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1)

很黑村是在一处大山里的村庄,所属崇祁的边缘。这里民风淳朴,也因为地处偏僻,所以很少有外人来此。而这村子里却有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家里没有女人,只有两个男人,却带了个一岁大的婴儿。这户人家住在村口,搭着一个两间的茅草房,用劈开的竹子围成的篱笆院。

大晌午头的,却听着一声比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从屋子里传出来。住在隔壁的王嫂子,一个矮胖的中年女人,手中拿着擀面杖从自家院子里跑出来。

“这人咋又将娃娃丢在屋里。”王嫂子嘴里抱怨着,人却走进了传出娃娃哭声的院子。好在大门没锁,王嫂子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奶娃娃正扒拉在床边,不上不下的,急得哇哇叫。

“诶呦,你个奶娃娃,这摔了可咋整。”王嫂子忙上前将奶娃娃一把抱在怀中。

“呦呦,不吓,不吓(不害怕)……”奶娃娃在王嫂子怀中啃啃唧唧的哭着,王嫂子心疼的不得了。这王嫂子嫁给她丈夫也快十年了,可就是没个孩子。看着怀中这肉乎乎的奶娃娃,就忍不住的喜欢,更别提这奶娃娃可不像村里其他娃娃,乌黑干瘦。这娃娃白胖白胖的,一双乌黑的大眼,别说多水灵了。

这时外头一阵动静,王嫂子知道是这家的男人回来了,抱着哭唧唧的奶娃娃朝外头走去。看到井边站着个男人,他脚下丢着几只野鸡和兔子。

“你们这咋老把娃娃一个人丢在家里,我来的时候,娃娃扒炕延上,挂在半空,这要摔着还得了!”王嫂子在村里出了名的能说,她喜欢这娃娃,这时见到这家的男人,便埋怨起来。

“阿青不在?”男人回头看着王嫂子抱着瑞儿,眉头不禁又皱起来。

“又跑出去了,赶紧去找找,别又出啥事。孩子呢,我带回去给你看顾一会儿。”

“多谢了。”男人嘴里说着,伸手却接过了王嫂子怀中的奶娃娃,“我带着他一起去吧。”

王嫂子这还没抱热乎,怀里就空了。看着抱着孩子离开的男人,不禁叹了一口气。这家人也是怪,一家子两个男人带着奶娃娃不说,另一个还是个傻的!

这次还没等石解带着瑞儿到半山腰,在山脚下的河边就看见了一个人,正弯着腰,费力的拖着什么。

“阿青,你在干什么!”石解吼了一声,快步朝那人走去。

被喊作阿青的男人,惊慌的回过头,看到抱着瑞儿朝自己走来的石解,放下心来。“水里漂了个人,我给他拉上来呢。”

石解在阿青脚边看到个人,那人头歪着,脑后流着的血缓缓地与水相融。

这个傻子!石解暗骂一句,肯定刚才这傻子不管不顾的一松手,这人脑袋嗑在石头上了。

“不是让你在家里看着瑞儿吗,你怎么又不听话跑出来!”

石解心累的叹了一口气,自己现在和个奶妈子一样,带着瑞儿,还得看顾着这个巨型婴儿。当年也不知道萧时墨给陈青喝的什么催生药,惊险的生下瑞儿后,陈青竟变的有些迟钝。开始还好,他只是记忆力差些,可后来,石解却发现,这人渐渐地竟将许多事情都忘记了,而且脑袋还有些不好使。

本想着陈青生完孩子就离开的石解,这下子是被他们爷俩给讹上了。一个傻子,一个奶娃娃,丢也丢不了!最后带着他们,石解便来到了很黑村生活。很黑村靠山,阿青到这里后,却有了一个怪癖,总喜欢往半山腰跑。开始时他带着瑞儿一起,有回带着瑞儿摔了个跟头,挨了石解的骂,后来他就再也不带瑞儿了,总一个人偷偷跑去。

阿青挨了骂,也不敢还嘴,而是垂着脑袋瘪瘪嘴。在阿青心中,阿石是世界上最凶的人。

石解不理他,将瑞儿让他抱着,这才蹲下身子看看水里这人是死是活。要是一个倒霉,被阿青那一下给摔死了,自己还得辛苦一下去挖坑给人埋喽。

探了下那人的气息,还活着。可当石解看到那人的容貌时,顿时决定,自己辛苦点没啥,最主要是得把人先埋了。

“阿石,快带他回家吧,你力气最大了。”

站在旁边的阿青,瞅了瞅石解,突然讨好的夸赞着,因为阿石又露出了凶凶的表情。

石解看着阿青期翼的目光,叹了口气说:“这么想带他回去?”

