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1)

一夜好眠,第二天曲红梅母子三人起的很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因为昨天夜里曲红梅答应带小英姐弟俩一起去县城。

小英和佑佑从没有去过县城,或者说,他们连镇上都鲜少去,一听要去县城,兴奋的一晚上都没睡着,天还没亮就要起来了。

曲红梅点着一盏小油灯,在摇曳的微弱灯光中,给他们洗漱了一番,再去灶房摊了几个玉米饼子,煮了红薯粥,母子三人吃过,曲红梅带着他们去了李霞的院子。

“三嫂,你们起的好早。”李霞睡眼惺忪的打开房门,拿了个小锦囊给曲红梅,里面有5张大团结,两斤粮票,14尺军用布票。

钱和粮票是李霞让曲红梅帮忙买东西,布票则是曲红梅昨天开口向她借的。

大队每年每人只有7尺布票,大人做不齐一身,小孩却是够用的。只不过往年肖家所有人的布票都捏在王金凤的手里,布票首先紧着家里的几个孙子,曲红梅分家的时候想要布票,他们也给不出来,只能向李霞借,等有钱了再还。

肖承军在军队呆了快五年,军队的福利优厚,每年的布票都比普通人多,他在军队一直穿得是军衣,用不上布票,就邮寄回来给李霞,让她做每年做两身新衣裳。

李霞担心老做新衣裳,弄得婆婆不高兴,妯娌嫉妒。嫁给肖成军两年,就做过一身新衣裳,其余的布票一直存着。曲红梅开口借,二话不说就拿给了她。

曲红梅接过锦囊,笑着说:“孩子们没去过县城,早早的起来了,我也只有跟着起来。今天家里就拜托你照看了,等我买几把铁将军回来,就不用担心那边的人偷家里的东西。”

李霞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朝她挥手:“你们去吧,早去早回,记得给我买盘红烧肉回来,家里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搬家过去,看谁敢动你的东西!”

得了她这话,曲红梅心里放心了,朝她挥挥手,领着俩个孩子往县城走。

岩门第四大队离县城很远,徒步去的话至少要半天的路程,平时大队上的人要去县城,要么等大队每周周末去县城采办的牛车,蹭牛车一道去。要么就请大队唯一有自行车的大队长陈建设帮忙送一程。

不过陈建设十分爱惜他的自行车,因为这年代买辆自行车不容易,除了要花一百多块钱外,还需要十分难弄到的自行车购买劵才能买到。

陈建设为了买辆自行车,攒了好几年儿钱,又到处求姑姑告奶奶,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弄到一张自行车车劵,买了一辆红旗牌自行车。

他平时宝贝那自行车的紧,从不借给别人骑,也不轻易搭别人,如果大队上的人没有急事,他是不会搭人的。

所以大队上的人,如果有事去县城,其实都是徒步去。

曲红梅也想找陈建设搭他们母子三人去县城,转念一想,人家平时忙都忙不过来,哪有那个时间搭她们,想想也就算了。

反正孩子们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让他们走走路,跑一跑也不错。等他们走不动了,她再轮流背他们,让他们休息一番再走。

他们出李霞屋子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村道还很安静,只有几家勤快的人家爬了起来,时不时传来吆喝着家人们起床做饭的声音。

曲红梅背着一个背篓,里面放了几个瓶瓶罐罐,是用来装酱油醋煤油等,背篓则方便买了东西放在里面背回来。然后左手牵着小英,右手牵着佑佑,顺着村道往县城走。

天色微曦,原本笼罩远山的雾气渐渐散去,和大片新种的冬麦苗田野色调混合在一起,有种萧瑟的秋冬美感。

清晨的空气清晰,闻在鼻子里有股淡淡的青草味儿,母子三人走出村道,经过一大片田地之时,田坎边开着一丛丛小小的黄色野菊花。花瓣上还滴着露水珠儿,在天边渐渐升起的红日照耀下,闪着暖红色的光芒,看着赏心悦目。

小英走过去,蹲下身到野菊花前嗅了嗅,“好香啊,妈妈,我可以摘吗?”

