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1)

陈建设和周晓玉一听她要写信去北京,让北京方面的人过来调查此事,吓得冷汗都下来了,忙说:“曲知青放心,今天这事儿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先给孩子们看病吧。”

今时不同往日,大动乱的时候,曲红梅还是大队里人人看不上的资本家坏份子。

那十年的时候,每次大队开会,她都得在脖子上挂一个羞辱牌子,站在讲桌的旁边,接受社员们的各种白眼议论,时常窘迫的抬不起头来。

可现在大动乱结束,曲家以最快的时间平反,并且曲红梅的父母认识北京不少有权有势的人物。虽然曲红梅说的话有吓唬人的嫌疑,不过陈建设两人不敢赌。

万一曲红梅真写信去了北京,上面派了人下来,查出确有此事,那他们的大队干部就别想干了。

这时代的大队干部,手中握的诸多权限事宜,但工资不高,一个月可能就10-30块钱不等,工资不高不低,但比起在地里埋头辛苦劳作一整年,只能换未来一年的口粮,手头没有多余一分钱的社员们来说,当大队干部实在是好了太多。

干部们不但有工资拿,大队还给每人每年补助一百到三百个工时。这些工时可以换算成工分去换粮食,除此之外,还在年末享受各种比社员们多一倍的奖励和稀罕的福利。

即便这大队干部不好当,每天要处理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但在各种利益面前,谁也不想失去自己的职位。

得了陈建设两人的承诺,曲红梅知道分家的事□□半功倍,心里稍安不再说话。把小花和佑佑抱在怀里,坐在牛车上跑了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了红旗公社的卫生所。

红旗卫生所不大,方圆几个公社都挨在一起,且都是些偏僻的地方,红旗公社的地势稍微平缓些,有一片不大不小的平原。于是政府部门就在红旗公社设立了卫生所,周围几个公社的人就在这里看病。

红旗公社有5个医生,7-8来个医护人员。看病的人挺多,卫生所工作人员都忙得团团转,没人搭理曲红梅三人。

周晓玉急的不行,从排队的人群中挤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医生面前道:“鲍爷爷,我们大队有个娃子被他爷爷打晕过去了,到现在都没醒,您能不能先给他看看?”

“哪个当爷爷的这么狠心哟?娃子再不听话,也不能往死里打啊!把孩子打坏可怎么好。”

人群听到周晓玉的话议论纷纷,没有丝毫被插队的不悦,反而让出一条路,示意她把娃子抱过来:“赶紧给鲍医生看看,别耽误了。”

乡下人大多善良淳朴,没有那么多的心机算计,在外看见别人有困难,大多是能帮则帮。

“谢谢你们。”曲周晓玉内心感动不已,跟大家道着谢,让曲红梅抱着两个孩子到鲍医生面前。

鲍医生问了事情起因,再拿着一只小手电筒照了照佑佑的眼睛,又看了看小花被踹的心窝子,以及曲红梅脸上拇指粗的血条,叹了口气说站在曲红梅身后的陈建设:“大娃子,你咋当四大队长的?瞅瞅这娘仨受得伤,打他们的人是存了心要把她们打死啊!”

“是我的疏忽,鲍爷爷,您看,那昏迷的孩子......”

鲍医生是红旗社岩门第四大队的人,以前是赤脚医生,后来被政府召集进了卫生所给人看病,他说的话就是权威,陈建设冷汗涔涔的承认错误,小心翼翼的问:“那孩子没事吧?”

鲍医生道:“没多大事儿,最多有点脑震荡,多卧床休息休息几天就好了。倒是这个曲知青,她脸上和脖子上被马鞭子狠狠的打了下,这要不好生的修养着,只怕会留下疤痕,会毁容。还有那个小姑娘,心口都被踹乌紫了,恐怕伤着了心肺,也得好生修养着。我开些药,有口服的,也有外敷的,都一日三次......”

佑佑没什么大碍,陈建设两人松了口气,又听说曲红梅搞不好会毁容,小英伤着心肺,两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周晓玉义愤填膺:“这肖家的人,真不个玩意儿!曲知青你放心,回去我就给你讨公道。”

陈建设推回曲红梅拿钱的手:“这事儿是我这个大队长的疏忽,医药费我出,你把药拿了,赶紧给孩子们吃了。”

他坚持,曲红梅也没辙,只能道了声谢,拿了药后,向一位护士要了一杯热水,给两个孩子喂了药后,自己也把药吃了。

鲍医生给她开的药,有擦在伤痕上的药膏,有预防感冒的药,还有她磕在石头上失血过多,开的补血药。

拿到擦伤药膏,她先个小英肿了的脸上擦了点,自己则没擦。她要让肖老头子夫妻俩身败名裂,脸上的伤痕不狰狞点怎么行。

三大两小回到队委会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

李有德和魏大富盘问了肖家人一番,平时在肖家话不多说的李霞,早已公诸了王金凤两口子、马艳兰三人的诸多恶行。

大家伙儿半信半疑的时候,看见陈建设赶着牛车回来了,纷纷围上去问怎么样。

陈建设跳下牛车,沉着脸儿把鲍医生说的话跟大家伙儿讲了一遍,回头怒瞪肖老头一家人:“你们还有什么话说!今天你们要不给说法,那只有去公安局立案了!”

