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流言(1/1)
眼看着那群人将孟敬沅架了起来, 一个家丁当真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谢昭昭皱眉, 沉声道:“夜二。”
“在。”
声落, 黑色的影子突然闪过, 小巷里旋即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还没等谢昭昭回过神,那道黑影便自马车边略过,轻声道:“娘娘, 妥了。”
谢昭昭探着头望去,一圈人躺倒在孟敬沅脚边,不是抱头就是捂肚子,个个都是呲牙咧嘴的模样。那白袍青年更是惨,手臂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反折起,正躺在地上呻.吟着。谢昭昭抽抽嘴角, 萧淮给她配的这暗卫, 办事还真是干净利落。
察觉到一道打量的目光,孟敬沅也向马车这边看过来。随即理了理衣摆,小跑过来, 站在马车外便是一礼, “多谢恩公救命,孟某感激不尽。”
“无妨,路见不平。”谢昭昭掀起帘子, 冲孟敬沅笑笑。
“谢兄?”孟敬沅有些诧异,没想到搭救他的,是这位在谏言堂相识不久的小兄弟。
“孟兄见谅,方才不便现身。”
孟敬沅点点头, 这少京城卧虎藏龙,他也隐约知道,这位谢小兄弟家中也是做官的,自然不好与忠勇侯府正面冲突。
“谢兄客气了,是孟某应当感激你搭救之恩才是。”
上了马车,孟敬沅才发现,这位小兄弟一直皱着眉,似乎是有什么忧愁之事。
“谢兄可是遇上了麻烦事?”
“唉……”谢昭昭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谢昭昭告诉孟敬沅,他家中有一小妹,马上就到了婚配的年纪,原本想寻个好人家嫁了,却不想偏偏被这少京一霸盯上了,他爹爹已经回绝,可对方居然不管不顾非要强娶。对方财大势大,这可愁坏了他们一家人。
孟敬沅是个老实的读书人,听了这事,自然忿忿,“天子脚下,怎能强抢民女!”
谢昭昭摇摇头,“方才孟兄不也瞧见了,天子脚下,还有人想要剪了你的舌头。”
孟敬沅:……
他一时羞赧,心中不平却又无功名在身。
“唉……”孟敬沅叹了一口气,“可惜在下人微言轻,着实帮不上谢兄什么忙,实在是惭愧。”
谢昭昭抬头,定定看着他,只看得孟敬沅有点脊背发凉。
“谢兄可是有话要讲?”他开口询问。
谢昭昭欲言又止,好半晌又才摇摇头,“唉,罢了。”
看他这副为难的模样,孟敬沅有心想问问因由,可毕竟是别人家事,他二人又相识不久,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过片刻,马车便在一处破败的小巷口停下。吃饭上京夜景花费了不少盘缠,孟敬沅住不起客栈,便在这偏僻之处寻了个容身之所。
孟敬沅下车后,车夫才驱车往皇宫的方向赶去。
“娘娘方才为何要那般说?”碧荷有些听不明白,却也隐约知道,自家娘娘说的是二小姐的亲事。
谢昭昭笑笑,看向柳絮,“你以为如何?”
柳絮略微沉吟,开口道,“奴婢觉着,这位孟公子有些迂腐,大约……急不得。”
谢昭昭点点头,孟敬沅是个读书人,免不了忠孝节义一大堆,可他为人正直,肯定还会问起此事。她如今不过在他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只等着它静静发芽,一天天长大。直到长成参天大树,能为谢芮遮去一切风雨。
——
谢昭昭甫一回宫,屁股还没有坐热,便有麻烦事找上门。听说太医院丢失了一批药材,这会儿整个后宫都人人自危。
“太医院丢了药材,当报京畿衙门,找到我这里做什么?”她抿了口茶水,十分不解道。
“回娘娘的话,这批药材,有些特殊,是……”朝华宫的掌事姑姑悄悄抬眼,见贵妃娘娘神色如常,才小心开口道,“是保胎药,且据查,流向了宫中。”
保胎药?宫中?
