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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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句话,她所有的努力就都成了废纸一堆, 听张言答应着, 安小素眼里的泪直打转。

“各专业回去做调整, 两周后跟进, 散会吧。”

众人正要起身, 又听到一声,“工艺设计留下。”

不言而喻,这“工艺设计”指的是谁,张言边收拾文件夹边小声叮嘱安小素,“做好笔记啊, 别耍脾气。”

人们相继离去,门轻轻合上。落地玻璃窗上淅淅沥沥打着雨水,一屋子的安静。

他靠进椅子里,大长腿弯起, 脚踝搭在膝头,人比刚才放松了许多, 懒散而庞大。

桌子尽头安小素像一尊威严的小雕塑, 咬着牙,眼里含着好大一颗泪就是不肯掉。

“过来。”

人都走光, 椭圆会议桌空荡荡的,他的声音很低, 很远, 安小素睫毛稍稍颤了一下, 动也没动。

“过~来。”

声音并没有加大, 却是拉得很长,嗓音带着沙哑的粗犷,刚才开会时的温文尔雅刷得干干净净。

腰!这家伙就是腰!化成灰都认得他!

刚才众目睽睽之下被老板训虽然难堪,可好像还能忍,这一声叫得安小素刚刚凉下一点的脸颊憋得通红,一动气笔芯都扎进手里。

看她不动,他手一够,捡起面前一张图纸揉做一团,轻轻一掷,完美的抛物线,砸到那小脑袋上。

看自己精心绘做的图纸被糟蹋得皱皱巴巴,安小素正要心碎,又一团飞了过来,正中鼻尖,不疼,可是劈头盖脸的,好酸。一旦确定是腰,她哪里还忍得住,抓起那两个纸团冲过去,居高临下狠狠地朝他身上丢去。

他笑了,大手一把将两只愤怒的小拳牢牢攥住拖到身边,“想我么?”

声音很哑,很低,却震在她耳膜上,这么近,一下子就把她拉去了几千公里外的作业现场,外头敲窗的不是缠绵的雨声,像是呼呼的风雪……

安小素狠狠吸了口气。

黑色的t恤换成了淡蓝的衬衣,熨得特别挺括,优雅的质地和颜色遮住了钢铁铮铮的肌肉,连那股气势都似乎填了几分柔软。

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原先粗糙遮去的棱角都显露出来,鼻梁果然挺得过分,超出了国人可以达到的高度,身上风雪冰冷的味道被淡淡的古龙水彻底替代。

一张帅得十分张扬的脸,安小素有点不习惯,蹙了蹙眉。

“瘦了啊。”

唯二不变的就是这声音和肆无忌惮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安小素忽然就觉得很委屈,“你骗我!”

“比如?”

“比如你的名字!” 自欺欺人,安小素当时觉得不问,是不想去更了解他,谁知道自己成了最实际的作业现场上一个最玄幻的二货,活生生的现实硬是给过成了虚拟世界,简直傻出了天际!

“所以那两个月,你是怎么称呼我的?”

“那是英文名字,根本不算!”

“那是我出生证和护照上的名字,也是cne法人代表上的名字,有问题吗?”

“可是在中国就是不算!”她气得理直气壮,“你应该告诉我你叫岳绍辉!泰山岳,承袭绍,光辉的辉!”

他挑了挑眉,十分坦然地不懂。安小素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才意识到自己对牛弹琴。举凡好几代移民的华裔,中文好不好另说,都会有个意义深远、带着一百年前时代气息、寄托爷爷辈不忘故土的中文名字。而这个名字不会出现在与他们有关的任何正式文件上,自己本身恐怕连这几个字的出处都不一定知道。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用到这个名字吗?”

“不知道!”

“我妈骂我的时候。中文非常厉害,一声喊过来,我觉得不是在叫我,是在叫列祖列宗。”

噗哧,安小素没憋住竟然笑了出来,眼泪也震掉了,挂在腮边。可是他没松手,她都没法擦。

“那身份呢?一起喝酒,一起赌博的时候,是不是可以:hey, by the way , i’m your boss!”(哎,顺便说一声啊,我是你老板!)

“it\s for you. ” (给你的。)

“what?” (什么?)

“surprise.”