王金凤喊冤:“推倒那事儿,我又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没站稳,能怪谁?她把一只鸡偷摸着吃完了,没给咱们留一块肉,我家老头子气不过打她一下,教训一下又怎么了!这是我们家里的事儿,你们管得着吗!再说了,曲红梅那贱人,还拿刀砍了我家老头子,这事儿怎么算!”

先前李霞就把为何吃鸡的事情跟大家说了一遍,看婆婆还死不知悔改,登时气笑了:“要不是公爹欺人太甚,把两个孩子往死里打,三嫂被欺负狠了,哪会还手。如果三嫂不还手,她们娘仨早就被打死了,哪还有她们说话的地方!是你搞封建迷信,杀鸡取血,想泼在三嫂身上驱邪在先!三嫂气不过,这才把鸡分给我和孩子们吃了。你别不承认!就公公不分青红皂白打人,按照我们国家的法律已经摊上了刑事责任!他是要抓去坐牢的!而你这种搞四旧的作为,直接抓去公社好好的斗一斗,看你认不认!”

“好你个小娼/妇,张着一张嘴就胡口乱言,看我不打死你!”平时闷声不吭的老四媳妇,竟然为了曲红梅那个贱人,吃里扒外的威胁自己,王金凤气的七窍生烟,抬手就往李霞脸上扇。

李霞立马动作麻利的跑到最靠近她的李有德身后,“书记,你看见了吧?这就是我婆婆的为人,我三伯哥不在的时候,我三嫂就一直被这么欺负!”

李有德的年纪,其实和肖老头差不多,都快七十岁了。

不同的是李有德以前读过书,认识字,为人处事都十分讲道理。

以前没公社化以前,他是岩门村的村长。后来公社化以后,岩门村被分成了四个大队,每个大队有上百户人家,第四大队覆盖的区域在他的本家,他便拒绝了第一大队的大队长职位,甘愿到第四大队做书记。

要说李有德和肖老头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李有德该帮着肖老头说话。可李有德能一直当干部,除了个人的本事,最主要的说话做事公道,社员们心服口服,这才能长盛不衰。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王金凤,王金凤知道他在四个大队人心里的地位,不敢造次,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李有德冷哼了一声,撇了一眼用衣服包住受伤的胳膊,身上血迹斑驳的肖老头说:“六子,你说,这事儿怎么处理?是进局子,还是给老三媳妇儿一个交代。”

六子是肖老头的小名儿。

肖老头知道自己一时冲动,犯了大错,嘴巴嗫嚅了一下:“听老三媳妇的吧。”

李有德点点头,把目光看向曲红梅:“老三媳妇,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吧。”

“我要分家!”曲红梅斩钉绝铁道:“我要肖家荒废的老宅单独过,屋里的物件儿我都要带走,另外我和承国挣了一年的工分,他们得分我600斤粮食。还有家里的锅碗瓢盆、针头线脑、锄头用具啥的,都要匀给我一份。家里的三只老母鸡要分给我一只,还有就是家里有两亩多自留地,最少得分我五分地儿......”

她说的很仔细,一桩桩,一件件,直听得肖老头眉头紧皱,王金凤大骂:“要这么多东西,你不如去抢!我们就算把东西打烂,把地送人,也不会便宜你这个贱骨头!”

“婆婆,您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曲红梅心中冷笑,面上一副虚弱至极的样子,“鲍医生说我很有可能会毁容,我一个好好的皮囊被公爹打成这样,医药费不能少!”

“还有佑佑被打出了脑震荡,小英被踢的心肺受损,鲍医生说需要卧床静养,还得买那些金贵的药吃着。”

“加上之前婆婆你和马艳兰想杀我,故意把我推倒磕在硬土上,流了很多血,差点死了。我现在身体虚弱的很,没有一两个月,身体别想恢复成原样,这期间不能下地干活挣工分换粮食。所以医药费和养伤费,一共加来两百多块,念在我们公婆一场,我就抹了零头,给你们算两百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