这便不是小事了。
宫中从未听起过哪位宫妃有了身孕。若这保胎药当真流入了后宫,那便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宫妃有孕,可担心遭人嫉害,暗中保胎,不敢声张;要么便是有宫人与外男有了苟且,珠胎暗结。
谢昭昭思来想去,觉着第一种的可能性极小,毕竟这肚子总归是要大起来的,实在没必要这般藏着掖着,萧淮如今并无子嗣,若真是宫妃有孕,那还不得闹得整个后宫人尽皆知?暗中保胎,实在是多此一举。若是第二种……谢昭昭不由郑重起来,那可就是关系到皇家尊严的大事了,难怪后宫人人自危。
思及此,谢昭昭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平氏何在?”
“回娘娘的话,如今还被关在慎刑司。”
自明太妃寿宴过去已有月余,虽说萧淮言明为太妃积福,饶了她的死罪,可她未被召幸便有了身孕,到底是欺君的死罪,人肯定是留不得的。如今宫中突然丢失了保胎的药,平氏虽人在慎刑司,可依然最有嫌疑。
——
慎刑司在内廷极为偏僻之处,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年刑讯,远远的,谢昭昭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她皱了皱眉头。
越往里面走,味道越重。谢昭昭掩着鼻息,直到走到最里间的牢房,才看到里面关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上染着血迹,她平躺在茅草上,小腹微微隆起。
“把门打开。”
慎刑司的掌事太监依言照做,谢昭昭走进牢房,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贵妃娘娘驾到,赶紧起来。”掌事太监走到平氏身边,抬脚踢了踢,可躺在地上的女人依然一动不动。
“啧!”
掌事太监作势就要动粗,却被谢昭昭止住了。她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低下身看过去,却忽得对上平氏睁着的眼睛。
眼珠凸起,已然没了生气。
谢昭昭被惊得连连后退,还好碧荷和柳絮及时将她扶住。
平氏暴毙!
慎刑司一众人都吓得仿佛丢了魂,管事的太监更是哆哆嗦嗦跪在谢昭昭脚边,“贵妃娘娘饶命,奴才真的不知这平氏已死,方才送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
谢昭昭平复了一下心绪,不在意的摆摆手。慎刑司这地方虽说干了不少草菅人命的事情,可平氏是萧淮开口留下的人,这帮奴才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真的将人折腾没了。
“起来吧,本宫有话要问你。”
“娘娘请问,老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据这管事太监所言,平氏自打入了这慎刑司,并无外人来过。因着她这条命是皇上亲自吩咐留下来的,即便用了刑,慎刑司的人还是找了大夫来,吊着她这口气。也是因此,才诊出她有了身孕。至于为何突然暴毙,整个慎刑司上上下下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倒是晚间给平氏送饭的小太监说,平氏今日不像往常一样,见到饭菜就扑上来,反倒是盯着牢房里那巴掌大的小窗,望了许久。
从慎刑司回来,谢昭昭便有些心绪不宁,今日种种着实怪异,似乎有人专门引着她去探寻些什么。
朝华宫正殿的空地前新置了一口青花的白瓷缸,缸中养着数尾锦鲤,眼下正游得甚欢。
谢昭昭立在缸边,伸手去逗弄水中的游鱼,心里却在琢磨另外一件事。当初如果她没有因为柳絮而责罚了冯婕妤,那么在明太妃寿宴上,那个企图用阴寿嫁祸她的人,会不会就不是平氏?平氏一个没有被召幸过的宫人,怎么就这般大胆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敢同宠妃叫板?
或许……从一开始,平氏便是报了必死之心!
谢昭昭蓦地瞳孔萎缩。她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原因,竟然能让一个母亲带着未出世的孩子一起赴死?
平氏的背后必然有一个人,这个人要么握着她的把柄,要么对她许以重利。但不管是哪一种,这个人都肯定是冲她谢昭昭来的。不将此人揪出来,只怕是寝食难安。
谢昭昭将柳絮叫到身边,在她耳边低语。
“娘娘当真要这么做?”听了谢昭昭的吩咐,柳絮微讶。
谢昭昭点头,“如今敌暗我明,既然这样,不如就把这池水搅混。”
她顿了顿,细白的指尖在缸中搅出一圈涟漪,“毕竟……混水里,才好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