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去(1/1)

余年在宋绪安死的前一天才知道他住院了。

那段时间她很忙,忙的天昏地暗,整个公司都在一起加班,她干脆就住在了公司。

一开始的时候宋绪安会每天过来给她送饭,后来手下的人开始说一些有的没的话,她觉得烦,就告诉宋绪安她是个成年人,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让他专心自己的工作,不要总是来自己公司了。

宋绪安一直都很让人操心,不过这次比较乖,余年说过这话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天她忙完了当日的工作,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就接到了电话。

宋绪安的母亲很少有失态的时候,此时却格外的崩溃:“小余啊,你能不能来医院一趟啊?安安他…他快不行了。”

不行了?

有多么不行。

余年那个时候头脑还是冷静的,她开着车不紧不慢的赶到医院,看到宋绪安以后脑袋里的那根弦瞬间崩断。

他躺在icu的病床上,全身插满了管子,脸颊两侧凹陷下去,没有半点血色,他整个人都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眼睛失神,嘴里一直在说着什么,余年弯腰刚想要听清楚的时候,就被护士给赶出了病房。

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余年大脑一片空白。

她有多久没见到宋绪安了?

三天?

五天?

算了算日子,她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他了。

只不过一个星期,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就成这样了。

余年鼻子酸了一下,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不好意思啊小余。”一方手帕递到余年的面前,她抬头看到了宋绪安的父亲宋卿,这个在她记忆里岁月从来没有留下痕迹的男人一下子就老了,他两鬓斑白,依旧绅士:“你工作那么忙,再说你们两个已经离婚了,我们本不应该…”

“离婚?”余年心一沉,鼻子红红的:“谁说我们离婚了,宋绪安说的吗?”

宋卿很是惊讶:“你们两个没有离婚吗?”

宋卿告诉余年,几天前宋绪安他们学校一个高三的学生躁狂症发作,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把长刀,见人就砍,宋绪安在制服他的过程中被刺中腹部。

他们老两口得到消息以后,从老家迅速赶了过来,那个时候宋绪安还没有这么严重,看起来很没事人一样,当他们问到余年的时候,宋绪安支支吾吾的说余年太忙了,不想让她担心。

所有他们猜测,两个人的感情已经破裂了。

这件事闹的这么大,就连电视台都过来采访了,余年没有理由不知道。

老两口也知道自己家儿子没什么出息,余年这几年事业做的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漂亮,想着感情破裂是早晚的事,便也没有联系余年问清楚。

没想到宋绪安的病情一下子恶化,腹腔感染到了肺部,直接就被转移到了加重病房,上午的时候他病情不稳,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嘴里一直在喊余年的名字。

医生告诉老两口,宋绪安可能就是这两天的事了,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老两口想让自己的儿子见心爱的人最后一面,这才给余年打了电话。

余年忘记了那天是什么滋味,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在哭。

一直在哭。

刚过了凌晨,余年和老两口被请进了医生办公室,医生表情严肃,给她们再一次下了一张病危通知书。

他说宋绪安很危险,情况不容乐观,问余年还要不要继续抢救。

后来余年才知道,其实那个时候宋绪安已经完全靠呼吸机呼吸科,医生说那话,只是给她们一个心理准备,直到她们内心的防线崩塌,接受这个现实。

宋绪安还是离开了,在早晨五点,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

伤痛之际,宋卿他们跟余年说,想要把宋绪安接回老家办葬礼,问她愿不愿意。

余年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在宋绪安病危的时候她都没有陪在这个男人身边,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权利决定在哪里办葬礼。

不管在哪里,她的心已经死了。

葬礼那天来了很多人。

余年身穿黑色衣服站在前面木着一张脸,来一个人就鞠一次躬,眼泪就没有停过,她仿佛是一个机器人。

她不记得鞠了多少次,也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那一天稀里糊涂的。

在最后下葬的时候,余年扑上去夺过来宋绪安的骨灰。

拍打着盒子歇斯里底:“宋绪安你这个王八蛋,你不是说要跟我过一辈子吗。”

对于宋绪安去世这件事,余年缓了很久。

她回去以后卖了两个人共同的房子,搬回了自己家。

在公司雷厉风行的余年开始活的像一个小女人,每天要在自己母亲的陪伴下才能睡着,那段时间她脆弱的神经经常会在半夜惊醒,对着无尽的黑夜就开始哭。

旁边的母亲被她吵醒,递过来纸巾给她擦鼻涕,感同身受的摸着她的头发:“别想了,忘了吧。”

忘不掉的。

再后来,余年通过自己的手下才得知,宋绪安的葬礼上去了著名的全国冠军,去了很有名的医生,还有她们公司最重要的客户。

那是她刚开始创业,百步维艰,在公司即将倒闭的时候迎来了第一个客户,那笔钱让她支撑了下来。

她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找客户询问,这才知道,那个时候宋绪安看她愁容满面,便找了自己这个老友,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他,暗中帮了余年一把。