四目相对,安小素愣了一下,心里突然堵得慌,“what freaking surprise is this !it almost gave me a stroke!”(这是什么变态惊喜?!我差点要疯了!)

一听惊喜,她居然炸毛,他正要发声,她更急了,“why everybody thinks i like surprise?since when??i don’t like it!! ”(为什么人人都觉得我喜欢惊喜?什么时候?我不喜欢!!)

她像一只直竖竖的小刺猥,对着他一通乱扎。

“ok.”

他很宽合地点了点头,非但不惊讶,好像还很满意。无的放矢,安小素悻悻的,只有讲英文的时候她才敢冲着他喊,一旦换成中文,她的声音都跟着哑下来,“……要是早告诉我,我才不会这么不知死活地跟你疯呢。”

“不知死活,”他笑着重复了一遍,“fucking good.” (真他妈不错)

安小素嘟了嘟嘴,刚才喊得很痛快,可是等他全盘接过,她又觉得好像有点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说以后不敢了,觉得没意思,没再吭声。

“是该早点说,好一起去迪拜。”

“迪拜?我为什么要去迪拜?”

“因为老板命令你去啊。省得老板累死了还得半夜爬起来给你拍照。”

他的声音一进办公室就不那么无耻了,特别深沉,简直说fucking的时候都特别磁性,可这副一本正经说瞎话的德行实在让人好想打他,安小素忍不住白了一眼,“什么半夜爬起来!你明明就是还没睡。我跑步的时候还在聊天,怎么就好好地睡了?照片发过来,玻璃反光上我都看到你了,一身浴袍,还有红酒杯,闲得要命!”

“跑步的时候?聊什么了?”

“发music给我套我的话,我还不知道?”

“所以,你究竟有没有在听音乐?”

“……有。”

他一问,她就不敢撒谎,可一说出口就赶紧说,“以后不敢了!”

还是叫晚了,大手一捏紧,她直呲牙,“啊,疼死了!”

他展开手,硕大的钻戒在他掌心硌出一个印子。安小素抽回手来,退一步靠在桌边,低头,轻轻揉捏手指。

他轻握了拳磕在唇边,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发照片的那天晚上。”

“surprise?”

“……嗯。”

“which you don\t like.” (而你不喜欢。)

他把从句放在了这么远的地方,就又把她套了进去。安小素想争辩,忽然就有点辞穷,原来,刚才她已经喊出去了……

“那晚我们说什么了?”

“说饿了。说想吃红豆粘糕……”安小素正说着就被自己噎了一下,当时说要请他吃,她说你来我就请,他说好,你等着。安小素抬起头,“那个时候……你已经在凌海了?”

他点点头。

原来,当时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一万里,而是一百米……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他问。

她没吭声,低头站了一小会儿,蹲下//身去捡掉在地上的纸团,感觉头顶阴影的压力,抬头,他双肘撑在膝上,看着她。

“想我么?”

男人的味道,很淡,压力却很重。想起冰天雪地里那摄人的力量,安小素轻轻咽了一口,“……嗯。”顿了一下又说,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you are really something.”(你真行。)

“……i know.”(是。)

安小素站起身,在桌上努力展平皱巴巴的纸团,“一百多张重画,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hazop。”

“我什么时候说要重画了?”

“你说我是废图。”

蹙着眉,她噘了一下嘴。他笑笑,坐起身俯在桌边随她一起把图纸展开,“因为后区的地质情况都一样,一区的差别非常小,不特别标示出来,很容易就会被忽略。虽然不会有安全和施工问题,可是一旦污染了水源,cne的牌子就坏了。”

“就砸了。” 她轻声纠正他的中文。

“嗯,就砸了。”

安小素点点头,“我去把补充数据放上去。”

“不需要把计算都放上去。图上加云,在版本信息上面加一条附件说明就可以。”

“这样就行吗?”

“行。施工管理是cnc做,施工的时候如果需要可以打开附件数据,不会出问题。”

安小素这才展了眉头,“嗯嗯。这就简单多了。”

“不谢谢我吗?”

“谢什么?当时提醒我水位浅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安小素嘟囔不满,“现在马后炮!你是不是就想拿这个来折腾我、让我出丑,好配合你的surpr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