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1)

萧彻早上特意在暖阁内多待了一会儿,见到阿青无事,这才去了椒房殿,没想到短短的功夫,竟又犯病了。

萧彻回到东暖阁时,里面是阿青痛苦的呻吟声与瑞儿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带小皇子下去。”萧彻吩咐。

奶娘得了吩咐,忙抱着一直在哇哇大哭的瑞儿出去了。萧彻将阿青抱到床上,他眉头皱的死紧,脸沉着,却温柔的哄着怀中的人。

温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走来,他唇下的胡须凌乱,喘着粗气。一进暖阁,便忙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了银针,替阿青施针。

如同昨夜一般,温太医在扎下第四针后,床上本痛苦挣扎的阿青渐渐地安静下来,随后陷入了沉睡之中。

此时,萧彻才得空,他坐在床边,询问跪在一旁的温太医:“昨夜施针,怎么今天便又疼起来了?”

温太医垂着头,脑门儿上都出了细汗:“昨夜施针只是暂缓大人的头痛而已,大人体内余毒不清,便还会再复发。”

“可有何危害?”萧彻问。

“毒素本一直潜伏在大人体内,突然爆发出来,若一直无法医治,便也会要了大人的性命。”

萧彻闻言,猛然站起身,他一双眸子冷冷的盯着温太医,斥责道:“为何昨夜不说!”

“这……”温太医身体颤抖着,忙磕头请罪:“微臣昨夜回去,寻了典籍,这才知道的,微臣绝不敢欺君啊。”

“你说你寻了典籍,那是何毒?”

“是……是‘牵机药’,此药是毒非毒,它本是给妇人催生所用的药物,只是大人体内却多了一味药,名为‘乌头’。而乌头与牵机药相生相克,这也就让牵机药变成了毒药。”温太医说着,“它会侵蚀受毒者的身体,会令受毒者痴傻。”

“医治之法呢?”

“大人毒已入体,必须将毒素从体内排出,臣会为大人每日施针排出体内的毒素。”

萧彻问:“需多长时日?”

“这得看大人的体质,短则一月,长则半年。”

待阿青醒来时,依旧是生龙活虎的,只是坐在软榻上,向萧彻说:“我怎么总是头疼,以前都不会的。阿彻,你说我是不是得了绝症了,会不会死掉?”

“胡言乱语!”萧彻从一旁茶几上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他,接着说:“只是寻常的头痛症,从明日后,温太医会每日过来为你医治,很快便会好的。”

阿青咬了一口糕点吃着,“唔,怎么医治?会不会也很疼啊?”

“不疼,你只要躺在床上睡一觉,醒来就可以了。”

“如此简单,不用喝什么黑漆漆的药汤?”阿青有些不信。

“不用。”

“那也不用扎针?”

萧彻拿起茶盏,垂下眸子细细的喝了一口,从容淡定地回答:“不用。”

“哇,那太好了。”阿青彻底放下心,安安心心的吃着他的糕点。

隔日,阿青十分顺从着温太医得医治安排,因为他知道他不用喝苦的发涩的药汤或者扎有手指头那么长的银针。

温太医进了暖阁时,阿青还十分好心情的同萧彻聊着天,当看到温太医时,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随即非常听话的在床上躺好。

萧彻薄唇抿紧,默不作声的看着阿青的动作。

阿青看着萧彻,正想问他,自己要睡到什么时候时,眼尖的就看到一旁的温太医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布袋子。当看到那个布袋子时,阿青脑中一闪而过一个相似的场景,也是这间屋子,也是这个留着山羊胡须的老太医,也是这个药箱子和这个布袋子。阿青猛然瞪大眼睛,他指着温太医手中的布袋子,有些结巴的问:“阿彻,他……他拿那个做什么?”

萧彻侧身挡住阿青的视线,他回答:“只是医治要用的东西,一会你只要闭上眼睛就好。”

“不,我见过的,那个是针,有我手指头那么长,还有粗的,我不要!”

阿青说着,就从床上坐起来,却被萧彻压制在了床上。阿青此时更加怕了,萧彻的态度承认了他刚才得话,那一会儿那温太医是不是要拿那些恐怖的针来扎自己。“阿彻坏蛋,你快放开我,我要被扎了!”

阿青看到温太医朝这边走来,最后几个字时声调都提高了几个度,他想要挣脱萧彻的束缚,突然间,眼前被蒙上了一条黑布,阿青视野里一片黑暗。

“不……不要,阿彻,疼,你快放开我。”阿青被萧彻搂在怀中不能动弹,惊惧过后他开口哀求道。他实在是怕极了疼,他不想扎针,他会痛死的。

“听话,我陪着你,一会儿就好了。”萧彻覆在阿青耳边,哄着。

而萧彻所说的一会儿,待温太医从暖阁出来,已经是两个时辰过后了。阿青虚脱的软在萧彻怀中,他的头发都被汗水给浸湿了,他脑袋上和指尖的银针已经被拔掉了,但还有血珠从指尖冒出来。

萧彻搂着人,眼眶也微微红着。刚才阿青被施针痛苦的哭喊声让萧彻心疼不已,可他却只能这般眼睁睁的看着他受罪,一点办法都没有。

“皇上,药浴已经准备好了。”刘朝钦从暖池内出来,恭敬的说。

这是温太医配的药浴,每日施完针,还要再泡半个时辰的药浴。

萧彻将怀中的人拦腰抱起,朝暖池走去。阿青窝在他怀中,被抱起来分那一刻,双手紧紧的抓住萧彻胸前的衣襟,带着哭声低吟着:“阿彻……呜呜,疼……”