“可以。”曲还梅点点头,“野菊花是药用物,虽然性微寒,不过能消肿解毒,还可以治疗咽喉肿痛、头晕目眩等等。”

说完这话,她咦了一声,岩门大队的后山上,漫山遍野是这种黄色的小菊花,却无人去采。

不知道是队上的人没那个时间功夫去采,还是觉得这玩意儿太过廉价,不愿意去采。

她前几年的时候上山采过几次野菊花,跑遍大山,摘了一背篓的野菊花,晒出来只有不到3斤。

卖去副食店才赚了三毛钱,还不够买药来擦脚上破了的水泡。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摘过野菊花了。

现在想来,她觉得自己没卖对地方,如果把野菊花卖给那些家境好一点的人,比如跟她一样,以前过惯了好日子的人,让他们当成茶来喝,那是不是可以卖的价高点。

看来有时间她得去后山摘点野菊花茶卖,能赚多少钱就赚多少钱。

小英一听可以摘,高兴的摘了四朵野菊花。两朵插在曲红梅给她编的麻花辫上,一朵戴在了佑佑的头上。

佑佑嫌弃的把花拿下了,皱着小鼻子说:“小女孩才戴花花,我是男子汉,不戴。这花也太丑了!”

“我是你姐,我让你戴,你就得戴。”小英一叉腰,凶巴巴的指着他说:“这花哪里丑了,戴在头上那么好看,跟花仙子一样。”

佑佑委屈巴巴的看了曲红梅一眼,曲红梅一副‘你们之间的事,我可管不着’的表情。

他就委委屈屈的把花儿插在脑袋上,像个冲天娃娃一样,看着别提多好笑了。

小英看曲红梅笑的开心,想了想,把手上最后一朵野菊花递给曲红梅:“妈妈,您也戴吧,您戴着肯定好看。”

曲红梅楞了一下,然后半蹲下身体,把脑袋凑到她面前:“你给我戴吧。”

小英犹豫了一下,把手中的野菊花戴到了她的左鬓上,她伸出摸了一下,对小英笑了笑了:“好看吗?”

她本身就长得很好看,标准的美人瓜子脸儿,修长的柳叶眉,高挺的鼻梁,红艳艳的嘴儿,尽管一直在乡下,风吹日晒,时不时要干点农活儿,不过她的皮肤依旧白皙,如果不看手上的老茧,很有细皮嫩肉的感觉。

可能是前几天失血过多,气血不足的原因,她虽然对着人笑的时候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看着让人心里高兴。到底她自己身子还不是很舒服,这一笑,就给人一种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感觉。

小英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疼,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曲红梅结了痂的伤疤,轻声问:“妈妈很好看,还疼吗?”

和佑佑柔嫩的小手一比,小英的手,粗粝布满了老茧,摸在曲红梅的伤疤,微微有些刺痛。

曲红梅忍住心里发酸的感觉,摇摇头说:“不疼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小英点点头,跟着她继续往县城走。

三人走了没多久,就听后面传来一阵驴车跑动的叮当声,有人在她们身后喊:“前面的大妹子,你们娘仨是要去县城吗?”

曲红梅回头,发现是个穿着黄褐色土布袄子的60多岁庄稼老汉,头上戴了一顶不知道戴了多少年,都已经发黄发黑的羊毡圆帽子,到她面前拉住缰绳,朝她招手:“你带着俩孩子到县城得走多久呢,快上来吧。”

曲红梅恍惚记得,这个老汉姓刘,是隔壁第三大队刘队长的爹,他们生产队的一牛、一驴子都由刘老汉养,平时也跟他们第四大队一样,周末才去一趟县城,帮队上采办,不知道今天周四怎么驾了驴车出来。

不过不用自己徒步去县城,曲红梅娘仨的运气还算不错,她跟刘老汉道了声谢,把俩孩子往驴车上抱,发现车后座坐了好几个人。

有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女儿,两个年轻人,还有一个人居然是二伯哥,肖承安。

“二伯柏,你好啊。”佑佑一上车,就笑眼眯眯的跟他打招呼。

小英则抿了抿嘴,没有喊人,默不作声的坐在佑佑的身边。

“你好啊佑佑。”肖承安没成想会遇上曲红梅母子三人,给她们三人挪出空位置,让她们坐下。

刘老汉扬着鞭子甩了驴子一下,驴车跑动起来后,肖承安尴尬的跟曲红梅打招呼:“三弟妹,你也去县城啊,真巧啊,呵呵呵呵......”

曲红梅嗯了一声,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避着寒风,没有多余的话语。

她对这个二伯哥无感,这人从小不务正业,没个正形,说好人不是好人,说坏人,也算不得坏人。

以前他总在肖家做些让人心焦冒火的事情,平时很少进县城,主要是兜兜里没钱,不然随时都会去县城里浪。

他这次进城,为了什么,曲红梅大概能猜到,只不过她猜到的是肖承安进城给肖承军写信,没猜到肖承国就在城里。

所以压根不想跟他多话,反正他是站在婆婆那一边的,曲红梅跟他没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