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浓情(1/1)

李霁侠回到冯府后首先问了开门的小厮, 予二哥回来没有?小厮回答, 没有。

这让李霁侠的心情瞬间大好,他拍拍袖口, 吩咐门房留意堂少爷啥时候回来的,明日一早就来告诉他。

李霁侠口中哼着小曲,一路穿花拂柳回到了枫和园。芳洲早已温好了药等着他回来喝, 李霁侠当着芳洲的面, 咕咚咕咚几大口下去,又砸吧着嘴咽下一颗蜜枣。

“世子嫔呢?”李霁侠问。

芳洲答道:“世子夫人早早歇下了,今日下午少奶奶去后院玩得有点累。”

李霁侠点头,示意芳洲帮他备水准备洗漱。须臾收拾妥当,李霁侠回到内室,穿过富贵满堂落地大插屏,来到床前。薛可蕊蒙着头呼呼呼睡得正香, 李霁侠自己脱了外衫、中衣, 仅着细棉里衣,自己扯过另一床被褥后躺在了薛可蕊身边。他如常探进薛可蕊的被褥, 寻到她的手, 握紧了, 嘴角带笑,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艾沙回到东客房时已经快子时了, 或许因为艾莎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婢女们到了点都心安理得地睡下了, 要不是冯予带她走了东客房的后院门, 她怕是连东客房的门都进不了了。

冯予的头还很晕,他依然坚持爬过了高高的院墙,替艾沙开了后门送她进了屋。

艾沙望着满头大汗的冯予心下微动,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冯予的面前,“你累了,喝点水吧。”

艾沙那醉意未消的眼角带着笑,妩媚的眼中尽是柔情。

冯予局促地接过水杯,匆匆喝了两口又递还给艾沙。“艾沙姑娘早点歇息吧,今日委屈姑娘了,予照顾不周,如有唐突之处还请姑娘原谅。”

艾沙若无其事地接过茶杯转身放好,“冯小将军客气,若是没有你,艾沙今日便只能睡大街了,感激还来不及,怎能怪罪?”

冯予红着脸又呆呆地立了一瞬,他冲艾沙拱手做了一个揖,开口道,“那么……予便告辞了。”

艾沙不语,待得冯予退到门边,她转身冲冯予轻呼,“冯小将军。”

冯予回头,摇曳的烛影下,艾沙的眉眼愈发温柔多情,如有烟云。

“小将军,艾沙心悦你,不知小将军……”

冯予呆立门边,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应,他脑袋很晕,心跳也很快。他知道自己也喜欢艾沙,但是艾沙是准备要伺候皇帝的,自己怕是要不下来。

他口中呐呐地嘟囔,“我……我……”

艾沙不管,只直起身来,毅然决然冲冯予奔去,她探手揽紧他的腰,俯首于他宽阔的胸膛。艾沙听见冯予胸膛之下那响如击鼓的心跳声,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如涟漪般漾开——

一个时辰前,马车上的他,心跳也如此时这般快。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青草和泥土香,她知道那是她去过的西大营的味道,那些雄壮的兵士身上都有这种味道,只是冯予身上的更好闻……

冯予的心跳声如阵前的金鼓带动起艾沙的共鸣,艾沙也觉得自己似乎心跳太快,连带空气也不够用了,脑袋里晕晕的。于是她就那样平躺在暗夜中的马车上,箍紧了胳膊,将冯予的脖颈吊得更紧,似乎冯予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冯予贴得她很紧,他的唇游走她的发鬓和眉间,他已沉醉在她的温柔乡中,不知今夕何夕。艾沙有点紧张,她也是第一次和男人贴得这么紧,虽然她喜欢他的抚摸,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期待。但是当她的手碰触到了他身下那坚硬如铁时,她依然忍不住心跳入喉,随即高呼起来……

如有清露入心。冯予终于自这靡糜幻像中挣扎出来,他手忙脚乱从艾沙身上离开,匍匐在马车横椽的边缘,止不住叩头如捣蒜,“予该死……予对不住姑娘,姑娘恕罪……”

心头有丝丝蜜意翻涌,艾沙紧贴着冯予的胸膛,低声呢喃。

“小将军明日来东客房看我?”

冯予很晕,脑袋里面浆糊一般,嘴里也干得要命。

“明日,你来看我。”这一回却没有了征求意见的意思。

冯予心慌气短,终于木瞪瞪地开口回应,“好……”

……

第二日,李霁侠早早起了床,他一边闲适地用着早膳,一边随意问前来回事的小厮。

“堂少爷昨晚可好?”

“回少爷的话,堂少爷昨晚快子时了才回,驾着车进的二门。看他驾车的模样,似乎并无不妥。”回话的是门房的小厮,趴在地上,口齿伶俐。

“唔……甚好。”李霁侠颔首,心中有了底,他微笑着以手轻抚下颌,决定过几日便去寻冯驾谈谈……

早膳后,李霁侠如常出门去节度使府衙公干,在冯府院门,他碰见了同样正要出门的冯予。

“予二哥!”李霁侠高声唤他,他笑意盈盈地走近:

“二哥喝得不少,昨日一切都还顺利吧?”

