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1/1)

萧彻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陈青,眸中不禁暗了几分。许久了,才轻轻唤了一声:“刘朝钦啊。”

“老奴在。”刘朝钦不知帝王何意,佝着身应了一声。

“你说朕还能如何做,他才能全心全意的留下。一个石氏,他联合着宫人,容良,不惜以自己为代价来算计朕,可却始终没有想过同朕张张口。”

刘朝钦从未见过帝王如此的模样,满满的无可奈何。他自二十二岁被选去侍候帝王,正赶上慧嫔娘娘因为谋害太子被打入冷宫。刘朝钦依稀记得,自己第一眼见到这位小殿下时,他一个人坐在冷清的殿内,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拖下去,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却是平静无波。

宫中三皇子被武帝厌弃,如今连唯一能够倚靠的生母都没有了。宫中就连着奴才都不愿意来瑶光殿,刘朝钦那时无权无势,不过是个最下等的奴才,这种苦差事自然是落到他头上的。

第一次见到这位小殿下,刘朝钦便暗自心惊,不过几岁的孩童,竟会有如此的心智,表面温和软弱,实际冷漠的可怕。

那时刘朝钦便觉得,这位小殿下绝非池中物。如今当年那个被人人欺的小殿下荣登九鼎帝位,也证明了刘朝钦当时的高瞻远瞩。

可如今,这位手腕铁血,冷漠无情的帝王却是有了软肋。“朕不怨他欺朕,朕只气他一次一次的拿自己的来要挟朕。”

“大人若是知道皇上如此在意他,下次定不会如此了。”

“下次……”萧彻呢喃一句,却不继续说下次若是如何。刘朝钦站着,帝王不说他自然也不能问。

“朕也乏了,你下去吧。”

“是。”

刘朝钦退了下去,萧彻抬手抚上陈青苍白的面容,下次……下次如何萧彻其实也不知如何。可是白日里时他在甘泉宫看见血染了半个身子的陈青时,心里第一个想法却是若他就这般死了也好。

死了就再也不会伤害自己,再也不会想着逃跑了。到时命工匠做一副冰棺放在东暖阁,这样他便可以永远的安分的待在自己身边了。可是怀中的人却突然醒了过来,用那双眼睛看向自己时,瞬间便将萧彻心底那恐怖的想法压制下去。

原来,还是有气息些好,这样他便能看着自己了。

隔日

陈青一醒来便听见小桂林惊喜的声音:“少爷,您终于醒了。”

陈青从床上做起身,只觉得左肩绷紧,却不是很痛。:“我睡了多久?”

“少爷您睡了一天一夜,昨夜皇上一直在此照顾您,才刚走没想到少爷您就醒了。”

你以为你是谁,阿彻能让一个威胁到自己皇位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并不是要处死陈德发,而是命刘朝钦带着毒酒去了慎刑司。

容良的话似乎在脑中盘旋,陈青放在两侧的手不禁攥紧。从始至终他都在骗自己,陈青啊陈青,你还在期待什么,如今他留着你也不过为着你腹中这“东西”罢了。

“少爷,您怎么了,别吓奴才啊。”小桂林见着陈青醒来,本是高兴的。却没成想自家少爷却突然坐在床榻上哭了起来,小桂林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青听着小桂林惊慌的喊声才发现自己原是哭了,陈青不是爱流眼泪的人,可此刻他只觉得心上似乎被藤蔓缠绕住一般,刺疼的让他喘不上气息,眼中泪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这时东暖阁门口一阵动静,随后一个黑色欣长的身影便走了进来。陈青盛着泪水的眸子看去,便见着那个身影向自己越走越近。

“别过来,我让你别过来。”陈青大声吼着,声音带着哽咽的沙哑。

萧彻在半路站定,听话的没有再向前走半步。一双眸子却直直的盯着坐在床上哭泣的陈青:“你们都下去。”

很快,暖阁内的宫人全部退到外面,只余下陈青与萧彻二人。

萧彻刚抬起脚,便又听见陈青撕心裂肺的喊声:“我让你别过来。”随后一个枕头便砸在了萧彻身上。

萧彻寒着脸,看也不看那个砸在自己身上的枕头,自顾的朝着陈青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在陈青起身要逃开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提到自己身边:“朕有时候真恨不得,你就这么死了该多好。”可朕终究是舍不得。

“呵,你终于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如今留着我不过是为了我肚子里的这个“东西”吗,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死也会带着他一起死!”

