东西死活不听话,我是气得吃不下喝不下。”

怎么我就成小东西了?林小千暗自腹诽,面上却还陪着笑脸:“不听话好好教教就是了,气到自己多不划算。”

苏惟一听眼睛刷的亮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回去任我教训。”

天哪,我这是多想不开,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林小千懊悔地肠子都青了。但话说出了口,她只能死命撑着笑脸,点头说:“是,是。”

苏惟兴奋地还要说话,林小千赶紧转移话题:“我今天出门,是因为姐姐来信召见,现在耽搁了这许久,她一定在宫里等急了。”

“哦。”苏惟略略失望地应了一声,又说:“那叫马夫快些赶路吧。”

林小千没有答话,冲着他眨了眨眼。

苏惟先是有些疑惑,眯眼打量她一遍,看她还是一身的的丫鬟装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要更衣换妆,让自己回避。

他也眨了眨眼,无所谓地说:“眼下入宫要紧,有什么事情路上细说就是。”

林小千看出来他是故意为难自己,又气又羞,脸色涨得通红,最后还是小声央求他:“我,我是要换衣服,你先出去等等。”

苏惟一本正经地说:“你我是正经夫妻,都同床共枕过了,还忌讳什么?”

“你,你,”林小千你了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还不换衣服,是等着我上手帮你?”苏惟伸手就要去拽她的腰带,林小千吓得整个人团成一团,央求的声音更软了:“别,求你,真的求你。”

苏惟哈哈大笑了两声,上手把她身子扳直了,才说:“好,好,你换衣服。我带人去酒楼买些吃食带过来,我们边赶路边吃。”说完,拍拍她的肩膀,一个飞步就跳出了马车。

剩下林小千坐在马车里,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然而进宫的妆容马虎不得,她还是喊了几个丫鬟进来,帮着更衣换妆。幸而文秋做事仔细,早早交代小丫鬟随身戴上了梳子篦子和水粉胭脂。几个人忙活一会儿,终于换好了礼服妆面。

等苏惟再跳上马车时,林小千已经是盛装华服端坐在里面了。

苏惟挥手叫侍卫摆上来几样简单吃食,自己不住地打量林小千,等侍卫下去,他又若有所思地说:“宫妆华贵,丫鬟妆面素淡,倒是各有各的好,回去可以时常换换。”

林小千嗔怪地说:“你有本事进了宫,当着皇上皇后也这样没正形。”

苏惟脸都不红一下,理直气壮地说:“我实话实说,当着谁也是不怕的。”

对这人的厚脸皮,林小千是自叹不如,干脆别过头不理他,只管催着马夫侍卫调转车头赶向皇宫。

再回头时,苏惟举着一个包子,送到了她的嘴边。林小千推了回去,说:“刚才吃过果子,我本就不饿,再说妆面刚上好,一吃东西又要毁了。”

苏惟放下包子,唉声叹气地说:“我上完早朝,又马不停蹄赶来找人,就是饥肠辘辘的也得硬撑着。”

一听他抱怨,林小千拿起薄饼,一一摆好豆芽萝卜丝咸肉丝,细致地包成个小包袱,递给苏惟:“有肉有菜,管你吃个饱。”

苏惟微微一笑,接过来三两口吃了。他一边吃,林小千一边包薄饼,连喂了六七个,苏惟才说歇歇吧。他又狼吞虎咽吃了几个包子,才喊人停车,收拾剩下的吃食。

随后,哒哒的马蹄声重新响起,马车继续向前飞奔起来。

苏惟和林小千坐在里头,却突然没了话说,你看我一会儿,我看你一会儿,就是没人张口说话。

眼看再拐一条街,皇宫就要到了。林小千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苏惟:“我们真的要和蒋首辅联手了么?”

苏惟注视着她,语气淡淡地说:“他说的话,你信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