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1)

第二日清晨传来消息,昨天夜里前方山道因发生泥石流,冲毁了不少附近庄田,官府已派人前去清理道路。一行人只得在郭家庄多待两日,万姨娘由七皇子的手下看管,不必再担心。

顾小楼手臂上的伤并不严重,但尚未结痂,动作间扯到伤口还是会有些疼,故而并不敢大动。

用过早食后,七皇子前来探望,见她精神还好便邀她游林。顾小楼也不想在屋中空座,便应邀而行。这山里因刚下了半夜的雨,凉爽宜人,空气湿润,漫山遍野的杏花林中,一道碧衣倩影,一个绯衣公子,相携漫步,如在画中。

“大人还要在卧云城待多久?”顾小楼先开了口。

“不会太久,”纳兰朝望了眼女子平静的面庞又道:“非我敷衍你,具体的时间连我自己也说不准,不过能确定的是,应该过不了多久便会返回京城,你呢?有什么打算?”

二人经过昨日一番历险,不觉间已熟稔了许多,出口的话也真诚几分。

“公主已邀我一同入京城,到时便在公主府某个差事吧。”

听到这个答案的纳兰朝嘴角微扬、笑意及入眼底,不觉间声音也轻快了几分:“过了今年九月,我便可出宫开府,到时邀你去吃乔迁宴!”

“大人怕是在提醒我,早日准备好你的乔迁礼罢!”

“你怎知我心中所想?”七皇子配合道。

“我若是办乔迁宴,白日里辛苦应酬,到晚上时,最想做的便是看着礼单数宝贝了!特别是还看到了得我心意的宝贝!”说话间,顾小楼不禁忆起了还在京时的一些往昔,声音清甜娇脆,带了几分少女的明媚。

纳兰朝望了眼身侧闪动的明眸,神色也温柔了几分,只道:“好,到时我便也同你一样,体会一下睡前数宝贝的感觉。”

欢快的笑声不断在山间响起,两道人影穿行其间,渐渐渺小……

七日后,道路的清理整修才结束,一行人也终于踏上归程。

这几日闲来无事,她与七皇子时常手谈几局,若是天气好,便一同游林赏景,打马投壶,与七皇子那帮手下也熟悉不少。其中有几人一开始不知因她是城阳的人还是其它,见着她的时候有些不假辞色。但顾小楼在西北呆了这么久又经历不少事情,身上沾染了不少西北女子的磊落大方,一起跑了几次马后倒是对她热络了几分。

顾小楼回到城中第一件事,便是赶去见城阳。

这次她消失的有点久,还是同七皇子一同归府,难免要简单交代一下,且她也需确认一下胡勇之事可否有变。

城阳心情不错,最近诸事顺利。当得知顾小楼遇刺后,纳兰朝不仅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回府了还要帮她扫清后患,看向顾小楼的眼神便带了几分意味不明,但顾小楼坦坦荡荡并无隐瞒,城阳倒也没说出心里那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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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八,位于大魏朝西北的甘肃按察使司衙门,门前的大鼓被人敲得震天响,衙役早被来人身份吓得赶紧溜进去通报了。

当朝驸马、甘肃总兵府的胡家二少爷胡惟远,并自己的妻子城阳公主,乘坐着只有皇亲贵胄可乘的八抬大辇停在衙门口。胡家六少爷胡惟汉同行而来,此时正在鸣冤击鼓。

甘肃按察使司李文斌听了下属传报,正批改公文的手一顿,口中呢喃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果是多事之秋啊!”叹罢,忙收笔整仪,疾步赶来。

衙门大堂高梁大柱,肃穆庄严,两旁衙役执杖而立,抬首便可见悬起的匾额上写着公正严明四个大字,顾小楼站在城阳公主身侧静等开堂。只间李文斌一身朱色官府,惊堂木一拍,高声问道:“堂下何人?为何击鼓?”

胡惟汉神色凛然道:“回禀大人,小民姓胡名惟汉,乃已故甘肃总兵胡勇六子,击鼓是要为父申冤!”

“哦?本官记得胡总兵之死已于五月前便定案,凶手胡惟贤正收押狱中,只待秋后斩首!”此案乃知府所断,李文斌只负责批复,因彼时‘证据确凿’并未复查。

“大人有所不知,吾大哥乃被人诬陷,此案真凶另有其人!”胡惟汉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掷地有声。

“你所说的真凶是指何人?”

“小民所要指认的真凶共系三人,分别是胡府的四少爷胡惟炎、大小姐胡梓沅并他们二人的生母,总兵府夫人张氏!”此一番话惊得满室哗然!

“此案事关重大,你之所言,可有证据?”

“回禀大人,小民不敢拿此事妄言!”