“啪!”陈青脸被打偏到一边。

萧彻攥着陈青胳膊的掌心收紧,一双眸子平静无波,可眸中神色却不禁让人毛骨悚然。“你想死?那朕今日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腹中这个孩子朕不在乎,你若不想要,不要便罢。可是,唯一条,你若是要想以死逃离朕,朕发誓,上穷碧落下黄泉,朕绝对会把你抓回来。”

听着萧彻的话,陈青如同疯了一般,拍打着萧彻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你真以为你是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那你就试试,朕发誓,绝对说到做到。”萧彻将陈青圈在怀中,陈青挣扎不出来,愤怒至极,一口便咬在了萧彻脖颈处。

陈青下了狠劲儿,恨不得能将面前的人咬死。口中尝到了血腥味,陈青却是突然哭着松开了:“你欺我,骗我,还杀了我父亲,为何还不愿意放过我。”

陈青双手抓着萧彻的衣服,满脸地泪水看着他:“你若是为了我肚子里的这个“东西”,我愿意给你,我只求你放过我,不然我真的会疯掉的。”

“朕说了这个孩子朕不在乎,你若不想要他,我们便不要。”萧彻为陈青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听着陈青的哭声,萧彻只觉得似乎被谁攥紧了心脏,疼的他都不能呼吸。

他从未感觉到如此疼过,父兄不喜,被奴才欺凌,母亲被仗责拖去冷宫,都未如现在这般的疼。这哭声让萧彻心慌意乱,看着面前的陈青,萧彻心中却只有一个想法,便是如何将这哭声止住。

萧彻微一低头,唇便覆上了那张能发出让他心慌意乱声音的唇,终于将那哭声止住了。吻着那唇,萧彻手上力道不减,压制住陈青只能被动的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吻。

待感觉陈青安静下来,萧彻才将唇从陈青唇上移开,吻着他脸上未干的泪水。将陈青满脸吻了个遍,才缓缓抬头,似带着乞求的意味:“别哭了,你哭的朕心慌。”

陈青躺在床上,被萧彻压在身下,一双眼呆呆的看着帐顶,听着萧彻的乞求声开口:“好,我答应你不哭。可是你也答应我等把孩子生下来,你便放我走好不好。”

萧彻并未开口,却是将陈青搂的更紧。陈青贴着萧彻的胸口,隔着衣物都能听见他的心跳声。陈青一双眼睛哭的酸疼,他闭上了双眼,以为再听不到答案了,可那熟悉低沉的声音却在头顶响起:“朕答应你,可是在这段时间内,你得陪着朕。”

萧彻所谓的陪也不过是如同以前一般罢了,对于东暖阁争吵一事似乎已经遗忘了,并未再提起此时。每日里依旧贴心的伺候陈青,偶尔得空了,便会陪着陈青到御花园内散步消食。

陈青肚子日渐大了起来,可不知为何双腿竟也有些浮肿。白日还好,尤其夜里,浮肿的大腿疼的他夜夜不得安睡。宣了太医来,却只说孕期反应,并无大碍。

看着躺在床上疼的辗转难眠的陈青,萧彻却是大发雷霆。御医们个个战战兢兢的,专门研究腿部按摩之法,白日里来为陈青按摩。

这按摩确实有些用处,让陈青发麻的腿好受些。白日里疼有御医,晚上就寝后,陈青腿发麻疼痛,御医却不能日夜守着。

萧彻私下里便专门去向御医学习了按摩手法,每每半夜里陈青有些动静,萧彻便会醒来替陈青按摩腿部。见着睡梦中陈青缓缓放松下来的神情,萧彻竟觉得满足。

只是陈青肚子六个月大的时候,西征军却传来了急报。陈述率领一万人马在齐峻山与慕容桀的人相遇,两军交战,却不想慕容桀为人诡计多端,竟命副下率了五千人马从齐峻山另一面包抄过来,将陈述围死在齐峻山内。

一万人马最后却只剩一千多人跟随陈述从山上下来,副帅慕关葬在了这场战役中,连尸首都未找回。西征军主帅受重伤,副帅战死,士气不禁低迷。

萧彻看着手中的战报,面色不由的凝重起来。如今陈述不能再继续指挥军队,率军出战,那在安定的几万人马如何抵挡的了慕容桀的军队。

而第四批粮草也准备启程去往安定,如今西征君士气低迷,最重要的便是要再激起将士们的士气,不然将会是一败涂地。

同年六月,萧彻决定亲临战场。

萧彻走时,陈青肚子已经快七个多月了,也不知是否营养太盛,他的肚子竟比寻常孕妇七个多月的胎儿还要大上几分。这时的陈青已经极懒的走路了,太医来把平安脉,看着陈青的肚子却只让他平日里多走动运动,不然到时候胎儿满月太大不好下来。

萧彻走的那日,天是阴的,黑沉沉的。陈青并未去送,而是在暖阁院内发了一下午的呆,到了傍晚时,便开始下起了倾盆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