冯予语迟,他是挺好,就怕他二叔会不好。他扯起嘴角冲李霁侠笑:“一切都顺利的,只是昨晚喝太多,到现在脑袋都还有点痛。”

李霁侠抬手冲冯予的后脑勺囫囵一揉,口中没心没肺地嗤笑,“二哥这么快就不行了啊,可不能啊!改日再请你喝酒,看来还是锻炼太少……”

冯予一拳捶上李霁侠的肩,“别啊!你这小子从来都不安好心,我替你喝,你便疯狂下套,有你这样的人吗?小兔崽子,休想再让我跟你出去喝酒了。”

二人一边走一边闹,语笑嫣然一路走出了冯府。

出了冯府,冯予却并不往西大营走,反倒骑了马,跟着李霁侠往节度使府衙走去。

“咦?二哥今日不去西大营?”李霁侠惊讶,冯予是西大营统兵中郎将,西大营是冯予的主战场才对。

冯予点点头:“唔,是的,昨日二叔就派人来西大营传话,让我今日去他节度使府,说是有要事相商,也不知究竟是何事。”

冯予是冯驾的心腹,冯驾有事找冯予,也是常见。李霁侠并不往心里去,兄弟二人一路只有说有笑,很快便到了节度使府衙。

刚到得府衙,便有小校小跑着奔到二人身边,低声下气地一个拱手后,冲他二人低语:“节度使大人让二位大人来了府衙后便去议事堂,节度使大人在议事堂等二位。”

冯予颔首,与李霁侠一道,三步并两步往议事堂赶。

一进议事堂的门,李霁侠便看见端坐上座的冯驾一脸黑沉,阴得快要拧出水来。

“关门。”

冯驾眼皮也不抬,便如是吩咐。

冯予颔首,扭头立马将门户阖好。

不等他转过身,便听得冯驾一声低喝。“你们二人给我跪下!”

冯予惊,心道冯驾这么快就知道自己与艾沙的事了?这可真是千里眼与顺风耳啊!他面色惨白,当下膝盖一软,便跪下了。

冯予瞥见身侧的李霁侠镇定地跪着,心下愈发惶恐:糟了,霁侠召集我和艾沙吃个饭也被罚,怕是被二叔当成牵线拉媒的,回去荣国夫人又该拿自己撒气了……

上首传来冯驾压抑着熊熊怒火的询问:

“兵士不听将令,该当何罪?”

冯予惘然,脑子里似乎又开始糊涂,他怔怔地回答“士兵若违抗军令,当依军法杖责。士兵若有逃亡、叛变行为者,则当依‘士亡法’处以极刑,并连坐九族……”

“那好,冯予你说,西大营右屯卫三百将士不在其位,反倒跑去了荻台西北,你做统兵中郎将的预备怎么处置?”

“啊?”冯予懵,他抬头望着上位的冯驾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西大营右屯卫三百将士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极力搜索自己脑海中所有近月余的事项,皆想不起有什么是与这西大营右屯卫换防有关系的。

“嗤——冯予,我说你这统兵中郎将可是当到狗肚子里面去了?”看着冯予一脸的茫然,冯驾怒,抬手抓起手边的一块牙牌便朝冯予身上狠狠砸去。

“当统兵的竟然不知自己的兵士在何处,若是开战,你拿什么去打仗?你自己一个人上吗?你能一个人去顶凉州城大门吗!”

冯予恻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实在不清楚这西大营右屯卫三百将士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昨天去喝酒了,难不成就在昨晚这三百将士叛逃了?可是这都一整夜了,西大营也没有人来给自己汇报这件事啊!

冯予忙不迭伏地,冲冯驾叩头不止,“节帅,末将实在不知西大营右屯卫发生了什么事,末将失职,有失节帅重托……”

李霁侠默然,他明白冯驾今日究竟为啥要找自己和冯予了,就是为了薛家的马场。他李霁侠私调了三百军士去替薛恒守马场,不过十数日而已,冯驾竟然发现了……

李霁侠不清楚冯驾是怎么发现这三百兵士不见的,西大营那么多兵士,就三百而已,李霁侠认为冯驾还不会那么闲,会每天去西大营点金疙瘩般数一遍人头,所以他才放心大胆地调走这三百人。

可眼下,冯驾明显去西大营点过金疙瘩了,那三百兵丁被他调走已经十多日,一直都没有人揭发,很显然是冯驾自己主动去发现的。

李霁侠的脑子里飞速旋转,他想应该怎样同冯驾说才会比较委婉、好听,还不能让冯驾迁怒薛家。

果然,上首传来冯驾盘旋在爆发边缘的声音:

“李霁侠,你是右屯卫的统领,你总应该知道你的兵士去了哪儿了吧?”

李霁侠低头,“是的,仲父大人,我知道……”

“好,总算找到一个知情的,那么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跑去荻台西北?”

李霁侠深呼一口气,定了定心,朗声答道,“仲父大人,薛家的马场在荻台,最近荻台流匪严重,我见岳丈大人应付得辛苦,所以……”

“所以你私调三百兵丁去替一个农庄守马场?”冯驾怒喝,断然截下了李霁侠的话头。

“我是节度使,我下的命令是右屯卫负责驻守屯营的西隘,你给我私自改成了荻台的薛家马场。李霁侠,你说我是应当追究你的违抗军令罪,还是应当追究那三百兵丁的私自逃亡罪?”

李霁侠愕然,他猛地抬头望着冯驾,难以置信。冯驾如此上纲上线,那是没得谈的意思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