李文斌闻言,摸了把胡须道:“来人,传本官之令,派人前去总兵府传唤被告三人到公堂

。”

不多时,张氏母子三人已被带至堂上。

“大人明察,臣妇母子冤枉!”张氏是有诰命的,故而自称臣妇。

驸马夫妇暗中查探此事他们是知晓的,只是并不清楚对方究竟查到了些什么?但胡勇之事已过去那么久,物证早都泯灭,便是让他们搜罗出几条似是而非的线索,又能翻出多大的水花?何况,张氏掌胡府内宅数十年,那几个知情的下人她自认收拾的妥妥帖帖。

因此,便是此刻公堂对峙,张氏也并不怎么担。公主驸马又如何?不过是两个在西北在胡府毫无根基的小辈罢了!二房早与自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便是今日出了什么意外,届时他们将此事抛出,咬出二房也同此事有关,看对方怎么收场?敢不敢将胡坤一起牵连!若是不敢,这翻了一半的案子也没必要再翻下去了;若敢,惹急了手掌兵权的二房,到时破釜沉舟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要不把城阳公主折腾死,驸马死了还可以再招一个,皇上又如何会因死了一个区区驸马,便改变边疆重地的兵权?

何况,他们还有一张牌……

“被告并不认罪,胡惟汉你可有话要说?”

“是,小民有一位证人,还请大人准其上堂!”

“传!”

随后,一身胡府下人服饰的周长工在衙役的带领下,垂首敛目行至公堂,“胡府长工周某,参见大人!”

“免,关于胡总兵中毒身死一案,将你所知,如实禀告。”

“是!小人是胡府中负责杂工的仆役,几个月前,府中荷塘堵塞,四少爷命我等三人前去疏通。这本无甚稀奇,但就在疏通荷塘的前一晚,四少爷私下遣人召我,说有事要吩咐,让我注意行踪,路上不要被人发现了。往日里,我也曾为四少爷办过些私事,因而并未多想。但没想到的是,四少爷给了我一个水壶,让我在荷塘快疏通完时,悄悄将壶里的水洒在西北角的荷叶上,尽量一片荷叶也不要漏过。草民心中疑惑,回到家后便将水偷偷倒出了一点私自留存。但四公子的话小人不敢不从,因此便趁人不备,在水洒在了荷叶上。”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继续道:“谁知,小人第二天将截留下的水倒了几滴到蚂蚁洞旁,碰到水的蚂蚁爬了几步便瘫死不动。小人心中大惊,想着等晚间无人时,前去荷塘将西北角的荷叶重新冲刷一遍。可还未来得及赶去,便听到总兵大人因喝了大少爷冲的茶水中毒一事。小人当时并未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因此也未将此事报上去。但没过几日,太太以荷塘腐臭太重为由将荷塘清理一空,荷叶也连根拔起,小人这次有些后怕。只因小人刚疏通完荷塘,知晓那荷塘通的及时并未有什么腐臭味。两件事挨得如此近,小人也忍不住胡思乱想并暗中打听,这才知晓大少爷有用荷叶上的朝露泡茶的习惯,而他最常取朝露的地方,便是荷塘的西北角!”

这时,胡惟汉接口道:“小民因一直怀疑给父亲下毒的凶手另有其人,便在府中暗暗查找证据,因那日茶杯茶叶皆是大哥亲自看管,小民便疑是那茶水有问题,终于让我慢慢追查到周长工曾事后打听大哥泡茶之事,对其严加追问,才知竟有此事!”

李文斌投一次听闻怎么诡异的下毒方式,但毕竟掌管刑狱多年,各种怪案奇案也不是没有见过,于是又问:“胡惟炎,你可有话要说?”

“回大人,若我真行下这泼天大事,为何要找这般靠不住的下人行事?何况,在荷叶上洒毒水这等法子未免太过粗陋,我真要下毒又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那是因为你要嫁祸大哥!大哥并无给父亲送吃食的习惯,你要嫁祸他下毒,只能从茶上入手。但大哥的茶园你又插不进手,此法虽粗陋却不易被人察觉,只要周长工守口如瓶,任谁也不能想到你能在荷叶上动手脚!至于周长工为何说出此事,自有大人发问!”

李文斌听了三人所言,皱皱眉,将胡惟炎的质疑问出了口。

周长工叹了口气道:“小人深知,此事自己担了莫大干系,说出去对我没有半分好处,且事既已成,四少爷也许了我不少钱财,我本打算就此将事情烂到肚子里的。但前不久,小人一家三口竟在路上遭到歹徒刺杀,那歹徒不要钱财,听到总兵府的名号连顿都没顿一下,只欲取小人性命,要不是我儿机灵,小人一家早已到了黄泉路上!可小人不过一介家仆,根本不曾得罪过这样的人物!小人这时才明白,四少爷从让我办此事起便没打算留我的性命。正因如此,我才将实情告诉了六少爷吗,只为能保下一家老小性命!”

胡惟炎听闻此言,却是眉头紧皱,虽然荷塘一事是真但他根本没有派人刺杀过周长工!他本就意外周长工怎会轻易被收买了,听闻此言后正要反驳,却听胡惟汉又开口了:“小民清楚,仅是这些口供,并不足以证凶手有罪,因此还请大人准小民带来的另一证人上堂!”

“准!”

看到这次的来人,一直稳如泰山的张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