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八十章(1/1)

小可爱你的订购数量不够, 请补订, 谢谢!  想到柴麒,杨谨又惊住了。她见过柴麒的次数很有限,加之每每相见,她不是畏敬就是恐慌,几乎没有机会看清楚这位掌门的面容。但仔细想来, 似乎掌门的容貌和画中人还真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饱满的额头, 和挺俊的鼻梁, 还有周身的气度。

自己,庄主,掌门, 加上前任掌门, 究竟为何会有相像之处?杨谨着实困惑了。

她如今已经长大了些,经历了这近一年的磨练, 心智也成熟了许多。她不再似曾经那般懵懂,眼前的现实,令她没法不多想,而想了的结果, 则直指她毫无概念的自己的身世。

人活一世,若是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晓得,是不是太过悲哀了些?

杨谨抿唇不语, 心中探究的念头却更深切了。

夕阳西下, 倦鸟归林, 偌大的玄元派也从喧腾噪杂声音中渐渐陷入了安静,各院各房陆陆续续亮起了灯盏。

天已擦黑,杨谨眼睁睁看着透过祠堂窗隙投照在三幅画像上的落日余晖越来越窄,直到再也寻不到分毫踪影,整座祖师祠堂像被忘却在尘世之外的孤岛之上,被一重接一重的昏暗所包围。

月华初上,代替了白日里太阳的光辉,使得仍独跪在蒲团上的杨谨并不觉得孤寂,亦使得昏暗中的画像与玉石牌位重又回复了模样,像温和、慈祥的目光,俯视着跪在下方的细瘦身影。

相较于白日,杨谨竟觉得此时此刻,她距离那些英魂更近了些。

她并不觉得害怕,反倒觉得心境平和得很。唯一不适的,就是左肩头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尤其是因着跪得时间长了,腿部的麻木酸胀牵带着那里,痛意更加深了几分。

之前,杨谨曾经就着穴位,忍痛推拿了几下,疼痛得以缓解。而此时,她已经意识到,那里比她想象的伤得还要重。

祖师祠堂中,她没法扯开衣襟查看究竟,纵然没有旁人,那样做也太不恭敬了些。

杨谨自问并非玄元派弟子,不必遵循孟月婵的指示死守在这里。之前跪在这里,一则是不愿伤了师父杨敏的脸面,二则便于掌门找到自己,以供自己辩解清楚。

可是等了许久,掌门或者师父都没有出现,身为一个医者,她深知伤了筋骨若耽误了治疗会是怎样的后果,于是也不再在这里死板跪着,站起了身。她依稀记得去别院的路旁,生着一种治瘀伤的药草,药书提及时,说是颇具疗效。她打算去采摘些,先回房敷在伤口上疗伤。至于旁的,等见到师父或者掌门的时候再说。

祖师祠堂门外的锁自然阻不住杨谨,从窗户跳出来之后,杨谨便朝着别院的方向走去。

天色已黑,众弟子都回到各自的房中去了,所以并没有人发现她的行踪。杨谨自问心中无愧,就算是大日头底下,她也敢坦然面对任何人。

通往别院的小路寂静幽深,若不是有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透射下来,当真就黑漆漆一片了。杨谨凭着记忆寻过去,间或能听到一两声不知什么鸟的奇怪叫声。

终于到了目的地,她蹲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总算找到了那种药草,又就着月光看了看形状,确认是要找的那种无疑,方放了心,起身,准备折回自己的房中用药。

突地,她的身形顿住,凝神侧耳听了听——

寂寥的夜色中,远远的有争吵声传来,听那声音似乎还有些熟悉。

杨谨几乎是下意识地三下两下便翻上了最近的一棵粗树上,轻轻地将几株刚摘下的药草揣入怀中,又小心翼翼地伏在树枝中间,静观下面的情景。

“敏敏!敏敏你又急什么!”紧随在后面的柴麒猛然抢上身,扯住了在前面疾走的杨敏的手臂。

“你放开我!”杨敏极力挣脱着。

柴麒不肯放手,当世两大高手便像两个不会武功的寻常女子一般撕扯,纠缠在了一处。

“敏敏!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终是柴麒猛然发力,将杨敏束缚在了自己的怀中。

“我闹?”杨敏咬着嘴唇,眸子中有晶莹闪烁。

柴麒的身子一僵,忍不住抬手,想抚摸她的面颊,却被杨敏生硬地避开了。

“你这样,不是闹,是什么?”柴麒目光幽深,声音却柔婉了许多。

杨敏别过脸去,不肯看她。

柴麒叹息道:“十年了,你还是这样……难道我们一辈子都要这般过吗?”

杨敏闻言,霍然转脸,冷笑道:“你也知道这样过了十年了?”

柴麒蹙眉。

杨敏颤声道:“十年了,你哪一年不去那里看她?你倒是说说!”

柴麒的眉头拧得更深,半晌方道:“你难道不是每年都去北方祭奠你的母亲?”