一切都是萧彻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更衣沐浴,待阿青从浴桶中出来时,他已经昏睡过去了。施针时阿青如此痛苦害怕模样,他缩在自己怀中,不停地哭喊着自己的名字,萧彻实在无法想象,往后每天,阿青都将承受这种痛苦。

因为施针后的药浴,所以施针前不能吃任何止疼的药物,只能如此般生生的忍受着。

阿青对于萧彻欺骗他的事情非常的恼火,不仅如此,更令他害怕的是,他此后每天都要扎上一次。所以,在第二次温太医过来准备医治时,阿青躲了起来。事情也赶的正巧,萧彻因为前线传回的军报,在阿青到医治的时间,便没赶回东暖阁。谁知阿青寻着这个空挡,竟偷偷跑出去躲了起来。

温太医到东暖阁时,就连着刘朝钦急慌慌地吩咐太监四处寻人。当萧彻出了椒房殿回到暖阁时,阿青的人还未寻到。萧彻自然是大发雷霆,将刘朝钦狠狠地骂了个狗血淋头后,便也出去寻人去了。

数十名太监,从中午寻到了天黑,也未将人找到。最后还是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阿青实在是饿的不行了,自己又跑回了东暖阁,这数十名太监的脑袋这才得以继续顶在脖子上。

萧彻还在外头寻着,得了小桂林从暖阁过来的禀报,道是阿青已经回了暖阁,这才气冲冲的往暖阁走去。

“你今天去哪里了!”萧彻看到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的阿青,怒气不由的就涌上来。

阿青见到萧彻满脸的怒容,吓得也不敢再动筷子了,他嗫嗫的开口:“我就在花园内。”

萧彻眉头皱起,他今日就差没将花园底朝天的翻过来了,就是未寻到阿青。

阿青见他不信,继续说:“就是在一个假山洞里,我……我都看到你了。”

这个小傻子!萧彻简直不知是怒还是乐了,自己心急火燎的找了他一下午,他倒是藏的好,看到自己如此着急竟也不出来,若不是他饿了,是不是还想着躲一辈子不成!

阿青这才吃了两口,他肚子还咕咕的叫着。没听到萧彻的回话,他悄悄的提了筷子,就准备吃一口,没成想菜还没递到口中,萧彻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还有脸吃,给我站到一旁去!”

阿青瞅了一眼到嘴边的菜,委屈巴巴的看着萧彻:“阿彻,阿青饿了。”

“饿就忍着!”萧彻无视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沉声道:“你不是挺能忍吗,给我站过去!”

阿青瘪了瘪嘴,拿着筷子站在了萧彻对面。

萧彻坐在阿青刚才的椅子上,随后朝着阿青伸了手过去。阿青一看,眼睛顿时亮起,嘴巴也不瘪着了,露出笑脸就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阿青白皙的手背上被拍出了一个红印子,只听萧彻冷冷地说:“筷子!”

阿青愣了一下,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看着萧彻沉着的脸色,将筷子递了过去。随后两手并在身侧,乖乖地站好,只是他那又瘪下去的嘴巴,颤颤巍巍地强忍着要哭的冲动。

萧彻拿了筷子,便不再理会阿青,就着他刚才用的碗,兀自的吃了起来。

阿青一双眼贪婪的盯着萧彻吃东西的嘴,十分没有骨气的咽着口水,阿青抬手,揉了揉自己扁扁的肚子,他觉得阿彻真是太坏了!

“站好!”萧彻看到阿青的动作,冷冷地说。

“阿青也饿,你吃的是我的,你坏!”阿青终于忍不住,他大声喊道。

“你的?”萧彻看向阿青,“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就连你都是,那里有你的东西!”

“你坏!”阿青喊了一声,便哭了出来,“呜呜……阿彻坏,我不要你,扎针好痛,你还凶阿青,不给阿青吃饭,你坏!呜呜……”

阿青伸着脖子,站在那里哭诉着,眼泪啪啪的往下掉。萧彻是最见不得阿青哭的,每每他哭,萧彻心中燃着的怒气瞬间就会被他浇熄,还泛着潮湿。

萧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人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瑞儿都没你这般能哭。”

“呜呜,瑞儿又没有被饿肚子,阿青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你还不给阿青吃东西!”即使哭的泪眼朦胧的,还不忘替自己辩解。

“谁让你自己跑出去躲起来的。”萧彻搂着人,伸手安抚的轻拍着他的背脊,“你可知我找不到阿青有多着急,多担心?为了找你,我也陪着你一起挨饿,你说这难道不是你的错?”

阿青哭唧唧的将脸枕在萧彻肩膀上,听着他的话,也有些愧疚,他哼唧唧的说:“扎针好痛,阿青不想扎针。”

萧彻问:“头还疼不疼?”

阿青摇摇头:“不疼。”

“扎针疼还是头疼的时候痛?”

“唔。”阿青思考着,随后说:“都疼!”

“……”

萧彻叹了一口气,柔声哄道:“扎了针头以后便不会再痛了,等我们病好,就不用再扎针了不是?而且我会陪着阿青的,扎针时阿青若是痛,你就咬我,可好?我陪着阿青一起痛。”

这一大串的话简直将阿青绕晕了,阿青晕晕乎乎的只听着萧彻说的最后一句。阿青用着自己那有些不好使的脑袋想着,病治好了就不会痛了,而且阿彻会陪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