“老宋真的太爱你了。”对方提起来宋绪安满是感慨,话里全是敬重。

宋绪安去世一周年的时候。

余年从自己的城市出发开车两千公里,从南方跨越到这座北方小城。

高二那年余年曾经跟着自己的父母来这里定居过一年,机缘巧合之下错过了宋绪安的学校。

知道这件事的宋绪安懊恼不已,惋惜一样说道:“你为什么不转去十一中,这样说不定我们就可以早点遇到了。”

余年听了一直摇头:“幸好没有早点遇见,否则我前几年要费多少心。”

回忆总是美好的。

她一天一夜没合眼,到了宋绪安的墓碑前。

余年把花和酒从后车厢拿出来摆好。

太阳直晒,余年用手挡了挡眼睛,又盘腿坐下来。

“老宋,好久不见了。”余年拧开酒瓶,酒味一散发出来,她眼泪“啪”就掉了下来,她小抿了一口,把酒洒在地上:“我给你带来了你最爱的酒,在下面过得怎么样。”

“你的学生今年毕业了,有几个考上了清北,我都不知道,你原来有这么多优秀学生,那天我带着我妈去看病,那个医生见了我跟见了鬼一样,问我是不是宋老师的爱人,他说在学校你特别凶。”余年抽了一下鼻子,抓了抓自己的眉心:“我怎么不知道你凶,我就记得你跟个小绵羊一样,永远都听我的话。”

“你曾经对我说,第一眼看见我就喜欢上我了,说下辈子还要跟我做夫妻,一个忙成这样的妻子有什么好的,下辈子…下辈子我好好…好好的陪在你身边。”

从山上下来,天渐渐阴暗,雨点从天而降,余年又开车到宋卿他们楼下,把买来的礼品搬了上去。

宋卿见到她很意外,他们两人正在包饺子,余年这一年跟他们联系频繁了不少,隔三差五就送东西过来。

把人迎进来以后,宋卿告诉余年:“今天晚上在家住一宿吧,我和他妈包了绪安最爱吃的饺子。”

宋绪安对饺子有种莫名的执念,但是他不会包。

身为南方人的余年更是不会,那个时候她们两个人经常去外面吃,宋绪安会把一整碗的饺子泡在醋里,看的余年牙都疼。

吃完饭以后余年在宋绪安的房间里休息,宋卿告诉她,宋绪安在这个房间住了十七年,他们没有动过里面的东西,但是会定期打扫。

余年洗完澡,环视一圈发现房间里有很多的早年乒乓球员的海报。

她坐在书桌前面,拉开抽屉,有一整抽屉的乒乓球。

颜色已经发黄,看起来年代久远。

在拉开第二个抽屉,是一副球拍。

余年拿出来球拍挥了挥,手感不错。

在余年的印象里,宋绪安是没有什么爱好的,他是一个高中的数学老师,后来提升为年级组长,每天骑着自行车去学校,下了班就看电视,偶尔会跟同事喝酒。

喝多了就会闹事,余年不知道多少次在半夜接到电话,然后开着车去接人。

在往后翻,就是一些照片。

照片有点老了,看起来是十一二岁那样。

上面的宋绪安穿着球服,一只手拿着球拍,另一只手比了一个“耶”。

看起来很是自信。

余年看着这张稚嫩的脸,心里一阵酸楚。

这个时候宋卿在门外敲门,试探的问了一句:“小余,睡了吗?”

“没。”余年站起来给他开了门,只见宋卿抱着一床被子。

“这几天降温了,家里还没通暖气,给你抱过来一条被子,要是冷的话就盖上。”

余年接过来厚厚的被子,说了一句:“谢谢爸爸。”

“那你早点休息。”宋卿完成任务就要离开。

“爸。”余年叫了他一声,回头看了看房间里的海报:“老…我老公很喜欢乒乓球吗?”

宋卿点头:“何止是喜欢,小时候他就是学乒乓球的,后来差点就进了国家队。”

“差点?”余年很是惊讶,她竟然没有听宋绪安说起来过这件往事。

“对。”宋卿说:“十六岁那年他的手受伤了,医生说不能在打乒乓球了。”

“那他手上的疤?”

宋绪安手臂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一到冷天他整个手都是麻木的,那个时候余年问他这道疤是哪来的。

宋绪安笑着说这是男人的象征。

“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现在都过去了。”宋卿像是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一样,勉强笑了笑:“早点睡吧。”

宋卿离开以后,余年把门关好,整个人倒在了床上,床单有一股洗衣粉的味道。

余年把头埋在床单里,眼泪又夺眶而出。

让我再见你一面吧,宋绪安。

我真的,真的,真的特别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没忍住,开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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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看文开心~

#小剧场#

在学校里,宋绪安的名号比校长还要响,只要在各个年级里提起来都是一片骂声。

学生里面流传着一句话,不管之前我们有什么过节,只要你骂过宋绪安,那我们就是好朋友。