阿青点点头,眸光清亮。

傻了还忘不了人,真是个傻子。石解将人拖起背在背上,感受到背上的沉重时,不由得咬牙暗骂了一句:艹,重的和牛似得。看到一旁抱着瑞儿还呆站在原地的阿青,冷着脸说:“还傻站着干嘛,回家去!”

“哦哦,也带瑞儿回家喽。”

阿青抱着瑞儿颠颠的朝村子里走去。瑞儿一窝在阿青怀中,立马乖巧的很。刚才还一直吭吭唧唧的哭声,到了阿青怀中,竟一下子止住了,果然是血缘天性。

好在他们家在村口,石解扛了个血人回来,没怎么惊动村里其他人。一到家,瑞儿又开始吭吭唧唧起来,这是要换尿布了。阿青忙着给瑞儿换尿布,石解扛回来的这人只能自己解决了。

石解将背上的人往炕上一丢,就算完事了。石解觉得自己没把人扛到山里去埋掉,已经算是大恩大德了。阿青给瑞儿换了尿布,就凑了过来。看到被石解随手丢在床上的人,他有些不高兴,可他却没与石解计较,而是自己跑出去,打了盆水进来。

阿青拿着毛巾打湿后,替床上昏睡不醒的男人擦着脸。描过男子的浓眉,紧闭的双眼,直挺的鼻梁,阿青觉得,这人可真真好看。他说,还带了几分的得意:“阿青捡的!”

石解双手环抱在胸前,面色本就难看,听着阿青的话,口气不善的说:“这你也能得意!一会你准还得给他丢出去!”

“为什么?”阿青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十分疑惑的看着石解。

“没看到他血都要流干了吗,给我起开。”石解十分粗鲁的将阿青手中的毛巾夺走,随后将人扒拉开,沉着一张脸给床上的男人处理后脑勺上的伤。

阿石凶凶!阿青瘪瘪嘴,乖乖地站在一边,只敢心里头骂他。

给床上的男人包扎好伤口,石解显然气还未消。看着阿青屁颠屁颠的端着水盆出去,暗自咬牙嘀咕着:我当牛做马的伺候你父子俩这么久,也没见你给我打过洗脸水。混账东西,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

“阿石,瑞儿饿了,没有米糊了。”外头想起阿青的声音。

“知道了!别嚷嚷。”

石解语气恶劣,可还是起身,去厨房熬米糊。

男人是傍晚时才醒来的,这时阿青正抱着瑞儿看着石解杀鸡。

“啧,带瑞儿去别处玩,瑞儿看了要怕的。”

杀鸡放血石解倒没什么感觉,他以前人都杀过何况是鸡。但瑞儿可不同,这奶娃娃看着这血腥场面,夜里要是梦魇可就不好了。偏偏阿青和个傻子一样,还抱着瑞儿蹲在一旁看。

“瑞儿才不怕,是不是?瑞儿。”

瑞儿似乎不想他亲爹丢面儿,竟伸出白胖的小手,学着石解抓着鸡毛,小嘴还乐呵呵的咧着,口水就挂了下来。

“瑞儿,脏!”

阿青看着瑞儿口水滴滴答答,很是嫌弃他。石解脸都黑了,这人不是假傻,这是真的傻!

瑞儿似乎被阿青的表情逗乐了,咯咯的笑着,可嘴里口水太多,竟“噗”一声出来,口水直往外喷。

阿青瞪他:“脏!”

瑞儿:“噗!”

“脏!”

“噗!”

石解:“……”

对于阿青只有瑞儿一般的智商,石解早已经接受了。他没理会这幼稚的父子俩,褪着鸡毛。要是陪着他们闹,估计晚饭都吃不上了。

突然他目光一顿,望向不远处站在门口的男人。男人也不知出来多久了,却只呆呆的,带着些不可思议的盯着抱着瑞儿的阿青。

“陈青……”男人嗓子沙哑,说话时声音极低,可这短短两个字却明显带着颤音。

阿青回头看到是自己捡回来的男人,很是高兴:“你醒了,阿石说你要是再不起来,就要把你扛到山里埋了,我还一直担心呢。”

“陈青。”男人似没听到陈青说的话,再次喊了一声,这回竟是红了眼眶。看到面前这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男人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向前快进两步,就想将这笑的眉开眼笑的人拥入怀中,再也不分开。

“你做什么!”石解猛然起身,他伸出手阻止男人接近阿青。

男人身上有伤,被石解横加阻拦,竟一时反抗不了。男人冷冷地看向石解:“你又是谁?原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对于男人危险的目光,石解可不惧怕。或者说,对于萧家人,石解从未惧怕过,何况是如今萧彻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此刻他内心十分后悔,就不该心软,答应阿青将人扛回来,直接丢到山里喂狼都是明智之举。

阿青抱着瑞儿,见着对面两人剑拔弩张的情形,有些被吓住了。阿石凶凶,为什么自己捡回来的人也这么凶凶。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这时却突然听得一声嘹亮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