杨敏怒极而笑:“不错,我是每年祭日都去祭奠我母亲,可你呢?你每年千里奔赴昆仑山,又是为了谁?非要我说得清楚吗?”

“她是我师父!”柴麒急声道。

“你只当她是师父吗?”杨敏针锋相对道。

柴麒身躯一震,呼吸都重了几分:“所以,你就收了那小……小丫头为徒,故意碍我的眼?故意恶心我?”

杨敏则根本不接她的话茬儿,森然道:“你也承认,你不止当她是师父了吧?”

“你……”柴麒气急,“这么多年了,我同你解释了多少次了?她是我师尊,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她老人家,这世间早没有了我的存在!你还要我解释多少次?”

杨敏冷笑,不语。

柴麒凝着她那张清丽秀美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有强烈的愤意涌上心头:“阿睿她们两口子稀里糊涂地收养了那小丫头倒也罢了,毕竟她们不是至亲。可你该清楚,我的亲弟弟是怎么死的!他又是为了什么而甘愿与那些人同归于尽的!”

她说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小丫头是个什么来历,你不是不清楚。我没找她的麻烦已经算是大度,可你让我日日看着她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不是难为我、恶心我又是什么?”

杨敏的神情有了一两分和缓,沉声道:“我没想碍你的眼,更没想恶心你……谨儿是个天分极高的孩子,我看重的是她的天资,至于旁的,那是上一辈的恩怨,与她何干?”

“正是因为是上一辈的恩怨,我才没找她的麻烦,”柴麒道,“但你不能强求我日日见到她,还得和颜悦色地对待她!”

杨敏霍然甩开柴麒,“十年了!柴麒,整整十年了,你还是这般!你只顾及你自己的感受,你从来不……”

她说着,胸口一酸,夺路便走。

“敏敏!”柴麒慌了,不顾一切地拦腰在背后抱住了她,“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怎么只顾及我自己了!”

杨敏凄然垂首,定在原地,半晌不动不言。

柴麒吓坏了:“你说话啊,敏敏!你别吓我……”

“错了……”杨敏喃喃着。

“什么?”柴麒面露疑色。

“是我当初,错了……本就不该答应你……”杨敏说罢,不顾一切地挣开柴麒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跑开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柴麒扎着双手,木雕泥塑般怔立在原地,许久,方醒过神来,她木然地抬起手臂,凝着已经贴着肌肤滴落的泪水在手背上擦过的晶莹痕迹,痴然。

那是方才杨敏落下的泪。

然而,接下来,她像是突然醒过神来似的,厉声道:“什么人在树上?下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杨谨扭捏地蹭到她的面前,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你是……”柴麒面沉似水,“是你?”

她之前被杨敏乱了分寸,两个人谁都没察觉到第三人的存在。此刻,已经认出来偷窥的是谁了。

然而,这个事实更令柴麒愤怒,冷森森笑道:“好啊!好啊!做这等苟且勾当,你倒是轻车熟路的很啊!真是家学渊源!”

她又朝里走了约莫两刻钟,已是紧接小花圃的尽头了。谨儿突地轻“咦”了一声,极快地跑了几步,来到一片如冰凌般的小花前面,眼中布满了疑惑与意外——

要知道,这小花可是个稀罕物。瞧它现在小小的、极不起眼儿,等到长成盛开的时候,便是这世间疗治心疾的绝佳圣药。

谨儿记得清楚,这植物叫做“眠心草”。

这倒也罢了。最令谨儿奇怪的是,据婆婆笔记上的记载,这物事不是只有塞外漠南的高山之巅才生长吗?为什么在这个地处江南的山庄之中会有它的存在?

而且,看这花的形状、颜色,与婆婆笔记中的记载也略有不同,但谨儿凭借自己多年的学医经验,是能够确认这就是眠心草无疑的。

她却不知道,这植株与漠南的眠心草其实乃是同宗,只是外形稍有区别,药效则只强不弱。

这花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全因宇文睿的一片拳拳爱妻之心。她生恐景砚再被心疾症所害,特特地从漠南移植来了这种植物,经过了好几个春秋的尝试,才算是成功改良了品种,使之能够在江南存活。

谨儿还记得,婆婆的笔记中,也记载了这种药物的具体采摘与炮制的方法,更有一个关于这种药的最著名的医案,即先帝世祖皇帝曾经亲至漠南,以心头热血滋养眠心草,替太后疗治心疾的故事。

谨儿每次读这个故事的时候,都会被感动一次。她感动于先帝对于太后的一番孝心。据说先帝是太后从小抚养长大的,想来感情定是不一般的。谨儿不禁感怀于自己自幼失亲,就是想一门心思地孝敬、供养生母,也逃不过个“子欲养而亲不待”。

因着有这份情愫在,她对于眠心草的印象也就格外深刻。

虽然感动,然而掩卷细思,谨儿不是没想过:婆婆怎么会知道先帝的故事?是因为这件事太有名了,而在民间流传开来?还是像关于高祖皇帝的那些传说那样,多是后人基于崇敬而生出的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